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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杀人

印厂车间里,一个老工人带着一名学徒,在给机器盖布,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杂志社要关闭了,印厂自然也要关闭,阮安拿着钥匙,打开旁边仓房的大门。

成垛的纸张,一大摞一大摞垒在一起,她径直走到最里面,开始搬那些厚沉沉的物品,每一个都重如巨石。

她也不叫人来帮忙,自己一个人拼命的搬。没多大功夫,手上的皮肤磨破了,因为力疲,双臂都在打颤,但她依旧咬着牙坚持。

“阮安姑娘,有人找你。”

老工人在仓房外头喊她,阮安艰难的直起腰身,有些困惑。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她扶着腰走出来,穿过昏暗的楼门洞,仓房外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华东霆靠着车门,见她走出来,一头一脸的灰尘混着汗水,头发凌乱的散着,不禁皱眉。

他什么话也没说,阮安自然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那什么,你们聊,我先过去。”老工人临去时,不放心的看一眼阮安,“有事就叫我。”

阮安道了谢,却对华东霆什么话也没有,转身折返回去,继续搬自己的东西。

那一大垛纸张,实在太多太重,垒的也太高。她搬上头的时候,自己的力气无法承载重量,眼看着那一大摞捆在一起的纸,就要砸下来,横次里伸出一双有力的臂膀,替她接住。

“放哪?”华东霆问。

阮安看了看他,却说:“你回去吧,我跟你没什么要说的,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华东霆也没恼,又问一遍:“放哪?”

她不回答,他就一直托着那一大摞子重物,极有耐心的与她僵持。

“你随便。”

阮安索性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继续搬东西。

华东霆讨了个没趣,第一次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倔的人。无声的叹口气,把东西扔一边,继续替阮安动手。

他力气大,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前面一大摞,还有上头几层纸垛都搬完了,露出藏在里面的老式推油印机。

“你是要找这个?”他抢先一步将印机抱出来,浑然不在意印油沾上自己衣裳。

这种老式印机就是一个木头匣子,皮箱大小,里头是铁框子,打开有一块印板,一个滚桶刷,还有油墨。

阮安学着赵爽的样子,把纸放上去,刷上油墨,双手用力一推把手,一张纸上就印满了字。

阮安拿起来,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很久,看到双眼逐渐模糊,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

这就是他们被砍头的原因吗?

这就是他们犯的罪吗?

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苦难就会蔓延,失明就会传染。眼睛失明,接着是心灵失陷,最后就是人性沦丧,唯一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受尽凌辱之后,是绝地反击!

只是因为这些话吗?

因为这样的话,就带给他们杀身之祸?

原来老杜什么都知道,他虽然没有勇气站出来,却也没阻拦,没有害怕引火烧身。

重物堆里,还藏了好几块印板,阮安再拿一块,印出来,是一封罢工令。

上头写着:中国人民一切困苦之总原因,在帝国主义之侵略,及其工具卖**阀之暴虐;全上海工友们,民众革命势力日强……唯有民众起而行动,罢工响应北伐军,罢工打倒孙传芳。民众政权万岁!工人自由万岁!工人团结万岁!

阮安还要去拿,被华东霆按住。“别看了,这些就是这次暴动所印发的传单。”

阮安把自己的手,用力抽出来。“我就是要看,看看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被那样对待!”

华东霆无话可说,只能看着阮安把一块块印板抱出来,油墨弄污了她的双手,还有胸前的衣裳。可她印了一个又一个,没有看出来,这些怎么就让赵爽他们丢了性命。

所有的印板都印完了,所有的内容都看完了,阮安颓力垂手,纸张飘落。

她靠着那一大摞纸,低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挡面庞。外头已是近黄昏,仓房里没亮灯,有些阴沉。

“东西都收起来吧,不能留在这里。我让你最近不要到杂志社来,只怕这里不安全,已经被人给盯上……”

正说着,耳朵捕捉到外头有些异常的动静。

这仓房是老房子,两面有窗,前头是空地,后头一堵围墙,但并没有挨着,还留有一条狭长的空隙,长满杂草杂树。那动静,就是枝叶被什么东西摩擦产生的,不同于有风,华东霆在战场上历练出的警觉性告诉他,外头有人!

