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妮眼睛一瞥，好像在文件的第一页看到了沈叙白的名字。
当她想再看一眼，黑色大衣女人说：“下次别这么冒失。”说完转身离开，高跟鞋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姐，你说姐夫最近真的在公司加班？”晚饭时，孟妮戳着碗里的山药糕。
孟晚正在给孟鹤舟夹菜，筷子尖的酱汁在瓷盘上晕开：“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他肯定很忙。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在医院看到个名字超像姐夫的检查报告，”孟妮偷瞄着姐姐的表情，没有变化，却看见她骤然收紧的手指。
“别瞎猜了，”孟晚把汤碗重重放在桌上，“他刚才说在公司开会，让我早点休息。”
孟妮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孟鹤舟已笑着打圆场：“快吃饭，再闹饭菜都凉了。”
深夜，孟晚躺在卧室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树影，她第三次解锁手机，聊天框里沈叙白的头像安静地亮着。
犹豫再三，她点开对话框输入：“你注意身体。今天孟妮在医院，好像看到你的名字了。”发送键悬在指尖迟迟未落，最终又被她全部删除。
凌晨一点，孟晚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沈叙白发来的消息：“项目紧急，这几天可能联系不上。”
短短一行字，没有标点，没有往日结尾必带的小表情。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好”。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VIP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沈叙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输液管连接着止痛泵。
Jassso翻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眉头越皱越紧：“胃溃疡穿孔面积扩大，必须马上手术。”
三点，孟晚终于按捺不住，拨打了视频通话。屏幕上始终显示“对方忙线中”，这种刺眼的提示，第四遍时，终于接通了语音。
“晚晚，”沈叙白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背景音里混着奇怪的嗡鸣，“在机房抢修服务器，信号不好……”
“是吗？”孟晚突然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那你解释下，为什么我给你发消息时，显示你正在输入，却没有发来任何消息？为什么视频永远接不了？还有，”她深吸一口气，“孟妮在医院看到的检查报告，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久到孟晚以为被挂断时，传来布料摩擦声和压抑的咳嗽。“别听她乱说，”沈叙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错了。”
“沈叙白，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孟晚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我们太了解彼此了，你连说假话时语气会变轻都不知道吗？”
“晚晚，我马上要开会，下次我们再聊。”没等孟晚说话，沈叙白已经挂断电话。
“你可真是爱惨了她。”Jassso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羡慕。
“Jassso，如果你以后遇到对的那个人，也和我一样。”
“是吗？我怎么感觉遇不到了呢？”Jassso看着病床上的沈叙白。
Jassso出生在美国的富商家庭，父母是家庭联姻，她一直以为父母感情稳定。直到他们一家搬回波士顿。
记忆突然闪回波士顿的深秋。
十七岁的Jassso蜷缩在家族庄园的书房，偷偷翻阅父亲藏在保险柜里的旧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里年轻的父亲搂着西装革履的生意伙伴，两人对视的眼神里藏着超越友情的炽热。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父亲爱的另有其人。
从那以后，庄园的水晶吊灯再没亮过。
Jassso常常在凌晨三点听见母亲卧室传来压抑的啜泣，第二天却看见她化着完美妆容出现在董事会。
保险柜里的日记被换成并购协议。
父亲书房的门永远上着锁，直到他被诊断出肝癌晚期。
临终前，父亲攥着她的手，眼底都是从容："照顾好自己。"
一句未提她的母亲。真是可笑。
办完葬礼后，Jassso只身回了旧金山。她开始钻研男性心理以及情感问题，还深造了精神科医学。
直到遇到了沈叙白。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优秀人才。
其实Jassso第一次见沈叙白是在沈家。她母亲和这家别墅的男主人在谈生意。
所以，Jassso很无聊，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两人交谈的声音。
她在楼梯上走来走去。
突然看见了一个少年，年龄不大，眉眼精致，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王子。
十二岁的Jassso躲在旋转楼梯后。水晶吊灯将少年的身影切割成碎片，他戴着黑色皮质拳击手套，沙袋在他拳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坠入锁骨凹陷处。
“XM俱乐部的季度赛又拿了冠军？”沈父的声音突然传来，Jassso瞥见门缝里飘出的雪茄烟雾。少年的动作顿了顿，拳套下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下个月射击比赛，我会赢下金满贯。”
“希望你如愿以偿。”
沈父的声音裹着雪茄烟雾消散在空气里，少年攥紧的拳套发出皮革挤压的吱呀声。
