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雁行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她的朋友不多,尤其是陈薇在珀尔修斯蜡像馆遇害之后,她的交际圈就愈发萎缩。按理说,这个点不该有人找她。
更何况,她还是个作息颠倒的夜行动物,天快亮才躺下,刚睡着没多久却被硬生生打断,让她起床气直冲头顶。直到门铃执拗地响到第三遍,她才勉强挣扎起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挪到门口。
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习惯性地凑近猫眼。门外楼道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裹安静地躺在门口地垫上。包裹上没有快递面单,也没有其他任何寄件人的信息。
沈雁行轻轻推开一道门缝,迅速将包裹捞了进来。将门反锁后,她拿着包裹走到桌前,先上下仔细检视了一番,又拿起来晃了晃,包裹很轻,也没特别的声音。她这才拿起裁纸刀,小心地划开胶带。
里面只有一沓照片。
照片是笔记本内容的翻拍,拍摄者大概十分匆忙,画面都有些模糊,但上面熟悉的字迹还是一瞬间扼住了她的呼吸。
那是她的导师,也是她挚友陈薇的父亲,陈明远教授的笔迹。
熟悉的笔画勾起了往昔的记忆,沈雁行立刻强迫自己抽离,她一张张翻看照片,发现内容都指向导师生前在龙行科技参与的一个项目,该项目后期曾向古田中学捐赠过一批教学设备,并出资修建新教学楼。但笔记语焉不详,又有大段涂抹。沈雁行只能从零散的红笔标记中,勉强拼凑当年的蛛丝马迹。
翻到最后一张,角落有行字被愤怒地圈了起来:“他们究竟想把学校变成什么?”旁边还有用红笔画下的问号与感叹号。
一个念头击中了她:
两年半前的导师离奇死亡,是否与此相关?作为龙行科技的高级研究员,导师却在怪谈降临之初就意外死亡,结合他生前的不寻常举动,沈雁行一直对这家科技巨头心存疑虑。
此刻,笔记中触目惊心的质疑,更佐证了她的猜想。
沈雁行不由得猜测,龙行科技,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和那个鼓吹怪谈降临的‘终焉会’,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当年,怪谈调查局对此事的调查浅尝辄止,这根刺一直扎在她心里,让她对怪谈调查局充满不信任。现在看来,那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与掩盖!官方组织、科技巨头、隐秘教团,三者早已沆瀣一气。
但新的疑问随之浮现:这些照片是谁寄来的?是导师昔日的同僚,还是某位良心发现的知情人?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正引诱她步步深入?
“古田中学……”沈雁行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地方在一年前就被怪谈调查局拉上警戒线,列为“固定怪谈区域”,严禁普通人靠近。
她放下照片,缓缓走到窗前,一把遮蔽许久的厚重窗帘,清晨的阳光直射眼睛,让她泛起生理性的泪水。她想起过去对自己照拂有加的导师;又想起刚挣脱丧父之痛、准备迎接新生活却惨死在蜡像馆的陈薇。沈雁行略有迟疑,如果自己也死了,是不是一切真相就永远石沉大海了?
但正是这个念头,像一阵冷风,吹了她心里最后一丝犹豫。只要她沈雁行还有一口气,就要为找到真相而努力奋斗!
想到这里,沈雁行转身收拾起各类道具,即便是龙潭虎穴,这一趟,她也非闯不可。
同一时间,调查局内,姜临一和陆烬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穿上。”陆烬将一套还带着折痕的校服递给姜临一,他自己手上也拿着同款的男生校服。
姜临一拎起运动外套,嘴角抽了抽:“我说,非得穿这个不可?我都高中毕业多少年了,现在是让我梦回青春啊?”
“是的。”陆烬一板一眼地套上校服,“只有用合适的身份切入怪谈,才能最大限度降低被污染察觉的风险。直接闯入,目标太明显。”
“我不是反对伪装。”姜临一指了指被袖子盖过的手掌,“但条件能不能别这么艰苦?连套合身的都找不到吗?这尺寸是不是也太‘青春洋溢’了点?”
“没办法,都这样。”陆烬说话间已利落地拉上了校服拉链,他身形挺拔,四肢修长,校服穿他身上倒也没哪里不合适,再配上他冷峻的脸,倒有一种反差感。
姜临一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挑眉:“你偏心。”
陆烬一愣:“什么?”
