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二班的教室门虚掩着,门板上用红漆画满歪歪扭扭的“√”与“×”,像孩童幼稚的投票,又像某种残酷的审判标记。陆辞推开门时,锈蚀的合页发出“吱呀”一声惨叫,惊得讲台上方的吊扇猛地晃了晃,几片积灰的扇叶簌簌坠落,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响,在死寂里格外清晰。
“规则补充:进入教室后,不得踩踏地面上的白色粉笔线。”陆辞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金属笔记本上飞速划过,留下浅淡的划痕,“违规者会被‘黑板擦’盯上。”
谢砚挑眉扫过地面——纵横交错的白色粉笔线织成一张网,把教室分割成无数细碎的小块,最密集处连落脚的空隙都没有。他刚要抬步,手腕突然被攥住,陆辞的指尖微凉,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力道却意外地稳。
“这边走。”陆辞牵着他,踩着桌椅腿之间的狭窄缝隙,精准避开所有白线,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谢砚被他拽着穿过课桌,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后背,能闻到冲锋衣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点干燥的皂角香,和自己身上镜中人留下的阴寒气息截然不同。
【系统提示:玩家陆辞精准规避规则风险,合规度97%,奖励“环境扫描”权限5分钟。】
腕表微震的瞬间,陆辞的目光已锁定靠窗的那排储物柜:“第三格,锁是坏的。”
谢砚挣开他的手,几步跨过去。柜门果然虚掩着,拉开时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在幽绿的光线下翻腾成细小的漩涡。柜子里堆着几本卷边的练习册,最底下压着个黑色封皮的日记本,封面上用铅笔写着“李默”,笔画被反复涂抹,纸页都磨得起了毛边。
他刚抽出日记本,教室后排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回头——黑板擦不知何时从讲台上掉了下来,正贴着地面滑行,边缘的毛毡蹭过白色粉笔线,留下一串灰黑色的痕迹。它滑到陆沉刚才踩过的一个浅印旁(那里不小心蹭到了一点白线),突然顿住,毛毡猛地翻卷,露出里面嵌着的、生锈的刀片,寒光一闪。
陆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它在标记违规痕迹。”
谢砚已翻开日记本。第一页是潦草的字迹,墨水洇透了纸背:“今天又被他们锁在器材室了。规则说‘不许反抗值日生’,可他们根本不是值日生……”
字迹写到一半突然中断,纸页上凝着几滴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边缘已经发脆。
“他们?”谢砚的指尖顿在那两个字上,指腹碾过凹凸的纸面,“看来不止一个霸凌者。”
往后翻,内容断断续续记着被欺负的细节:作业本被扔进厕所、被逼着替人打扫三楼走廊、放学后被堵在楼梯间……直到某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急促,墨水都溅了出来:
“他们把我推下楼梯了。腿很疼,但规则说‘受伤后不能去医务室’,否则会被记过。陆老师说,只要遵守规则,就不会有事……可我怕。”
“陆老师?”陆辞的声音陡然发紧,他凑过来,视线死死钉在那行字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笔记本,指节泛白,“十年前,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也姓陆。”
谢砚抬眼看向他,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连唇线都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是我父亲。”陆辞的声音有些艰涩,像吞了砂纸,“他在这所学校工作过,十年前突然辞职,没人知道原因。”
日记本的字迹还在继续,最后一页画着张歪歪扭扭的地图,标记着“他们藏东西的地方”,旁边用红笔写着:“另一半手链,在顶楼水箱里。”
谢砚刚要开口,一阵尖锐的痛感突然从太阳穴炸开。他闷哼一声,眼前的字迹开始扭曲、重叠,日记本的边缘变得透明,像要从指缝里消融。
【警告:玩家谢砚接触关键线索,悖律惩罚升级——记忆碎片紊乱。】
几乎是同一秒,陆辞也猛地弯下腰,额头上的冷汗砸在笔记本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声音在尖叫,有李默压抑的哭声,有金属碰撞的脆响,还有一个模糊的男声在重复:“忘了吧,遵守规则,才能活下去。”
“该死……”谢砚扶住储物柜才站稳,视线里的光斑还在跳动,他看向陆辞,“你也听见了?”
