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二房送礼花了心思,却没想能出手这般阔绰,二娘打开妆匣,秦栀看了眼,竟是一整套祖母绿配饰,璎珞,手链并一对坠子,当真一掷千金。
沈萌也有些惊讶,先是看了眼秦栀,见她蹙眉,便又看向尤氏,尤氏风轻云淡地颔首示意,沈萌这才收下,道谢。
复又负手走到秦栀面前,伸手比划一番:“你的呢?”
秦栀笑,转头朝红蓼招招手,红蓼捧来方匣,打开前秦栀说道:“是我自己胡乱做的小玩意儿,你拿着玩。”
沈萌连连点头,见匣子打开便凑上前,当中躺着一把纨扇。
拿到手里时,有股细腻温润之感,轻旋扇柄,才发现白玉里镶嵌着猫睛石,而扇面亦花了不少心思,珊瑚嵌螺钿,且用的是红珊瑚和青琅玕,本朝勋贵文人自来喜爱的物件,可谓风雅至极。
“扇柄是找师傅做的,扇面是我自己雕磨的,不够精细,望你莫要嫌弃。”
沈萌摇头,又点头,比划:“我很喜欢。”
秦栀只能看懂简单的手势,但也知道她是真心欢喜,便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纨扇送来轻风,还有股淡淡的香辛味。
“珊瑚有安神镇静的功效,你常说睡眠不好,受惊多梦,我便想着用珊瑚来做纨扇,可随手取来扇风,闲置时则可用作插屏陈设赏玩,兴许你会睡得好些。”
二娘瞧着两人亲昵无间的模样,心中十分膈应,其实那套祖母绿配饰不是她想送的,礼物过于贵重,定会让人觉得别有所图,存心攀附,但爹娘执意如此,她只能遵循,国公夫人虽微笑回应,但她看到夫人眼底的轻视,终归是被瞧不起的。
偌大的公府,热闹繁华,秦二娘起先觉得局促难耐,来赴宴的闺秀都不是平素里相熟的,若没有人引荐,她怕是会尴尬到宴席结束,幸好秦栀记得她。
“多谢四妹。”
秦栀听到细微的声音,扭过头,看见秦襄泛红的脸颊,明亮有光的眼神注视着她。
秦襄温和守礼,不同于二房的汲汲营营,也不像她妹妹那般张扬肤浅,她的性子与二房格格不入,沉默温吞,秦栀虽不讨厌她,却也不喜过分接近,遂颔首回应:“是母亲吩咐我做的。”
言外之意,不必多余客气。
秦襄低下头,她知道沈萌引荐诸多闺秀给自己是看在秦栀的面子上,也知道秦栀刻意的疏远,毕竟自己这张邀帖是爹娘胡闹得来的,可还是有些难受。
沈萌是个极单纯的性子,甚至比同龄小娘子都要稚嫩,秦襄不知该怎么形容,就像稚儿,干净清透。
而秦栀恰恰能讨这小孩子欢心。
看着那双人影飞奔出去,清香来不及顾影自怜,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她总不能辜负这番安排才好。
尤氏对沈萌的好远远超出秦栀想象,面前这一大片小花园,种的全是牡丹,不是时令花卉,却开的如火如荼,各处布置着暖笼炭盆,只为保持整日的温度。
而尤氏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着沈萌随口说的一句话,“我生在寒冬腊月,还从未在生辰宴上簪过牡丹花。”
尤氏便花重金从外头聘来有经验的花匠,着令他们将姚黄魏紫赵粉豆绿等名贵牡丹在生辰宴前催花处理,为确保无虞,各类名品皆备下良多,如此才有满园的牡丹花海,雍容富贵。
“我家萌姐儿想要哪朵簪花便挑哪朵,横竖满园都是她的。”
秦栀觉得不可思议,其实金银在其次,最难得的是尤氏待沈萌的心,着实太过充盈,“母亲也疼我,但不像尤夫人待你这般有求必应。”
沈萌眼神空洞,呆呆看着她,少顷后眨了眨眼,兀自往前。
花叶浮动,忽觉鬓边一紧,秦栀侧眸,却是沈萌不知从哪回来,垫着脚往她发间簪花,隔着这样近,沈萌卷翘的睫毛轻颤,鼻间细汗一览无余,她发上已然别了支明艳的魏紫,衬的小脸娇俏生动。
簪完,沈萌咧嘴一笑,比划着手势。
秦栀看不懂,抬手去摸,瞧不见颜色便有些好奇。
“是御衣黄。”
低沉温和的嗓音自背后传来,冷不防吓人一跳,秦栀和沈萌转过身去,看到花丛中的沈厌。
鸦发朱颜,正眉目清和的看着她们。
秦栀忘了福礼,见沈厌将手中的书搁在雕花小圆案上,掸了掸衣袖朝她们走来。
他身量高,端的笔直,近前时明显觉出压迫,秦栀微仰着下颌,看了半晌才意识到不妥,忙垂眸后退,直到与他隔开些许距离,这才重新对上他的凝视。
沈萌兴奋极了,拽住沈厌的衣袖飞快比划:“哥哥,我以为你上值去了,要夜里才回得来,不成想竟躲在此处看闲书,也不去前头寻我。”
沈厌没说话,回了几个手势。
“你生辰,我点卯后便回府来了,知道你定会到牡丹园,遂在此处候着。”说罢,伸手点她眉心,满是宠溺宽纵。
“哥哥真好。”
沈厌笑,神色柔软:“今日高兴吗?”
