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皇陵笼罩在青灰色雾气中。
姜云瑶扶着苏瑾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皇陵入口的石兽在雾中若隐若现，兽口大张，像是等待着吞噬什么。苏瑾的状况比昨夜更糟，金线已经蔓延到下颌，只有左眼还保持着原本的琥珀色。
"入口有守卫。"姜云瑶压低声音，指着石兽旁两个持戟的士兵。他们的站姿过于僵硬，头盔下隐约可见金色微光。
苏瑾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猩红药丸："含在舌下...能隐去气息..."
药丸入口的瞬间，姜云瑶尝到了铁锈味和某种熟悉的苦涩——是苏瑾的血。她刚想抗议，对方已经将食指竖在唇前，轻声道："走。"
两人贴着山壁潜行，在守卫转身的间隙闪入石兽口中。通道内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嵌着发光的绿色矿石，照得人脸惨绿。姜云瑶注意到地面有新鲜拖痕，像是重物被搬运的痕迹。
"不是这边..."苏瑾突然拉住她，指向一条隐蔽的岔路，"主陵室是幌子...真阵地宫在..."
她的话被一阵金属摩擦声打断。通道深处传来链条拖地的声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姜云瑶迅速拉着苏瑾躲进一处凹槽，屏息等待。
雾气中浮现出四个壮汉，他们**的上身爬满金线，正拖着一口青铜棺材前行。更骇人的是，棺材上缠满了红绳，绳上每隔一段就系着一块小木牌——姜云瑶眯眼辨认，上面写的全是朝中大臣的名字。
"祭品..."苏瑾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用贪官的生辰八字...喂养金虫..."
队伍最后跟着一个黑袍人，兜帽下露出玄冥子那张枯瘦的脸。他手中捧着一个玉盒，盒缝中渗出金红相间的光。
"快点！"玄冥子厉声催促，"午时之前必须完成仪轨！"
等他们走远，姜云瑶才敢呼吸："那口棺材..."
"装着我的替身。"苏瑾冷笑，"他们需要一具'顾清弦'的尸体...完成仪式..."
两人沿着玄冥子来的方向前进，通道逐渐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潮湿闷热，夹杂着腐烂和金属的气味。姜云瑶心口的金线纹路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矗立着与月老庙中一模一样的悲泣神像，只是尺寸大了十倍不止。神像脚下是个环形祭坛，八个方位各摆着一具金色人茧，正是那些暴毙的大臣。
"这是..."姜云瑶倒吸一口凉气。
"系统核心。"苏瑾的声音沙哑，"玄冥子只是看门狗...真正的主使是..."
她的话被祭坛突然亮起的金光打断。八具人茧同时裂开，金线如蛛网般射向中央，在空中交织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人形伸手按在神像上，悲泣的月老竟缓缓抬头，血泪化作金红丝线流入人形体内。
姜云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陌生记忆突然涌入——
高台之上，她将一根红绳系在月老像手指上："以吾之魂为引，铸此混沌系统..."
记忆碎片转瞬即逝。姜云瑶回神时，苏瑾正死死盯着祭坛，独眼中金光大盛："原来如此...他要把系统...植入龙脉..."
"什么意思？"
"看神像底座。"苏瑾指向月老像脚下，那里刻着繁复的山水纹路，"那不是装饰...是本朝龙脉图..."
姜云瑶瞬间明白了玄冥子的计划。将系统与龙脉结合，就能通过金线控制整个国家的命脉。那些暴毙的大臣只是试验品，真正的目标是...
"皇上..."她脱口而出。
苏瑾点头："傀儡天子...才是终极容器..."
祭坛上的金光突然剧烈闪烁。那人形似乎感应到什么，转向她们的藏身处。姜云瑶本能地抱住苏瑾，将她压在岩壁阴影里。
"不能...再等了..."苏瑾在她耳边喘息，"必须...破坏仪轨..."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皮囊，倒出几枚银针——正是姜云瑶之前用过的那种，针尖闪着暗红光泽。
"我的血..."苏瑾将银针塞进姜云瑶手中，"刺入神像心口...能暂时瘫痪系统..."
"那你呢？"
苏瑾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决绝的微笑。姜云瑶突然明白过来——苏瑾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她要用自己最后干净的血肉，完成对系统的最后一击。
"不！"姜云瑶攥紧银针，"我们一起..."
"听我说..."苏瑾捧住她的脸，额头相抵，"系统选中我们...是因为我们的魂魄...是完美的容器..."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容器...可以反过来...封印它..."
溶洞另一侧传来玄冥子的吟诵声。金光人形已经飘向新放置的青铜棺材，金线如触手般掀开棺盖——里面赫然是一具与顾清弦一模一样的躯体！
"替身准备好了..."苏瑾苦笑，"等我被系统完全侵蚀...它就会转移过去..."