“那为什么你身上的看起来还行,我这件就明显大一圈?”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石荧走了进来。她的目光扫过已换好装的两人,在姜临一的袖口上短暂停留一瞬,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恢复严肃。
“准备得怎么样了?”她将一份薄薄的档案袋放在桌上,“这是最后能搜集到的,关于古田中学怪谈的补充资料。可惜我们依然无法得知它的具体规则,但根据能量波动和污染情况分析,里面危险等级很高。”她顿了顿,视线停在两人脸上,语气加重,“而且,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怪谈背后,可能有终焉会活动的迹象。”
闻言,姜临一和陆烬交换了一个眼神。
终焉会,这个组织的手,似乎伸得越来越长了。
“你们也知道。”石荧继续道,“终焉会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极其擅长利用人的执念设局。”
姜临一点头:“就像珀尔修斯蜡像馆那样?”
终焉会不过抛出一个“复活亡妻”的虚幻诱饵,就让馆长心甘情愿地沦为棋子。
“没错。”石荧神色凝重,“他们会把一个人最想要的东西,以巧合的形式送到他面前。毕竟最高明的猎手,只要抛出‘饵料’,猎物就会主动踏入绝境。这次的任务,你们不仅要应对怪谈本身的规则,更要万分小心背后可能存在的人为恶意。”
“知道了,石荧姐。”姜临一抬起头,目光冷静,“不管里面是妖魔鬼怪,还是装神弄鬼的人,我们都会把它彻底解决。”
跨过那道划分现实与怪谈的黄色警戒线时,姜临一感到一阵滞涩凝阻的感觉包裹全身。就连空气都骤然改变,阳光呈现出不自然的折射,仿佛闯进了一块半凝固的胶质。耳边原有的风声和车流声被瞬间掐灭,变成了一种不安的死寂。
“是大型复合怪谈的特点。”陆烬低声说,“这里的污染已经侵蚀了现实,所以我们一进来就能感受到不适与排斥,说明古田中学的情况比我们预估的还严重。”
姜临一打量着眼前的高中,与外面看着荒废已久的形象截然不同。
怪谈内部教学楼外墙崭新,窗户明净,操场的塑胶跑道更是鲜艳得像未干透的油画颜料。
不等两人细看,预备铃毫无预兆地炸响,这声音对任何一个经历过学生时代的人而言,都是刻入骨髓的指令。
“快跑!”姜临一脸色一变。
“教学楼!”陆烬反应更快,已经抓起她的手腕向前飞奔。
两人拔腿狂奔,也没空再观察环境,只有风声在耳畔呼啸,前面的教室窗户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你说,这里的‘同学’和‘老师’。”姜临一边跑边喘着气问,“都是什么东西?怪谈里的诡异,总不会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一部分是最初被困住的活人。”陆烬说着话,但速度不减,“被污染彻底同化,成了规则怪谈的一部分。”
“然后呢?”姜临一追问道。
“还有就是后来的遇害者,或者是怪谈污染本身凝聚出的实体。”陆烬继续解释,“大部分像地缚灵,被困在这里,不断重复固定的行为模式,在这里死亡又重生。”
感觉到姜临一的速度慢了点,陆烬只能再用力拉她一把,“快点儿!铃声要停了!”
两人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发现里坐满了“学生”,清一色校服,大都低垂着头,发出含混不清的早读声。
姜临一和陆烬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地找了两个后排空位,迅速坐下,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课本,假意加入早读。
心跳还未平复,姜临一余光就捕捉到前排的异常。
一个第一排的男生课桌上空无一物,他只是怔怔地坐着,像一段突然卡住的程序,停滞在喧闹的早读里。
教室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眼镜、面容严肃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她先将教案放到讲台上,随即不紧不慢地沿过道巡视。她经过的地方,读书声陡然拔高,像在极力表现什么。
最后,女老师的目光落在没带书的前排男生身上,她走过去,停下脚步,伸出手,在男生的额头上狠狠戳了戳,“是课本没带,还是魂没带?”
下一秒,男生的身体就像被抽走所有支撑,迅速扁平、褪色。最终,变成了一张薄薄的人形纸片,轻飘飘地落在椅子上。
老师捡起人形纸片,回到讲台,像夹起一枚书签般,随手将它丢进教案中。
“啪。”
教案合拢的声音不大,却能穿透所有读书声。
女老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再次扫视全班。
早读声依旧继续,只是更响亮了。
古田中学的第一条规则,已经揭示:
做个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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