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一片火光,浓烟滚滚,燃烧的梁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炽热的高温让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陈淮之被这浓烟呛得剧烈咳嗽,将凳子一点一点摞到火前,费力将手伸到火上,想用火烧断绳子。
高温灼烫,火星溅到他的手腕上,他咬牙一声不吭,等绳子烧断,又将脚上的绳子解开。
胸口处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捂着伤口处,四下寻找着出路。
高高的火焰形成一堵火墙,将他团团包围。
他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冲出去,四周越来越烫,呼吸越来越困难,渐渐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就在绝望时,火光中,出现一个身影,扎进这滚烫的火焰之中,朝他奔来。
陈淮之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你快走!”
沈心柔却只是加快脚步,用手捂住鼻子,冲到陈淮之的面前。
她浑身湿透,在高温灼烫下,冒着热气,将打湿的外套脱下,披在陈淮之身上。
“你快走,别管我。”陈淮之虚弱地将推开她的手。
沈心柔眼泪止不住地流,又将湿被子披在他身上,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她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搀扶起陈淮之,一步一步朝着火势稍弱的方向挪动。
四周不断有燃烧的木块掉落,陈淮之的意识已经模糊,却还是用身体护住沈心柔,遮挡着不断掉落的燃烧物。
一步一步,脚步越来越沉重,空气灼烫地无法前行,沈心柔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火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淮之……”她带着哭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救不了你。”
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她也终于支撑不住,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像张牙舞爪的怪兽,不断向他们袭来,全身一股被灼烧的疼痛感。
眼前熊熊的烈火,将人吞噬进绝望深渊。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沈心柔忙抬眼看去,只见火光外,几个人提着水桶冲了进来……
陈淮之再次醒来,是在家里。
“你醒啦!”沈心柔脸上肉眼可见的欣喜,忙起身给他倒水,“你昏睡了两天两夜,快多喝水点水。”
水杯递给陈淮之,陈淮之却不接,只是冷冷的不去看她。
她有些失落地收回,将水杯放在桌上。
“你不必觉得愧疚,在这里虚情假意,去把首夏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首夏看着沈心柔落寞的身影,有些不解:“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呢?”
“她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
“怎么可能?”首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少奶奶为了救你,这么冷的天跳湖里,在火里拼命把你往外拉,头发都烧焦了大半。”
“她亲口承认的。”
“那指使少奶奶的人是谁?”
“陈堇芳。”
“是……”首夏面露震惊之色,但很快恢复常态。
仔细想想,也算人之常情,陈堇芳是陈家长女,怎么会允许陈淮之一个养子分一杯羹。
“这件事,少爷你准备告诉那边吗?”
“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去安排。”陈淮之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沈心柔一直守在房间外的沙发上,深夜,漆黑的屋子里静谧得,只听得见楼下时钟轻微的滴答声。
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房间里陈淮之的声音。
“水……”
沈心柔瞬间惊醒,迅速起身,下楼到厨房倒了杯热水。
走进房间,将床头的灯打开。
陈淮之微微睁开双眼,目光落在那杯水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语气冷冷的:“你来干什么?”
“我给你倒了杯水。”沈心柔说着,在床榻旁坐下,伸手去扶陈淮之起来。
陈淮之将脸别到一边:“不用。”
“我知道你现在很厌烦我,等你伤好了,我就走。”
“我不喝,你走吧。”
沈心柔见此,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缓缓凑近陈淮之。
陈淮之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沈心柔柔软的嘴唇便贴了上来。
她微微张嘴,水流在两人唇间缓缓涌动,带着丝丝凉意。
末了,她缓缓离开陈淮之的嘴唇,两人的目光交汇,只一秒,她忙移开目光,起身关了床头的灯,准备往外走。
“柜子里有张毯子,自己去拿。”陈淮之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响起,“别冻死在这。”
沈心柔没说什么,径直去打开衣柜,借着月光,将毯子拿出,走出了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静谧,如水般流淌,月色透过白色窗帘洒在房间里。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人轻轻打开,穿着黑色睡衣的男子,缓缓走到沈心柔旁边坐下。
她瘦弱的身子蜷缩在沙发里,头靠在沙发背上,睡梦中眉心微皱。
手随意地搭在边上,手腕上的勒痕触目惊心。
陈淮之将她的手轻轻放在膝上,从药箱里拿出药膏,轻柔地涂在她手腕的勒痕上。
涂完药,他将她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又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沈心柔闭着眼,依旧睡得很安稳。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陈淮之才回到房间。
此后几日,沈心柔没有再进陈淮之的房间。
她知道他不愿意见她,便不再去烦他眼。
只是默默做好吃的,差小芜送去。
小芜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明明少爷去救少奶奶时这么着急,回来后却对少奶奶一直很冷淡。
“少奶奶在外面守了几天几夜了,她也受了伤,这几天一直愁眉苦脸的,什么也吃不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对不起,少爷。”
小芜不敢再说什么,侍立在一旁,等陈淮之吃完,收拾好餐具准备出去。
身后传来陈淮之不咸不淡的声音:“让首夏来扶我出去走走。”
小芜看向他,答了句:“是,少爷。”
首夏扶陈淮之下楼,看着楼下沙发上空无一人,有些疑惑:“诶,少奶奶刚才还在这,怎么没见人?”
