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照历 12 年,暮春。
午后的天脊山南麓,风还带着桃李甜味,阳光像刚滤过的蜜,顺着草叶往下淌。十二岁的衍赤脚踩在竹梯顶端,膝盖抵住粗糙的横梁,一手提着调好的鱼胶,一手把最后一根尾羽黏到木鸢左翼。羽片是凌晨从一只白颈长尾雉身上取的,带一点青蓝虹彩,像把远山晴空剪下来贴进木头。
“再往前一点,尾羽歪了!”底下有人喊。
声音清亮得像刚融化的雪水。琰仰着头,双手虚扶梯脚,眉心因专注而皱起细小弧度。他穿曜冥国少年骑射的短衣,袖口勒得紧紧的,露出腕骨分明的一截。
衍回头做了个鬼脸,故意把尾羽又拨歪两度:“再啰嗦,把你名字刻成歪脖子树!”
琰便笑,露出虎牙。那笑容太亮,衍险些晃了神,指尖一抖,鱼胶沾到羽根,像一滴凝固的星子。
木鸢是他们偷了三个月的闲暇才做成的。骨架取自山崖老松,韧而轻;翼膜是衍从母亲嫁妆里剪下的软烟罗,薄得能透出心跳。两人约定:试飞成功就一起跨过山脊,去看传闻中永不熄灭的北境极光。
“等会儿我先放绳,你数到十再松脚。”琰把风筝线缠在自己腕上,绳是马鬃编的,浸过桐油,能在风里唱歌。
衍点头,把多余的胶抹在裙角。裙角是深茜色,沾了胶像多出一朵暗花。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刻刀,半跪到木鸢翼根,刷刷几刀下去。
“衍——”琰看见木屑纷纷扬扬,急得去抓她手腕,“你别乱刻!”
“别动。”衍护住刀锋,声音低而认真,“要刻两个字才稳。”
最后一笔落成,左翼上多出一个端正的小篆:衍。右翼空着,她示意琰来写。琰接过刀,指尖因紧张而发白,却迟迟落不下去。
“怕刻丑?”衍扬眉。
“怕你嫌丑。”琰嘀咕,锋刃终于贴上木头。
才刻了一横一竖,山脚号角忽然炸响——曜冥铁骑的先锋到了。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开午后阳光。
两人同时僵住。
“快走!”琰把刀一扔,扯住衍的手腕。
可是晚了。
火球划破长空,落在不远处的草坡,热浪掀翻竹梯。木鸢从衍怀里脱出,在半空翻了个身,像只受伤的鹤。
琰只来得及把衍推向岩缝,自己却被一股巨力甩了出去。
山脊开裂,赤红岩浆喷薄而出。
最后一眼,衍看见琰的额头撞上飞来的星核碎片,血溅成一朵朱槿。少年朝她伸手,嘴唇开合,似在说:“替我飞——”
下一瞬,天地失声。
木鸢折翼,坠入火海。
那一年,曦照与曜冥正式宣战。
很多年后,衍左眼下那颗朱砂痣仍在隐隐作痛,像要把那一声未完的承诺烧穿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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