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月随众人踏入齐府正厅,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站在厅中的齐盛身上。
他脸色透着虚弱的苍白,左腋下那根拐棍几乎在撑着大半身体。即便如此,他的站姿还时不时晃一下,显然腿伤已经到了不能站立的地步。
可纵然伤情如此,他脊背依旧绷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眼底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仿佛半点不肯承认自己落了下风。
上首的齐首辅捏着青瓷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看着孙子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倒还有些骨气。”
沈大将军站在一旁,闻言也朗声附和:“咱们大魏的男儿,合该是如此。”
齐盛得了两位长辈的夸赞,头仰得更高。
可当他眼角余光扫到走进来的阮清廷时,立刻又绷直了身体,连握着拐棍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哪怕伤了腿,他也绝不能在阮清廷面前露怯,更不能让他看轻自己。
阮清廷却没看他。
见父亲也在,阮清廷也顾不得会不会在齐盛面前丢脸了,他悄悄往阮清月的身后缩了缩。
阮父见一双儿女平安进来,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松了些,他朝齐首辅与沈大将军拱手行礼,语气满是歉意:“犬子顽劣,误伤了小公子,是下官管教不严,还望首辅大人海涵。”
“阮大人不必多礼。”齐首辅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阮清月身上,见她虽面带倦色,却依旧身姿端庄,眼底的审视悄然淡去,多了两分赞许:
“今日之事,齐盛既说了是公平较量,那便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往后这些少年人切磋,还是得有长辈在旁看着,免得再伤了和气,也伤了两家情分。”
阮父连忙点头应和:“首辅大人说得极是。”
阮清廷见不得父亲在旁人面前如此伏低做小,他攥着拳头,上半身微微前倾,想开口解释打架的缘由。
阮清月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递去一个“别冲动”的眼神。
现在事情好不容易平定下来,此刻多言,若是触了首辅的忌讳,反倒会让事情更糟。
他们的小动作,瞒过了齐首辅,却被一直暗中看着阮清月的齐凛看个清楚。他道:“阮小子似乎有话要说,不如让他说出来,也好让大家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厅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阮清廷身上。
齐首辅放下茶盏,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齐盛知道自己理亏,想要阻止阮清廷说话。不然自己污蔑阮清月的话被抖出来,祖父肯定要罚他了。
可他与阮清廷隔着几步远,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清廷深吸一口气,大声开口:
“我和齐盛在书院打架,不是我故意找事,是他先污蔑我姐姐,说姐姐行为不端,还说姐姐和低贱的武夫私通,连李家退亲都是姐姐活该。”
阮清廷越说越激动,胸膛微微起伏,声音也忍不住激昂起来:
“首辅大人,您在大魏以清廉公正、爱民如子闻名。我想问,有人这样造谣污蔑我的姐姐,我要是还无动于衷,那我还算个人吗?要是将来大魏的朝堂,都是他这样不分是非、随意诋毁女子的人当权,这样的大魏,难道是首辅大人您想看到的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连站在一旁的沈惊鸿都忍不住悄悄举了大拇指。
这阮清廷看着老实,没想到嘴皮子这么利索,丝毫不怯场,一番话把齐盛堵得没话说,还顺带捧了首辅,简直绝了。
齐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顾不上腿疼,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祖父!祖父我是被人骗的!都是王成中跟我说的,他说阮清月就是那样的人,我才信了他的鬼话!”
阮清廷冷笑道:“王成中的兄长王成业是李怀仁的好友,李家退了亲,自然要到处抹黑我姐姐,好让旁人觉得是我姐姐的错!连这点挑拨离间都分辨不清,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首辅的孙子?”
“你!”齐盛气得想站起来,可腿一疼又跌坐回去。
眼看着首辅的脸色越来越黑,阮父暗中呵斥阮清廷:“你少说两句。”
阮清廷不理他,想说是非自有英明的首辅判断。
可事情过犹不及的道理,阮清廷不懂,阮父却是知道。
他眼中的警告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吓的阮清廷也不敢继续再说。
齐首辅的脸色却越来越沉,原本带着笑意的眼底此刻满是怒意:“齐凛。”
早在听说齐盛抹黑阮清月的时候,齐凛就忍不住要动手,此刻得了祖父的话,他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齐盛的后衣领,像拎一个死物似的拖着他就往外走。
齐盛本就伤了腿,浑身无力,被他这么一扯,整个人都踉跄着,只能徒劳地无声挣扎。
阮父连忙阻止:“齐首辅,沈将军,小公子已经受了伤,又认了错,此事不如就到此为止,免得伤了两家和气。清月,你说呢?”