Jassso屏住呼吸，看着水晶吊灯的光斑在他起伏的后背跳跃，像撒了一地破碎的星子。十二岁的她突然发现，原来完美如王子的人，也会把颤抖藏在紧绷的肌肉线条里。
脚步声从二楼传来，Jassso慌忙后退，后腰撞上雕花栏杆。
金属的凉意让她猛地清醒，这才惊觉自己竟盯着少年挥拳的侧影看了太久。
沈父的书房门恰好推开，烟草味混着古龙水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少年迅速摘下拳套的声响，布料摩擦声里藏着少年特有的慌张。
“Jassso？”母亲的声音让她浑身僵硬。
十二岁的少女从楼梯阴影里走出时，正对上沈叙白转身的目光。他额前的碎发沾着汗珠，琥珀色瞳孔里还残留着未褪去的锐利。
“这是犬子叙白。”沈父的手掌落在少年肩头，Jassso看见沈叙白瞬间挺直的脊背，“今年拿了拳击比赛的冠军。”母亲发出得体的赞叹，而Jassso的目光死死盯着少年腕间的护腕，那里露出半截狰狞的疤痕，像条蛰伏的银蛇。
是个有故事的人。
所以，旧金山那夜，Jassso认出了沈叙白。
然后心甘情愿陪着他治疗。
“Jassso，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Jassso瞬间清醒，“没有，和我讲讲你和孟晚的故事吧。”
沈叙白靠在床头，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叶，思绪仿佛飘回遥远的从前。“第一次见到晚晚是在海边。”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个娇贵的公主。”
“那时，她七岁，我十岁。”
Jassso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的衣角。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沈叙白时，那个戴着拳击手套的少年，和此刻眼中盛满柔情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她蹲在礁石上捡贝壳，海浪打湿了裙摆也不在意，被浪花卷倒了无数次，但她依然守在贝壳旁边。一个大浪，把小小的她直接卷进了海里，她手里还攥着枚螺旋贝。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笑纹，“我把她捞起来时，她哭着说贝壳里住着海的声音，现在破了。”
那时候的小沈叙白只觉得这个小孩挺好玩。
孟晚十岁的时候，他们又见了一面。那次他刚从国外回来，射击比赛成绩不理想，他又去了海边。
十二岁的沈叙白穿着一身西装，海风卷着咸涩的气息扑在他发烫的脸颊上。
射击比赛脱靶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他烦躁地踹向脚边的礁石，却不料将一旁铁皮筒踢得翻倒在地，彩色贝壳滚了满地。
“你干什么！”尖锐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沈叙白转身时，正对上一对夫妻涨红的脸，小男孩躲在母亲身后抽噎着，而不远处，穿着白色校服的孟晚背着书包，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这可是我们家孩子捡了半个月的贝壳！”男人揪住沈叙白的衣领，“不赔两千块别想走！”沈叙白挣扎着要解释，后颈却突然触到冰凉的海风——他才发现西装外套不知何时扯开了口子，露出里面皱巴巴的比赛服。
人群越聚越多时，孟晚突然挤进圈子。
她蹲下身将散落的贝壳一枚枚拾起，清脆的声音穿透嘈杂：我叔叔阿姨，这些贝壳我都认识。”她举起一枚螺旋贝，贝壳内侧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这种虎斑贝只有东边浅滩有，可你们刚说孩子是在捡的。”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沈叙白望着女孩认真比对贝壳的侧脸，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被浪花卷走的小身影。
孟晚起身时校服扫过他发烫的手背，转头对围观人群笑道：“大家散了吧，就是场误会。”
等闹剧结束，沈叙白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贝壳划出血痕。咸涩的海风掠过伤口，刺痛感让他想起靶场上脱靶时的耳鸣。
孟晚已经蹲在礁石旁收拾贝壳，白色校服裙摆沾着沙粒，像朵被潮水打湿的铃兰。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孟晚突然开口，从书包掏出卡通创可贴，“别光顾着发呆啊。”
沈叙白喉结滚动，望着女孩认真包扎的侧脸，“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骗人？”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孟晚举起贝壳对着阳光，内侧的纹理流转着珍珠光泽：“这片海的每颗贝壳，都有自己的故事。”
她突然狡黠地笑了，“就像你西装里藏着的比赛服，一次不如意没关系，总有人能发现你的光芒。”
暮色漫过海岸线时，沈叙白望着女孩蹦跳离去的背影，创可贴上的小熊图案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他看了看身上的比赛服，突然觉得输一次其实也没什么。
潮水漫过他的鞋，将沙滩上两串交叠的脚印慢慢抚平。
他看清了女生校服上的学校名字——青城中学。
之后，他上了高中，只是不在青城。
周围人开始偷偷谈恋爱。
“叙白，周末去不去游艇派对？”染着银发的富二代撞了撞他肩膀。“听说张秦交了个国内的高中生，两人挺开放，原来和国内女生谈恋爱这么爽。”
沈叙白擦拭狙击□□型的手顿住，金属部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同班男生的哄笑穿透隔音耳塞，那句“和她们谈恋爱这么爽”像颗子弹，精准击中他的心门。
～痴情阿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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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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