他立刻抬手打出一个手势,让阮安千万不要动,接着,他自己无声无息的摸出仓房。

阮安没听他的,见他走出门洞就跟着出去了,正巧碰上华东霆卡着一个男人脖子,身形半露,把那人从隐蔽之处揪了出来。

被他卡着那人,也是个男人身形,黑袄黑裤黑布鞋,在华东霆手下只挣扎了一下,就被他干脆利落的干掉。

尸体软绵绵的倒地,华东霆一回头,发现阮安站在身后,他猛然一僵。“不是让你不要动么,怎么出来了?”

他当着她的面杀掉了一个人,手法极其老道辛辣,老工人在印厂车间里听到动静,就把头探出来,华东霆赶紧用身体挡住老工人的视线。

见阮安无事,老工人才又把头缩回去,目光扫过华东霆的时候,眼神里则满是戒备。

华东霆向阮安解释:“这人是个桩子,看来有人盯上你了。你方才在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见,所以,我不能留他活口。”

阮安盯着尸体没说话。

华东霆又说:“不杀了他,到时候这里所有人恐怕都会遭殃。”

“你不必向我解释。”阮安终于开口。

华东霆点点头,也不拖沓,挽起袖子,开始拖尸体。“帮我个忙,去把车子后备箱打开。有什么话,换个地方再说。”

过了一会儿,车子带着尸体,后头坐着阮安,驶出杂志社大门。

华东霆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阮安神色,见她面容平淡,似乎并未因为自己杀人而惊恐,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也是,她敢孤身一人在黑市买烟土,连日本人的小黄鱼都敢骗,更亲手点了自家丝厂,胆色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有的。

他还是轻看她了。

路上人少,他把油门踩到底,一直将车子开出上海。

车窗外出现了农田,很多种着棉花,还有油菜花,再远一点,就是苏州河。

眼前的景象,就像拉洋片一样,四月上海的黄昏,色彩魔幻,而阮安的感觉更为魔幻。野外到处浮动春天的气息,可身后不远的那座城里,却如凛冬一般,死气沉沉。

而她此刻,还与一具尸体共乘一辆汽车,被华东霆带到郊外来抛尸。

华东霆选了个地方,正是河道拐弯处,形成一个角。两边没有农田,全都是一人多高的芦苇荡,他把车停在土路上,从仓房里带出来一个大麻袋,还有一捆扎纸的麻线,将尸体塞进去,又从后座上抱出印板和印机,一同塞里面。

“这些东西不能留。”

阮安没有阻拦,也不理他,她下车站在芦苇荡前,眼睛望着虚空,却并不聚焦。

华东霆拖着麻袋走入芦苇荡深处,没一会儿,就听见从里头传来重物入水的声音。

做完这些,华东霆蹲在河边洗了洗手,掏出手帕正要擦,想了想,将手帕放入水中搓上几把,拿过去递给阮安。

阮安没有接,甚至连看都没看。华东霆也不在意,默默把手收回去,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香烟,点起一根,叼在嘴上。

落落远山,一屏夕阳,天空晚霞浸染水面,充满画意。这一刻,就连华东霆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杀了人,是来抛尸的,内心一片平静里,还有点美好的感觉。

他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孩,清冷的秀颜,不会因为沾了灰污而折损。秋水淡眉,沉静的眼睛,说她是清淡的,偏又透着艳丽,柔和线条里,藏着□□的骨。

这还是华东霆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仔细的看阮安,她不会教人第一眼觉得太惊艳,可很特别。

“看够了没有?”阮安眼神都没动,淡淡出声。

华东霆这才惊觉,香烟已经燃到尽头,老长一截子烟灰,都快烧到他嘴了。

他弃了烟头,决定说点什么。“我当着你的面杀人,你怎么不害怕,还敢跟着我一起出来?”

“因为你杀的那个人,他该杀。”

华东霆更有兴趣:“你认得那个人?”