楼下拿着鸡毛掸子掸灰的丫鬟答到:“少奶奶刚出去了,说去后院修修花。”
首夏哦了一声,没太在意,继续小心翼翼将陈淮之扶到客厅沙发上。
又忙去将客厅窗帘拉开,阳光正好,斜斜地照进客厅,照在陈淮之肩上。
“今天的太阳真好,少爷你就在这里坐坐,晒晒太阳挺好。”
陈淮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报纸看。
不一会儿将报纸搁在桌上,对候立在一旁的首夏说:“我想去后院走走。”
首夏当即拧起了眉:“少爷,大夫说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多走动。”
“屋子里待着太闷了。”
首夏为难,看了一眼门外,提议到:“要不到前院去坐坐,后院远了些。”
“我去看看养的几尾红鲤鱼怎么样了。”
“昨天我才去看了,长得肥肥胖胖的,少爷你别担心。”
陈淮之终于不耐烦:“我自己去。”
说着手撑着沙发,缓缓站起身。
首夏忙上前来扶:“少爷,你慢点。”
他一路搀扶着陈淮之来到后院,走过青石小道,一斜绿叶芭蕉。
沈心柔身穿一身极简致的白衫,头发上别着一个白色发卡,正专心修剪着面前一株粉色月季。
此时月季花开两朵,硕大的花朵,格外娇艳。
沈心柔站在花前,人比花娇。
听到这边动静,她抬头,见是陈淮之,似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点头致意。
“少奶奶好。”首夏打着招呼。
沈心柔微笑回应,收了花剪,为避免与陈淮之迎面相逢,她在芭蕉旁候了会儿。
待陈淮之走过岔路口,才继续往前走。
走过岔路,与陈淮之背对而行。
才走几步,听到首夏的声音:“我突然想起,还熬着药呢,少奶奶,麻烦您扶一下少爷,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熬干。”
沈心柔转过身,下意识拒绝:“我去看药吧。”
“额……还是我去看吧。”首夏说着已放开陈淮之的手,“少爷,我先去看药了。”
陈淮之刚想说什么,首夏已赶在他开口前,闪身走出了几步远。
沈心柔看了一眼陈淮之,见他脸上没有过多神色,便走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向前。
“我扶你吧。”
陈淮之将手一摞,避开她的触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用。”
沈心柔只好收回手,默默跟在他身后。
几只鸟在旁边的树木花草上跳来跳去,给沉闷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欢脱。
沈心柔偶尔望去一眼,是几只胸脯颜色是红色的小鸟,在院子里待久了,倒不怎么怕人。
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她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陈淮之停了下来,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直直地撞上他的后背。
陈淮之身体本就还虚弱,被她一撞,脚下一个踉跄,幸好一手撑住了面前的石柱,才勉强没有摔倒。
“你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我……对不起。”沈心柔后退半步,伸手扶住陈淮之。
她扶着陈淮之缓步走上台阶,在亭下的椅子上坐下。
自背过身去,看湖里开抽尖的小荷,几尾红鲤穿梭其间。
两人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高墙。
“说说吧,你是怎么接近我的?”陈淮之语气很冷。
“我妹妹被捕,我没有办法,陈小姐说能帮我……”
“所以,一开始所有的事,都是你有意为之?”陈淮之看向沈心柔,目光里没有一丝情绪,“不得不说,沈小姐的演技确实不错。”
“我……”沈心柔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事实也确实如陈淮之所说。
她低下头,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陈淮之抿了口茶,没有再说什么,气氛沉闷到极点。
就在气氛愈发尴尬之时,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一路小跑过来,本想说什么,但察觉到气氛不对,站在亭下不知如何开口。
怯生生地看了看陈淮之,又偷偷瞥了眼沈心柔,小声说道:“少爷,二夫人派人传话,让您们尽快回陈府。”
陈淮之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没有回应。
见陈淮之不说话,小丫头面露难色,焦急地搓着手。
“明日便回。”
“是,少爷。”丫鬟得了回话,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这次的事,回去不要提起。”
沈心柔虽不解陈淮之的用意,还是嗯了一声,问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瞒得过?”
“瞒不过也得瞒着。”
说话间,丫鬟端了药来,放在桌上。
药碗旁边还有一小碟糖,和一盘蜜饯。
丫鬟正准备放糖,沈心柔说:“我来吧。”
说着,在陈淮之旁边坐下,舀了一勺白糖放进药里,搅拌均匀。
又浅尝了一点,觉得还有些苦,便又加了勺糖,搅拌均匀。
“不苦了,淮之,你喝吧。”沈心柔微笑着将碗递给陈淮之。
她想通了,反正都要离开,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光,整日愁眉苦脸,不如自在些,做自己想为他做的事。
陈淮之看她一眼,端过碗,一口饮尽,将碗放回桌上。
沈心柔忙捡了一颗蜜饯递给他,一脸笑意地看着陈淮之。
陈淮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蜜饯,又看看她,没有动。
沈心柔见他不动,又将手往前伸了伸:“吃一个吧,很甜的。”
陈淮之直接无视,对一旁的丫鬟说:“去叫首夏来,扶我回去。”
丫鬟答了一声是,便走了。
等了许久,不见首夏来。
沈心柔心下猜到,首夏大概是故意的。
便起身准备去扶陈淮之:“我扶你回去吧。”
这次她大大方方,厚着脸皮,陈淮之倒也没有拒绝。
刚进前厅,就看到首夏,他似是被吓了一跳,掩着脸,忙转身往后走。
陈淮之叫住了他,他才缓缓转过身,走过来扶着陈淮之,馋笑着道:“少爷我正想来扶你的。”
“少奶奶,我扶少爷上去吧。”
沈心柔点了点头,松开自己的手。
首夏扶陈淮之上楼。
沈心柔看着陈淮之的背影,突然问:“淮之,你晚上想吃什么?”
陈淮之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那我就自己看着做了。”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喃,她收回目光,转身往厨房走去。
“少爷,少奶奶对您这么好,我觉得她是真心的。”
自从沈心柔嫁进陈府,首夏能明显感觉到自家少爷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几日两人闹别扭,连带着下人大气不敢出。
陈淮之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她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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