战场终于停歇了。
不是胜利，不是失败，只是双方都流干了太多鲜血，筋疲力竭地暂时收回了爪牙。焦黑的土地上，硝烟尚未散尽，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尸体开始**的甜腻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乌鸦聒噪地盘旋在低空，黑色的羽翼掠过死寂的天空，投下不祥的阴影。
花颜靠在一段被烧得焦黑的断木旁，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和浓烈的血腥味。深蓝色的族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泥泞、汗渍和暗红的血块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脸上糊满了血污和尘土，黏腻的感觉让人作呕。手臂上新增了一道不深的刀口，火辣辣地疼。她麻木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止血粉胡乱撒上，动作机械。
泉奈就坐在她旁边不远处的石头上，同样狼狈不堪。他正费力地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擦拭着苦无上的血污，脸上没了平日温暖的笑意，只剩下一种接近麻木的疲惫和紧绷过后的虚脱。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翳，写轮眼早已关闭，只剩下深深的倦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沉重的疲惫和目睹死亡的冲击所覆盖。战场像一个巨大的磨盘，无情地碾碎了所有关于“强大”的幻想，只留下**裸的生存本能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带着血腥味的宁静，像两头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小兽。
这宁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脆弱得令人心慌。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的厮杀，只是时间问题。铁锈般的味道，是这片土地永恒的背景。
几天后，一个难得的、没有任务和警报的午后。花颜沿着族地外围一条相对僻静的小溪行走，想找个地方清洗一下几乎结成硬壳的袖口和护额。溪水清澈，潺潺流淌，冲刷着圆润的鹅卵石，发出悦耳的声响，与战场上的死寂和哀嚎形成了刺耳的对比。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来，在水面上跳跃着细碎的金光，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宁静。
她刚蹲下身，拨开溪边的水草，动作却猛地顿住。
溪流上游不远处，靠近一片开阔的浅滩，两个熟悉又绝对不该出现在一起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水边。
深蓝色的族服，黑色的长发——宇智波斑。
深绿色的作战服，黑色的短发——千手柱间。
他们……在打水漂？
花颜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中了什么诡异的幻术。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伏低在茂密的灌木丛后，只露出一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只见柱间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扁平的石片，掂量了一下，然后侧身，手臂以一个流畅的弧度挥出！
“咻——噗！噗！噗！噗！”
石片如同灵巧的水鸟，轻盈地在水面上连续跳跃了四下，才依依不舍地沉入水中，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哈哈！四次！”柱间直起身，脸上带着一种纯粹而爽朗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厮杀从未发生过。他看向旁边的斑，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怎么样，斑？该你了！”
斑没有立刻回应。他垂着眼，目光扫过脚边散落的石头，像是在挑选最趁手的武器。他随手拈起一块，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他微微屈膝，身体重心下沉，手臂向后拉伸，然后猛地向前甩出！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
“咻——噗！噗！噗！噗！噗！”
五下！石片在水面上弹跳了五次，划出的弧线比柱间的更远更直，最后才没入水中，溅起的水花也更小。
“哼。”斑轻哼一声，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他侧头瞥了柱间一眼，眼神里是熟悉的、毫不掩饰的挑衅。
柱间挠了挠头，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厉害厉害！不过下次我一定能超过你！” 他弯腰又去找石头。
就在这时，柱间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花颜藏身的灌木丛。他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依旧爽朗，却带上了几分了然。他非但没有警惕，反而大大方方地朝这边挥了挥手，声音洪亮而友好：
“喂！那边的小宇智波！躲着干什么？出来一起玩啊！打水漂很有意思的！”
花颜的心猛地一跳！被发现了！
灌木丛一阵窸窣。斑也立刻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花颜的位置，目光锐利如刀，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审视的冰冷。
花颜只觉得头皮发麻，在斑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她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从灌木丛后站起身。脸上还带着未洗净的泥污，深蓝色的族服皱巴巴的，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斑的眼睛，更不敢看那个笑得一脸无害的千手柱间。
“我……我只是路过……”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别害羞嘛！”柱间几步就走过来，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隔着血海深仇。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扁平光滑的石片，不由分说地塞到花颜手里，“来试试！很简单的！像这样……”他甚至想亲自示范动作。
花颜僵硬地握着那块冰冷的石片，手指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斑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身上，带着无声的嘲讽——一个在战场上还需要泉奈保护的家伙，也配跟他们一起玩？
一股莫名的倔强突然涌上心头。她不想在这两个人面前，尤其是在斑面前，表现得像个废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平静的水面，判断着水流的方向和速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片边缘的弧度。这个动作，竟莫名地和她无数次练习手里剑投掷时，寻找最佳握持点和发力角度的感觉重合了。
她学着柱间和斑的样子，侧身站好，重心微微下沉。没有斑那种凌厉的气势，也没有柱间那种大开大合的爽朗，她的动作很安静，很专注，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手臂后引，手腕以一个极其精妙的角度轻轻一抖，将全身的力道和一丝细微的查克拉（纯粹是控制力带来的惯性，并非刻意运用忍术）灌注在石片边缘，然后流畅地甩出！
“咻——”
石片破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鸟鸣般的清越。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一下！两下！三下……石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在水面上轻盈而稳定地连续跳跃！每一次弹跳都点开一圈完美的涟漪，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足足跳动了七次！最终滑出的距离，远超刚才斑和柱间的记录！
石片沉入水底，只留下七圈逐渐扩散、相互交叠的涟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
柱间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叹：“哇！！七下？！好厉害！”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看向花颜的目光充满了惊喜和真诚的赞赏，“看不出来啊小宇智波！你这手法，简直绝了！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花颜自己都愣住了。看着水面上那七圈清晰的涟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刻，她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斑冰冷的目光，忘记了千手和宇智波的仇恨，只是本能地、专注地投出了那块石头。
然而，这份因专注和意外天赋带来的小小成就感，在下一秒就被彻底冻结。
“哼。”
一声冰冷清晰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和某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是烦躁？是被比下去的不爽？还是对这份“不务正业”天赋的鄙夷？），从旁边传来。
斑抱着双臂，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溪水和他们。深蓝色的背影挺拔而孤绝，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冰冷的影子。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七圈漂亮的涟漪一眼。
“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花颜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欣喜。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开脚步，径直离开了溪边，走向远处那片象征着战争与责任的、更加深沉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场意外的“比赛”，连同那个能打出七下水漂的族人，都只是他脚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柱间看着斑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又转头对花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想说什么。
花颜却已经低下了头。她默默地将手里那块还带着溪水凉意的石片放回地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脸上的局促和一丝微弱的亮光彻底消失，只剩下更深的麻木和一种冰冷的清醒。她对着柱间，生硬地、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地微微躬了躬身，算是回应他刚才的邀请和夸奖，然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也快步离开了。
清澈的溪水依旧潺潺流淌，七圈涟漪已经彻底消散，水面恢复了平静，倒映着湛蓝的天空。但那片刻的、因专注和天赋带来的轻盈感，却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被冰冷的现实彻底淹没。
泉奈不知何时也找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看着花颜匆匆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溪边独自站着的柱间，最后望向斑消失的方向，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担忧。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上了花颜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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