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提过分手之后,余音就开始有意冷落程简,想让他知难而退。可程简却像无事发生似的在她面前晃悠,晃得她心烦又不忍说重话,只能默默躺回病床上闭目养神。
左手手腕处厚厚的绷带换成透气的纱布,终于被准许出院,但这次归家的心情不如之前急切。
在停车场,余音拒绝了程简的邀请,扭头上了自家司机的车。
谈情说爱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和心思,从被抢救过来之后她的大脑就没办法多线进程运作。任何事情只有被简化到小孩都可以轻易完成,才能让她心如止水。
可这样真的很像一个呆子傻子,余音在心中自嘲。
程简说得对,有病就治病。
司机转动方向盘,她的心情瞬时变得忐忑不安,可这明明是她几天前就下定决心要做的,她依然恐惧害怕,以至于她差点让司机重新把车开回最熟悉的道路。
直到她如愿坐在诊室柔软的沙发上时,徘徊在心头的惴惴不安的因为女人慈蔼的目光得以减轻。
“你很久没来了。”
白色大衣的领口露出一小截粉色的花边衣领,朱医生的脸上挂着微笑,五官周围细细长长的皱纹像是花纹那样轻盈美丽。
朱医生见过太过和她一样的人,对她手腕的纱布并不震惊或好奇,只是坐在她身边,低头轻轻摩挲着:“当时一定很疼吧。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平静的语气掩不住真挚的感情,她的医生和妈妈一样没有批判她自残的行为。只是替她委屈,心疼她的处境,又庆幸她的出现。
安全感和信任感紧紧包裹住余音胸膛里的心脏。
眼底变得湿润,余音说:“现在不怎么疼了。”
“因为最疼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伤口在慢慢愈合。”
过了一会儿,朱医生坐回沙发的对面,依旧面带微笑:“是什么拯救了你呢?”
“家人,朋友,医生,护士,还有机器。”余音低头看向平放在大腿上的手腕,纱布下的伤口早已被缝合,细微的疼痛让手指不得已动了动,她说,“还有我自己。”
“大家帮助你,爱护你。”朱医生轻声提醒着她,“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余音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一紧,短暂的窒息感让她不觉痛苦,微微的快意在心尖漾开,热流似的流向全身。
后来再回答朱医生的话,她的语调不自觉变得轻松。
朱医生建议她每日按时吃药,她点头答应,明明她以前是最反对吃药的。
朱医生还建议她有时间的话可以住院,她也答应,并坦白自己不愿意家人朋友牺牲个人时间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最后,朱医生紧紧握住余音的右手,“接受自己的情绪不稳定,接受你的大脑会偶尔控制你,接受自己是个病人,同时相信自己能够走出困境。我相信你能做到,而且会做得非常好。”
余音注视着她,轻声重复:“我能走出困境,我能做到,我会做得非常好。”
每一次她和朱医生对话她都不愿再提,但唯独这次,她回到阳光下,暗暗发誓:我将无条件接受自己,无论健康与疾病,懦弱或勇敢。我将永远忠于自己,永远爱护自己的心灵与身体。
真切的誓言凝聚成信仰,滋生力量,即使脚下荆棘丛生,泥泞不堪,但我要相信前方一定是康庄大道。
也许是上帝怜爱,她日日期盼的事情终于有了好消息。
得知案件即将开庭终审,并且谭应钦声称自己有八成的把握能够胜诉,余音的嘴唇不住哆嗦起来。
天知道,这可是谭律师第一次向委托人承诺,而且是八成的胜率。
“真好,太好了......”她双手掩住面,泪水浸湿了一点纱布也全然不知。
真正到了开庭这日,余音把乐文夏叫来家里。她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盛装出席。
衣柜打开,抽屉也拉开,珠宝首饰全都摆在桌上。
余音把卷发棒交到乐文夏手里,郑重道:“你第一次给我做的造型就很好。”
乐文夏握着卷发棒,犹豫不决:“可是我不太会化妆,不然我把化妆师叫来。”
“我自己来就好了。”余音今天的情绪出奇地高昂。
左手还是不听使唤,干脆把化妆盘全都打开排在面前,余音望着镜子里脸颊凹陷,满脸疲态的自己呆了两秒,状似无所谓地用右手拿起化妆刷开始上妆。
白色的衬衫,领口的纽扣松开露出银光闪闪的水滴形项链,蓝色牛仔裤加一双黑色轻盈的高跟鞋,简单又不失优雅。
而令余音最满意的是这件衬衫的袖口足够宽松,袖子刚好长至手心,不至于让人发现她皮包骨的手腕处上的纱布。
可不论打扮得如何用心,依旧遮不住因为消瘦而突出的眼眶,于是在最后出门前拿了一副墨镜戴上。
媒体记者一如既往地拿着相机话筒站在法院的大门前,余音下车时,记者便蜂拥而上。
和上次被人近距离拍摄的心境完全不同,余音久违地对着铺天盖地的闪光灯露出招牌的笑容,更有甚者把签字笔硬塞进她的手里让她签名。
余音摆手拒绝,暗暗开心,程简的那则新闻报道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程简把所有的脏水全都泼了回去。
在走出人群的那一秒,她明显感受到众人眼里的诧异,她摘下墨镜冲谭应钦礼貌一笑。谭应钦怔住几秒,接着把一份文件递给她,指着落款处让她签名。
她一边签名一边说:“还好我不是左撇子,不然签了就要被怀疑造假了。”
可大家对她的玩笑话毫无反应,刚才还惊讶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怜惜。
