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凛负手立在阮府门前的青石台阶上,腿边衣角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
他不屑地垂眸,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桀骜:“我想做什么,管你什么事?”
“你!”
沈惊鸿被他噎得语塞,随即握紧了腰间佩剑,扬声道,“天子脚下,自有王法!清月是正经官家小姐,你带着亲兵围堵阮府,强要她随你走,就不怕我禀明父亲,让他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齐凛闻言,转头看向立在灯影下的阮清月。
暮色已浓,府门两侧挂着的灯笼透出朦胧光晕,洒在她脸上,将她本就莹白的肌肤衬得愈发像上好的羊脂白玉,泛着一层朦胧又矜贵的光,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懈怠。
他心头一动,方才因沈惊鸿而来的不悦瞬间消散。
看阮清月没有反驳,齐凛心中底气陡增。
他挺直脊背,理直气壮又凶巴巴地开口,“我又没逼她,是她自愿去的。阮清月,你自己说,是不是自愿的?”
阮清月抬眸,目光掠过沈惊鸿焦急的脸,轻声道:“惊鸿,我是自愿的,你与慕统领不必担心。”
她声音轻柔,这么一对比,更显得方才齐凛语调里的霸道。
“什么自愿的,你就是被逼的。”
沈惊鸿急得跺脚,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她太了解阮清月的性子,素来温婉隐忍,阮家又得罪不起首辅府,她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懒得和你们说。”齐凛对身边副将摆手:“把人给我都带到齐府去。”
沈惊鸿当下拔出随身的佩剑,挡在他们面前:“不准走。”
她一有动作,身后的所有人当即也拔了剑。
齐凛这边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
两方阵营各自对峙,局势紧绷的几乎一触即发。
齐凛再没耐心,正想动手,衣袖却被轻轻拉了一下。他低头,便见阮清月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袖角上。那手指纤细白嫩,仿佛他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齐凛的心猛地软了半截,方才的怒气暂时被压制住,只余下几分别扭的不耐烦:“要做什么?”
阮清月抬着眼,杏眸里带着几分恳求,“齐统领,可否让我与惊鸿说两句话?就两句。”
“去吧,”齐凛答应她,又想维持自己的颜面,想了想只能如此警告,“就两句啊,一个字都不能多。”
阮清月颔首致谢,提着裙摆走下台阶,来到沈惊鸿与慕流光面前。
她看着沈惊鸿紧绷的脸,温声道:“惊鸿,今日多谢你和慕统领赶来。父亲还未归府,清廷又误伤了齐小公子,我作为长姐,本就该去齐府赔罪。首辅大人素来公正,齐统领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不会有事的。”
沈惊鸿瞥了一眼身旁的慕流光,见他始终垂着头,墨色的发挡住了眉眼,只露出紧抿的唇线,连看都未看阮清月一眼。
来的路上还急的连路都不会走,现在见到人了,却连脑袋都不抬一下,真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沈惊鸿叹了口气,道:“那你万事小心,若有任何事,立刻托人去沈府找我。”
说完,她忽然提高声音,朝阮清廷喊道:“小子!我爹已经松口,答应收你去他麾下当亲兵了!”
阮清廷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可是我父亲下午还说.....”
沈大将军只是松口,并没有真的同意来着。
沈惊鸿打断他的话,眼神悄悄扫过齐凛,意有所指:“你爹估计想给你个惊喜吧,毕竟你可是他唯一的‘亲’儿子。”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齐凛听的。
阮清廷既是阮府独子,又是沈大将军看中的人,齐府即便要追责,也得顾忌几分。
阮清廷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只当是沈大将军真的要收自己了,立刻喜滋滋地想跟身边的人炫耀,可一看到对方身上齐府的令牌,又蔫蔫地低下头。
阮清月却瞬间明白了沈惊鸿的用心,她望着沈惊鸿,眼底满是感激:“惊鸿,多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沈惊鸿拍了拍她的手。
齐凛走下台阶,来到她们身边,目光落在阮清月身上,佯装不耐道:“行了,都多少句话了,该走了吧。”
阮清月点点头,转身之际,下意识看了一眼慕流光。
他一直没看自己,只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很紧。手掌心颜色深深的,像是有血迹。
她知道沈惊鸿和沈府这么帮忙,都是看在慕流光的面子上。
现在他受着伤,还要来帮自己,她欠慕流光的,算是还不清了。
待齐凛等人走远,沈惊鸿立刻推了推慕流光:“你方才怎么不说话?清月去齐府,万一出事怎么办?”