这场争斗的源头是她,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说‘到此为止’。
阮清月迎上父亲的目光,轻声道:“父亲说得有理。齐首辅,此事说到底只是他们之间的误会,齐小公子也已受了教训,便到此为止吧。”
齐首辅瞪了一眼被揪在半空中的齐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看看人家阮小姐的气度,再看看你!真是给老夫丢脸!”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齐凛一松手,齐盛又摔到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又倔强地咬着牙不肯叫出声。
沈惊鸿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想到自己在阮府门口说让阮清廷当亲兵的事情,怕父亲不认账,她道:“爹,阮清廷给你当亲兵的事,我都答应了,你可不许反悔。”
沈大将军还没说话,躺在地上装死的齐盛率先反应,他一骨碌爬起来跪好,震惊道:“什么?大将军收了阮清廷当亲兵?不行!”
沈惊鸿本就看他不顺眼,此刻更是没好气:“你说不行就不行啊?又不是你收,是我爹收!”
齐盛知道自己理亏,不再说话,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阮清廷去当亲兵了,他也要到大将军身边去。
可什么位置能比亲兵更“体面”?
他眼睛一亮,忍着腿疼,朝着大将军的方向膝行两步,仰头道:“大将军!不,师父!您收我当徒弟吧!”
齐首辅气得脸都白了,怒斥道:“荒唐!你给我起来!”
“就不!凭什么阮清廷能当亲兵,我不能当徒弟?我也要跟着师父学本事!”
沈大将军面露难色,摸了摸胡须道:“齐盛,不是我不肯收你,我素来就没收过徒弟。”
“那正好,我去了就是大师兄。”
齐盛连忙表决心:“师父,我很聪明的,武学底子也不差,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上阵杀敌、保卫大魏!您就收了我吧!”
“这,”沈大将军看向齐首辅,眼神里带着询问。
齐首辅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孙子的性子,虽顽劣,却也有股韧劲,他叹了口气,软了语气:“若是能得大将军指点,也是这小子的福气,就劳烦大将军多费心了。”
得了首辅的话,沈大将军点了点头:“那你先去将军府试试,能不能留下,还得看你的本事。”
就算齐盛说他和阮小子是公平较量,可天下哪有绝对的公平。如果齐首辅想追究,那就是阮小子打伤了他首辅大人的小孙子。现在齐首辅卖自己面子顺坡下驴,沈大将军一向有来有往,也顺势卖他齐首辅一个面子。
“太好了!”
齐盛刚要高兴,就听见沈惊鸿开口:“爹,这不公平!您收了齐盛当徒弟,也得收阮清廷当徒弟!亲兵哪有徒弟的地位高,不能让阮清廷吃亏!”
沈大将军看着女儿,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阮清廷,无奈地咬了咬牙。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索性都应了:“行,都收。”
齐盛立刻得意起来,看向阮清廷:“那以后我就是师兄,你是师弟,得听我的!”
沈惊鸿道:“凭什么,我爹先收的阮清廷。”
齐盛道:“是先收的他,但是师父收他是当亲兵。要按收徒,是先收的我,所以我必须是师兄,阮清廷就是师弟。”
这样阮清廷这辈子都高不过他去。
沈惊鸿立刻反驳,“我爹先答应收阮清廷的,他才该是师兄!”
齐盛据理力争,“先收他是当亲兵,收徒是先收的我!所以我必须是师兄!”
“你胡搅蛮缠!”
沈大将军被两人吵得头疼,猛地喝止,“都给我住嘴!再吵一个字,我一个也不收!”
齐盛立刻闭了嘴,沈惊鸿也撅着嘴不说话。
见两人安静下来,沈大将军才揉了揉眉心,道:“别争什么师兄师弟了,你们两个一起入门,就都是师兄,平起平坐。”
这话一出,齐盛虽有些不甘,却也不敢再反驳。
阮清廷则连忙朝着沈大将军拱手行礼:“谢师父!”
齐盛暗中瞪他一眼,也学着阮清廷的样子,“多谢师父!”
可恶!表现的机会竟然被阮清廷给抢先了!
真是阴暗。
沈大将军:平白无故收了两个小累赘,为什么受伤的是我!总感觉被做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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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初生牛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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