陆辞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哑:“是……记忆碎片。这副本在强行灌输给我们李默的记忆。”
黑板擦突然又动了。它拖着刀片,朝两人的方向滑来,速度越来越快,毛毡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刀片划过的地方,地板竟泛起焦黑的痕迹。
“得离开这里。”陆辞迅速合上日记本塞进怀里,“教务处在一楼西侧,穿过去最快,但要经过……”
“经过他们藏东西的地方?”谢砚接过话,指尖点在日记本地图的某个标记上,“顶楼水箱,或许该先去拿另一半手链。”
“不行。”陆辞立刻否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离0点只剩二十分钟,去顶楼来回至少十五分钟,风险太高。而且规则明确标注‘午夜后不得使用电梯’,楼梯间……”
“规则还说‘走楼梯必须靠右行’。”谢砚突然笑了,眼底闪着冒险的光,指尖在“靠右行”三个字上敲了敲,“但悖律提示告诉我——‘若全程靠右行,会在三楼转角遇到穿红鞋的女人’。”
他抬眼看向陆辞,幽绿的光在他半透明的侧脸上浮动:“想不想赌一次?打破一半规则,遵守一半规则。”
陆辞皱眉。这种在规则边缘反复横跳的行为,是他最抵触的方式。但看着谢砚越来越透明的手指,和黑板擦越来越近的刀片反光,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路线?”
“消防通道。”谢砚把日记本塞给他,“你记规则,我记漏洞。”
两人转身冲向教室后门。黑板擦在身后紧追不舍,刀片划过地面的火星溅到谢砚的鞋跟,烫得他踉跄了一下。几乎同时,陆辞的脚踝也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像被火星燎过。
“连这种小伤都共享?”谢砚低骂一声,脚下却跑得更快了。
消防通道的门是锈死的,陆辞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金属书签——这是系统奖励的“规则道具”,能在不触发惩罚的前提下破坏低等级障碍物。他精准地插进锁孔,按照“规则允许的破坏方式”拧了三下,“咔哒”一声,门开了。
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楼梯扶手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灰,一碰就簌簌往下掉。谢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脑海里的提示就炸响:
【悖律提示:第七级台阶是空心的。】
他立刻顿步,对陆辞道:“跳过去。”
陆辞没有犹豫,长腿一迈跨过第七级台阶。脚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级台阶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有锁链拖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腐朽的腥气。
谢砚跟着跳过去时,故意用鞋跟敲了敲第六级台阶。
【警告:玩家谢砚试探规则边界,触发轻微惩罚。】
一阵麻意从脚底窜上来,陆辞同时踉跄了一下,像踩在通电的铁丝上。他回头瞪了谢砚一眼,对方却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楼梯转角的窗户。
月光从破窗子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照亮了窗台上的一个红色鞋盒。盒子敞着口,里面是空的,边缘却沾着几根黑色的长发。
“穿红鞋的女人……”陆辞的声音有些发沉,“看来规则没骗我们。”
谢砚的目光却落在楼梯扶手上。扶手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刚被人抓过,边缘还沾着一点湿润的、暗红色的东西。他伸手蹭了蹭,指尖立刻染上粘稠的触感。
“是血。”他低声道,指尖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有人比我们先到过这里。”
话音未落,两人的腕表同时剧烈震动——
【副本警告:检测到第三方玩家介入,身份未知。】
【临时规则追加:若与第三方玩家发生冲突,需遵守“先动手者死”原则。】
谢砚和陆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这个副本里,不止他们两个玩家。
而那个未知的闯入者,是敌是友?
黑板擦的声音已经追到了通道口,刀片刮擦水泥地的声响越来越近。谢砚突然把日记本塞进陆辞怀里:“你去教务处,把半块手链放进去。我去顶楼拿另一半,0点前汇合。”
“不行!”陆辞立刻反对,声音都拔高了些,“生命共享状态下,分开行动太危险!”
“总比一起被黑板擦追着砍强。”谢砚指了指身后越来越近的刀片反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相信你的规则,也信我的悖律——我们能在0点前碰头。”
他没给陆辞反驳的机会,转身朝着顶楼跑去。跑过转角时,故意踩了踩左边的反驳——明晃晃违反“靠右行”的规则。果然,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虚影从墙壁里探出头,长发遮住了脸,却因为规则被打破,身形始终无法完全凝聚,只能在墙里徒劳地扭动。
陆辞看着他消失在楼梯上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日记本和半块手链,最终握紧了拳头,转身冲向一楼。
消防通道里,黑板擦在两级台阶之间犹豫了片刻,刀片在月光下闪了闪,最终朝着陆沉的方向追去。
月光从破窗涌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照亮了陆辞手腕上那道浅疤。他奔跑时,金属笔记本与半块手链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一串被遗忘多年的暗号,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而顶楼的水箱旁,谢砚刚爬上锈迹斑斑的铁梯,就听见水箱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指甲在刮擦金属内壁,“沙沙”的,又轻又密,顺着铁梯爬上来,缠上他的脚踝。
他停在梯顶,低头看向黑洞洞的水箱口,水面漂浮着一层墨绿色的藻,隐约映出自己越来越透明的脸。
看来,这另一半手链,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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