阮安依旧盯着远处虚空,“不认得,但我见过他,不止一次。”

最后的那几天,上班下班的路上,被人盯着的感觉如影随形。她后来起了心,在不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利用路上商店的玻璃,香粉盒子里的镜子,记住了他的特征。

再一次,就是那天,示威游行的队伍里,他跟几个熟悉面孔,混在人堆里,悄悄跟在几个领导者旁边。当时她无暇顾及其它,现在想来,这个人,以及那些人,定是背后有人授意,别有用心。

那天在青云路废墟上,找见文医生的时候,她看到他也出现在那些阻拦的人里,何星洲说,这些都是帮派势力。

想必赵爽他们被抓,也有他的功劳。

听完她的话,华东霆说:“你能确定吗?这些帮派的人,穿的衣服都一样。”

阮安这才转眼,望着他。“他身高五尺二寸,体型偏健壮,有一点高低肩,还有点驼背,这导致他走路的时候,习惯将体重分散到小趾侧,感觉有点像斜着走,他一侧的肩膀,总是会蹭上墙灰,站立时又习惯将重心放在单侧脚,两只鞋底的磨损程度,高矮程度不同。喜欢抽烟,烟瘾很大,每次抽烟一定要抽到最后,只能用两根手指头掐住烟屁股,所以食指和大拇指的指甲盖焦黄,说明他钱财短缺,苦出身,靠在帮派里做打手,还是下等打手讨生活。总是对人点头哈腰,没什么底线,也没什么能力,如果意高气盛,身躯往往微仰。”

华东霆本打算重点一支烟的,又默默收了回去。

阮安继续道:“你不用觉得太惊讶,我生长在苏州织造署,那里面有许多最顶级的裁缝。经验丰富的裁缝,能够做到不用尺子量,用眼睛就能观察出一个人的尺寸,喜好,甚至**。在裁缝的眼里,人无论多么老练,内心终难遮掩。”

“裁缝的眼,量人的尺。”华东霆点头说,“不仅仅是裁缝,还有缂丝匠人,绣花的绣娘,想要成为一个好匠人的第一步,就是要有绝佳的眼力,注重细节。眼力、耐心、细致,缺一不可。”

他想引着阮安多跟自己说几句,但阮安只是看了他一眼,拉开后座车门。“天晚了,我家里人还在等我。”

“阮安,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华东霆用胳膊撑住她即将闭合的车门,俯下身,贴近说,“我承认,之前婚约的事情,我自作主张,没有问过你的意愿,但我并非不尊重你。”

阮安并腿坐着,微微扬起面孔:“华先生,婚约一事,已经了结,我在报上说的很清楚了。我跟你不熟,今次愿意同你一道出来,请你不要误会,并不是别的什么缘由,只是因为你今天做的事,我乐见其成。回去之后,我们就当从未见过,也从来不认识,希望你不要再打扰。”

“你还是对我有敌意。”

他挡着她关车门,阮安这下索性面孔一凝,陡然犀利起来。“你一直让人盯着我,我的住所,我的邻居,我的工作,我交往什么人,在做什么,都尽在你的掌握。就连沈先生,也是你派来的,我说的没错吧?”

华东霆坦诚说:“没错,沈伦是我朋友。我这样做,我只是……”

阮安打断他:“沈先生好意提醒过我,他知道赵爽在做什么,她要走的路有多凶险,让我不要被她带进去。”

华东霆凝视她的眼睛,等待下文。

而阮安,观察着他的眼神说:“既然知道,为何对她的危险视而不见,任凭他们被人抓走,被人砍头,却什么都不做?华东霆,你也曾是一名革命者,革了千年帝制的命,你在战场上抛洒过热血,你应该更懂他们。”

一番话,说的华东霆无言以对。

“我不想说难听的话,也不是要指责你什么,在那些逝去的生命面前,再说什么都是苍白无用的。我说这些,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你的猎物。”阮安说完就要下车,“你让开,我自己回去。”

华东霆这才抢先把车门给她关上,脸色难看,一路将车子开的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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