慕流光望着阮清月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暗。
“你这模样算什么本事?”
沈惊鸿又气又急,“有本事就让清月看到你的心意,要么就多立军功,让陛下给你升官晋爵,到时候首辅府也不敢轻视你!”
她说着,忽然眼睛一亮,“我这就回府找我爹,让他去齐府一趟。之前没理由插手,如今我替他收了阮清廷当亲兵,他总有名分去了。你要不要一起?”
慕流光摇了摇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他快忍不住了。
他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沈惊鸿见状,知道有于衡等人跟着,慕流光并不会出事,也不再多劝,只叮嘱他注意安全。
前头,齐凛与阮清月正沿着石板路行走。
来时众人皆是骑马疾行,如今有阮清月在,齐凛自然不肯让她步行追赶马匹。男女有别,又不能和她共乘,他索性让亲兵牵着马跟在后面,自己则陪着她慢慢走。
阮清月看着天色,有些担忧,“这样走下去,到齐府怕是要许久。齐小公子的伤势……”
“没事,”
齐凛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心头竟生出几分惬意,“那皮猴子,你放心,他皮糙肉厚的,打不死就行。”
话虽说得随意,眼底却藏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阮清月见他这般说,便也不再多言,只安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月色如水,洒在两人身上,连身后亲兵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轻缓。
鼻尖都是她身上清淡的兰草香,齐凛没忍住,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她。
她垂着眼,眉头微皱,长睫如蝶翼轻颤,露出的耳垂莹白得像上好的暖玉,错落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颊时暗时明。
他看的入神,连脚步都慢了半拍。
直到脚下踩到一块凸出的石砖,齐凛身影一个趔趄,险些往前栽倒。
他慌忙稳住身形,手不自觉地攥紧,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齐统领,你没事吧?”阮清月关切地问道。
齐凛心头一跳,对上她清澈的目光,更是窘迫得厉害。
他强装镇定地直了直脊背,故意皱起眉,倒打一耙道:“你一个女子,走路这么快作何?若不是你走得急,我怎会没注意脚下?”
话一出口,他就暗自懊恼。
这借口也太拙劣了,可话已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我、我是担心齐小公子的伤势,想着能早些到齐府,看看他的情况。”阮清月温声解释说。
她声音轻轻的,倒让齐凛瞬间没了底气。
他轻咳一声,语气不自觉放软,连带着眼神都温和了些:“放心,有我在,不是,我的意思是祖父是个明事理的,不会对你弟弟做什么。走吧。”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待一行人终于抵达齐府门前,便见沈大将军的仪仗已候在那里,沈惊鸿正站在府门前张望。
看到阮清月平安无事,她才松了口气,上前道: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我都先跑回沈府拉着我爹过来了,他怕你吃亏,早就先进去见首辅大人了,你放宽心,有我们在,齐府不会为难你的。”
阮清月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头一暖,轻轻点了点头:“多谢你,惊鸿。”
她转头看向齐凛,见他正朝亲兵吩咐着什么,侧脸在灯影下显得比方才柔和了些,便又添了句,“齐统领也照拂了我。”
齐凛耳尖微动,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装作没听见,率先迈步往府内走:“别杵在门口了,进去吧。”
众人跟着他穿过庭院,绕过栽着梧桐的影壁,便到了正厅。
刚踏入厅门,就听见一道带着几分倔强的少年声传来:“祖父,我与阮清廷只是公平较量,刀剑无眼,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伤了腿,怎能怪他!”
这应该就是被阮清廷打伤的齐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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