余音不喜欢他们的反应,但又没办法阻止大家继续关心她手腕伤口的好意。
最后还是程简拍拍她的头顶,岔开话题道:“今天结束之后要不要去看看卢卡斯,他很想你。”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卢卡斯了,有没有长高,是否还像之前那样瘦小,它还记得温莎吗。
因为温莎的事情没有结果,她也无法向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交代任何。现在她对卢卡斯的感情很复杂,一边想去,一边害怕。
重新坐在法庭的时候,审判长已然换成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女人,而孟荣竟然也准时到场,他那双犹如蛇蝎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余音。
余音回视他,发现他比自己看起来更沧桑时,不禁窃喜。
“尊敬的法官、各位陪审员,今天摆在法庭面前的并非一起简单的伤害案件,而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正当防卫事件。”
谭应钦缓缓起身,嗓音铿锵有力。
“我的当事人,本案的受害人及被告,在生死攸关时被迫采取了必要的行动以保护自己的生命。”
“有证据清晰表明,事情的起因为原告非法闯入被告的私人住所,这一行为本身已构成严重的刑事犯罪。与此同时,原告携带吗啡这一受严格管制的药物,通过强制注射的方式对我的当事人实施加害——这绝非简单的冲突,而是**裸的杀人未遂。”
“医学报告显示,吗啡过量注射足以致命,而我的当事人在遭受无端生命威胁时,除了用手中唯一的刀具进行反抗,别无选择。”
“《刑法》明确规定,当自身面临紧迫且非法的致命威胁时,有权采取合理手段自卫。我的当事人完全符合这一原则——她的行为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如果法律连公民在自家抵御入侵者、保护生命的权利都不予承认,那么基本的正义与安全将荡然无存。”
“因此,我恳请法庭明确:本案的过错方是携带致命药物、非法侵入的原告,而我的当事人仅仅是行使了法律赋予的自卫权。基于事实与法律,我们坚决主张——被告无罪,无需承担任何刑事责任。”
嘁嘁喳喳的人声几乎将余音淹没,谭应钦拍了拍她的手背,提醒她起立。
戴着银白色卷发的法官正色道:“本庭在充分审查证据、听取双方陈述后,现作出如下判决:原告犯有非法侵入住宅罪及故意杀人未遂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被告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当庭释放......”
一锤定音时,余音的手指开始抖动,她下意识抬眸去找孟荣的眼睛。
他愤怒,恐惧,不安,他嘴里似乎在喊着“凭什么”之类的不服判决的话,他被两名警察按住肩膀,限制行动。
孟荣正如那晚在幽暗房间里无法呼吸的她一样。
走出法庭,余音绷紧的肩膀被谭应钦拍了拍,他掩住唇非常凑近她耳边:“警方前几天终于找到了他贩毒的证据了。”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扑来,余音的眼前一片眩晕,她眨了眨眼,小声问:“所以他就是害死温莎的凶手对不对?”
谭应钦点头,“你当时给警察的那枚追踪器和你看见的那条信息都是证据,但事关重大,在警方没有发布最终公告前,你要保密。”
“好,我知道。”余音点头,忽而反应过来谭应钦从来都是守口如瓶的人,问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太小瞧我这个金牌律师了。”谭应钦见程简正向他们走来,匆匆结束这个秘密话题,笑道,“总之恭喜你胜诉,我还得回律所整理案宗,先走了。”
余音还没来得及道谢,谭应钦便欣然转身,只留下一个笔直挺拔的背影。
回到律所时还没到下班点,隔壁办公室的同事悄声绕到谭应钦身后,鬼祟道:“听说你昨晚陪那个副局吃饭了?政府外包的法律顾问,放弃周末的大好时间,事多钱少的活儿,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谭应钦步履不停,掐住眉心:“总要有个人牺牲,否则他们怎么愿意一直帮我们推广。到时候没了生意,你我都得失业,那就不是钱少而是没钱了。”
“明明可以随便找个新人过去帮忙的。整整一年,三百多天没有休息,也太辛苦了吧。”
“趁现在年轻扛得住,赚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同事冲他竖起大拇指,惊叹:“牛!这么拼,还好你不谈恋爱,不然真是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
谭应钦应付似的笑了两声,没再接话。
我真的很爱余音,她在我心里是比白月光和朱砂痣加起来还要重磅级的存在。不止是写,很多时候我光是想到她都会泪流满面,好像跨越时间与空间,她也在鼓励和救赎现实中的我[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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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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