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治在庭院推出一辆许久没有人骑过的单车,上去试试轮胎,气还很满,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一路猛蹬着朝医院的方向奔去。
他到医院的时候,康复师抱起高井瑞穗放到按摩床上。
从后背,到腰,再到小腿。
每一处都需要用裹着凝胶的电疗枪深按入肉,酥酥麻麻还带着针扎一样的刺痛。
为了激活肌肉,同时也是让它放松。
但这种痛苦不亚于宫口开四指。
尤其对于瑞穗来说。
长期伏案画画,导致肩周僵硬,电疗让她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像帕金森一样,哪怕左手按压在右手上。
从肩膀往下,会刺激到腰部,比痛先有所反应的是躯体的躲避。
越闪躲,电疗枪就推着凝胶往最痛的位置走。
口腔内侧已经被尖牙咬穿,变得肿胀。
一门之隔。
宫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所说的治疗,只是一个词汇,但对于受伤的人来说,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感同身受这个词。
他在小学就学过,却在此时,无比希望它成真。
“她是很坚强的孩子,不是吗?”上村医生一直陪同着高井瑞穗做康复训练,在看到宫治来后,也没有离开。
反而是走到他身边,自言自语地同人搭话。
“和她一样受重伤的孩子,每个做理疗的时候都会哀嚎大叫,只有她,沉默得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不愧是之前做过运动员的孩子。”
宫治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推开理疗的门就往瑞穗趴着的地方走去。
他脱掉身上的衣服,才发现自己竟然穿得是高中的校服。
麻溜利索地将校服卷曲成一个小小的抱枕,塞到高井瑞穗的怀里。
“嗯?”瑞穗脸上的汗水已经将按摩床的胶面打湿,蓄成一个小水团。
大概是因为疼痛,大脑无法思考。
哪怕她知道面前的人是宫治,这个点宫治不应该在这。
甚至宫治不应该过来。
也无法问出口。
瑞穗只是呆愣地看着床边微蹲下来人,眼神涣散。
感受到一股清淡的香水味飘散过。
宫治的指尖掠过瑞穗的脸颊,将被汗水粘黏在在一起的碎发清理掉。
“抱着吧,痛的话就咬。”
“谢……谢谢?”
声音被电疗的疼痛震碎。
高井瑞穗的脑子完全放空。
折腾了两个小时的沉重疲倦,将她裹挟入睡眠的漩涡。
快晕过去的潜意识仍在心里发出疑惑——“奇怪,为什么宫治会在医院啊?”
……
二十一世纪初,日本正在经历社会经济破灭后的深度转型阵痛。社会有些不太安定,但这并不会影响小学生的正常上下学和训练。
宫侑鬼画符一样地拿着铅笔在国文试卷上写下自己的答案,而后急匆匆地将糊弄完的试卷塞到抽屉里,收拾好书包,冲还端坐在桌前的宫治喊道:“你好了没啊?快快快,今天可是连跳发!你不要又磨磨蹭蹭,害得我赶不上展现天才实力的机会。”
催促的话语让宫治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涂写完最后一道答案,他也收拾好书包,指指班外,“走。”
宫太太给他们两选的排球训练俱乐部离小学并不远,出了校门走一段就到了。
排球不能带进教室,但可以放在更衣柜里。
宫治率先换上鞋子,用手垫着排球,略有些无聊地张望四周。
等着笨蛋宫侑把难搞的鞋带系好。
偶然间,他在教学楼的外面瞥到了一件红色的校服。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稻荷崎的高中校服才是。
一个走路很是缓慢的女人,头发散乱又不失漂亮,穿着高中校服突然出现在小学里。
最重要的是——
宫治眼睁睁地看着有人穿过她,没有任何影响。
垫上的排球过高而砸到天花板,下落的方向骤然改变。
一路滚到女人的脚边。
而后停止。
宫治:“……”
妈妈,我大白天,遇鬼了!
高井瑞穗完全没有弄明白现状。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唯一感到熟悉的就是手里面还攥着宫治塞到她手里面的校服外套。
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整个人是躺在地上的,周围没有轮椅。
她甚至绝望地想,“该不会只能一直躺在这里,等到别人发现我,然后扶我起来吧。”
一分钟,两分钟……
二十分钟过去,直到在校园里巡逻的保安大叔挂着钥匙串直接从她肚子上一脚踩空,直直走过去。
她才瞪大眼睛,咻地一下从水泥地上坐了起来。
反应许久,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样算是魂穿状态。
“是灵魂啊。”
高井瑞穗摸摸自己的脸颊,有温度,能触碰,还挺嫩。
她也能够摸到宫治递给自己的衣服。
“!”