“当然。”沈萌点点头,指间飞快,“我们在前厅玩樗蒲了,你没看见四娘有多厉害,一群人都玩不过她。齐六不过得雉便觉得赢定了,耀武扬威的撸袖子同我们要彩头,四娘刚掷出去投子,齐六就傻眼了,五子全黑,在场唯一得卢的,只有四娘,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沈厌并不打断,静静听着,时而给她擦一下汗珠。
而后回应着手势:“比哥哥还厉害吗?”
沈萌眼眸发亮,“闻言”扭头看向秦栀,又转过来冲着沈厌笑笑,继续比划:“你要不要跟她比比?”
秦栀看不懂他们两人间的对话,只是手势停下来时,两人齐刷刷看向自己。
沈厌开口:“萌萌想看我们玩樗蒲。”
秦栀霎时想起宫宴时同他卖弄的场景,便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她也想看看,究竟是谁技高一筹。
簪了御衣黄的小娘子端坐在方桌前,长睫微垂,挽起袖口的右手轻摇慢晃,她侧着脸,神情既松弛又专注,腮颊如烟霞般灿灿,微启的唇沾着一点茶水,盈盈柔润。
沈厌摩挲着手中的投子,指尖是异常滑腻的触感,掀起眼皮,小娘子恰好冲他狡黠一笑。
他眼神静静的,手指停在半空,浑身上下都没有动,只有一处不受控的猛然跃起,呼吸屏住,那处跟着悬在半空。
五子在桌上散开,长眸轻扫,全黑,抬眼,是那小娘子骄矜自信的笑脸,眸中神采奕奕。
呼吸重启,那处倏地坠落,左胸似发出“咚”的一声响动。
扑通,扑通,持续而强烈。
“四娘赢了!”沈萌激动地探身上前,伸出手欢快地比划动作,唯恐秦栀看不明白,拉起她的手拍了一掌,举起,冲沈厌得意笑着。
她当然赢了。
沈厌握着投子,淡淡一笑:“我都还没落子,怎好提前分出输赢。”
秦栀抑着神采,点头道:“世子请。”
沈厌应声,五指随意一抛,投子甩出,有一枚还滚到地上。
桌上四黑,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地面,白在上,是雉。
“秦四姑娘,你赢了。”
语气温柔,就像是情人间的刻意纵容,秦栀怔住,少顷后腮颊滚烫,颇有些不自在。
红景叩门,秦栀得以喘息。
“他来国公府找我?”冷风一吹,那股莫名其妙的暧昧随之驱散。
红景压低嗓音:“薛郎君不肯告诉奴婢究竟所为何事,只说现下必须要见到姑娘,否则便一直等在门口。”
“无赖。”秦栀瞥了眼阁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提前离开。
沈萌不舍,失落的抱着她胳膊,秦栀哄了许久,她才咬唇松手。
待其背影离开视线,沈厌眸底的光冷淡下来,起身抓起大氅,朝外走去。
红景陪着秦栀,红蓼去车上取来帷帽,两人为秦栀穿戴好后,从公府侧门离开,斜对过的路口,薛岑不知在那等了多久,肩上头上都是坠落的雪沫,许是站在暗处的缘故,晒不到太阳,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阴森森的寒意。
“怎么,躲了那么久,终于肯见我了。”秦栀先发制人。
隔了薄薄的帽纱,薛岑看不清秦栀此刻的表情,但他能猜到,必定是高傲轻蔑的,或许还抬着下颌,正眼都没一个。
他定定看着她,许久。
秦栀拧眉,愠恼,没了耐心。
薛岑:“换个地方说话。”
“就在这里说。”秦栀跺了跺脚,很不耐烦,“除非你要说的事,关乎到我父亲。”
“除了秦伯父,我们便再无话可谈了吗?”
“当然。”回复的毫不犹豫,肯定坚决。
薛岑笑,眸色深沉:“若我执意,你当如何。”
秦栀不解,下一瞬,手腕便被薛岑覆住,紧攥,耳畔传来他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地低语,“四娘,于情于理,你都欠我一个解释。”
“放开。”
“不放。”
“薛岑,你疯了。”秦栀去抠他,他似感觉不到疼痛,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攥的更紧。
“薛郎君,你放开我家姑娘。”红景和红蓼连忙奔上前,左右开弓预备将秦栀从薛岑桎梏下夺回来。
薛岑转身,一手钳着秦栀,一手指向她们:“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跟你们姑娘讲,不会拿她怎样,都别跟过来,说完话,我会送她回府。”
秦栀气急,低头一口咬在他腕上,恶狠狠的。
帽纱错开缝隙,薛岑看见她气恼染雾的眼眸,却依旧没有松手。
“四娘,我只要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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