她还能够靠自己的力量使用腰腹部以下的肌肉,虽然有种久违的诡异感和不听使唤,但这跟她在医院做理疗的时候,是两种感觉。
这显然是她还没有出车祸之前可以感受到的身体状况。
发现这个秘密后,高井瑞穗小心翼翼地用手撑着水泥地站起来。
迈开步伐,大胆向前走。
明明脑子里面模拟了许多遍正确的走路姿势,只要胯转动,带动大腿,大腿再带小腿,就能够走。
可是当她真正迈开双腿的时候。
“咚。”
很整齐地失控,摔倒在地上。
“……”
这样也没能够难住瑞穗,一步一步慢慢来,也能够蠕动。
走路的姿势如何怪异另当别论,你就说是不是在走路吧。
幼年宫治看到的就是像橡胶人手脚伸长后,被狂风吹得失去控制,走路都呜呜呜随风飘荡的怪异女人。
宫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鞋带系好,正想走上前拍拍宫治的肩膀,一起走,就看到宫治一直垫着的排球啪嗒滚落到了门外面。
“喂,蠢治,你搞什么啊。颠球都颠不好了吗?都说了吧,整个排球俱乐部最聪明的就是我了!像我就不会把球颠到外面去。”
宫侑啪嗒啪嗒地背着小书包,跑到排球停落的地方,捡起来后,用并拢的手腕处轻顶。
蓝白黄相间的球就被顶到半空中,然后快速下降,随着他的走动,又听话地落到他手中,被他接回重新抛到天空上。
小宫侑的前进不受一点影响。
自然也就没发现身后的兄弟被他颠球横穿过一个高大的女人,吓得面色更加苍白。
高井瑞穗冲还愣在原地的宫治眨眨眼,嘴角上扬,想要对小孩子散发出善意。
刚开始看到小男孩的时候,高井瑞穗就觉得对方很是眼熟,应当是在哪里见过才对。
但她认识的男生很少,按照排除法,再加上排球,她最先锁定的答案就是宫治。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确定答案,宫侑的话语,就让她更为确定。
“好小哦,小治……”高井瑞穗的头发散乱,汗湿掉的头发又自然干了,身上的稻荷崎校服外套显得有些宽大。
她抬手朝面色发白的宫治比了一下,露出精瘦的手腕。
完全想不到孩提时期就这么点高的孩子,之后竟然会长到一米八多。
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啊宫治。
高井瑞穗不自觉地流露出放松的神情,眼眸弯弯。
对于她来说,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能够有些许安慰的就是宫治。
虽然是幼年版本,但那也是宫治啊。
而她的喜悦,并没有传递给宫治。
反而是漫天的恐惧。
宫治申请看似冷静,其实走了好一会儿。
内心疯狂波动——“啊啊啊啊鬼怪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竟然说我小!既然知道我小,就也要知道小孩子是没有几两肉的,这样就不能张嘴咬我了啊!”
“一定是宫侑半夜爬起来偷吃零食,结果发现被我先吃了,在背后偷偷诅咒我!要不然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这种奇怪的东西!”
“妈妈!我要回家啊!蠢侑,你倒是回头看看没跟上的我啊!”
“……”
高井瑞穗显然不知道幼年的宫治心里如此多活动,她迈着如弹簧按压后又反弹的歪扭步伐朝宫治走去。
高大的声音将小小的孩子全然遮住。
“你好……”请问你最近有没有许什么奇怪的愿望啊?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瑞穗的话还没问完。
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而后先前无比冷静的宫治就跟一个挤压到极限紧接着弹射出去的圆球。
肉嘟嘟的脸颊因为狂奔而轻轻发颤。
敏捷地绕过瑞穗,背着书包一路朝着已经走远的宫侑狂奔。
“宫侑,你是猪吗?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等我!”
宫侑被扑上来的宫治吓了一跳,手里面的球滚落到地上。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宫侑,火速回手宫侑,背着书包勾住对方的脖子,“你又不是没长腿,不知道自己跟上来吗?我看你就是故意嫉妒我能够持续颠球走那么长一段路。”
宫治不甘示弱地犯掐回去,气得脸都红了,“你是猪吧!”
“你才是猪!”
高井瑞穗:“……”
啧。
好吧,宫治看上去也没那么靠谱。
一米八的壮汉在发育成成年人之前,也是浑身充满鸡崽味的胆小鬼。
“一点都不靠谱啊,老天!”高井瑞穗仰头对天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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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灰毛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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