姜云瑶看向祭坛，又看看苏瑾越来越淡的瞳孔，突然有了主意："不...我们换个玩法..."
她从怀中取出两半比目玉佩，将它们拼在一起。玉佩发出微弱青光，照亮了两人之间的方寸之地。
"记得第一个世界吗？"姜云瑶快速说道，"我们交换过记忆...现在再试一次..."
苏瑾瞪大眼睛："你疯了？系统会..."
"就是要让它进来。"姜云瑶将拼好的玉佩按在苏瑾心口，"它想要完美容器...我们就给它一个惊喜..."
玄冥子的吟诵声突然高昂起来。金光人形舍弃了棺材，转向她们所在的方向。姜云瑶知道没时间了，她直接吻上苏瑾的唇，同时将银针刺入自己心口的金线纹路。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姜云瑶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银针涌入体内，冰冷而贪婪——是系统！它在尝试接管她的身体。但与此同时，拼合的玉佩开始发烫，一段段记忆如走马灯般在她与苏瑾之间流转——
第一个世界，她将机关术教给苏瑾；第二个世界，苏瑾为她挡箭；第三个世界，她们在月老庙相拥...
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些更早的记忆：高台上，她与苏瑾共同施法，将两人的魂魄系在红线上；月老像前，苏瑾割破手腕，将血滴入玉盆...
"原来...是我们..."苏瑾在她唇间呢喃，"创造了...系统..."
金光人形已经扑到面前。姜云瑶猛地将苏瑾推开，自己迎向那道金光。在接触的瞬间，她心口的银针爆发出一团血雾——那是苏瑾的血，蕴含着最后的纯净之力。
金光人形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姜云瑶趁机冲向祭坛，手中的玉佩青光暴涨。她跃上神像基座，对准月老心口狠狠刺下——
"不！"玄冥子尖叫着扑来，却被苏瑾拦住。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用身体撞开了黑袍人。
银针刺入神像的刹那，整个溶洞剧烈震动。月老像表面的金漆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材质——那不是石头，而是某种类似血肉的物质！
【警告！核心程序受损】系统的声音在洞内回荡，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姜云瑶紧握银针不放，感到一股庞大吸力从针上传来。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高台、红线、血月...最后定格在一张与苏瑾一模一样的脸上，那人穿着上古服饰，正对她微笑...
"云瑶！松手！"苏瑾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
姜云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爬满金线，正顺着银针向神像流去。系统在反向吸收她的生命力！她拼命想要抽手，却被牢牢黏住。
千钧一发之际，苏瑾扑了上来。她手中握着另一半玉佩，狠狠砸在神像胸口。两半玉佩同时碎裂，爆发的冲击波将两人掀飞。
姜云瑶重重摔在祭坛边缘，眼睁睁看着金光人形开始崩溃。那些构成它身体的金线一根根断裂，化为光点消散。玄冥子跪在地上，七窍流血，手中的玉盒啪嗒一声裂成两半。
"成功了...？"姜云瑶艰难地爬向苏瑾。
对方躺在不远处，胸口的比目鱼伤口完全裂开，却没有流血，而是涌动着金红相间的光。更惊人的是，她身上的金线正在快速消退，露出原本的肌肤。
"不...是转移..."苏瑾挣扎着指向神像，"系统...选择了你..."
姜云瑶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里的金线纹路已经变成了完整的蛛网图案，正随着心跳缓缓脉动。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体内多了个陌生的存在，正在审视她的记忆。
"云瑶..."苏瑾爬到她身边，手指轻触那个蛛网图案，"我们...上当了..."
溶洞再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碎石从顶部坠落，玄冥子发出癫狂的大笑："晚了！已经绑定完成了！"
姜云瑶突然明白了系统的真正计划——它早就料到她们会来破坏仪式，所以将计就计，在她体内重新绑定。那些记忆碎片，那些看似偶然的提示，全是引导她们走到这一步的陷阱！
"走..."苏瑾拉起她，向出口跑去，"趁它还没...完全控制你..."
身后传来玄冥子凄厉的咒骂和神像崩塌的轰响。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时的通道，却发现入口已被落石堵死。
"另一边..."苏瑾指向一条向上的狭窄隧道，"通往后山..."
隧道陡峭湿滑，两人手脚并用才能前进。姜云瑶心口的蛛网图案越来越烫，系统的声音开始在她脑海中回响：
【宿主融合度27%...记忆封锁解除中...】
每一声提示都伴随着剧痛。姜云瑶咬牙坚持，紧握苏瑾的手不放。当她们终于爬出隧道，重见天日时，已是正午时分。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姜云瑶瘫坐在草地上，发现这里竟是城外的那座月老庙后山。从高处望去，皇陵方向腾起一股诡异的金红色烟柱，直插云霄。
"它在抽取龙脉之力..."苏瑾靠在她肩上喘息，"要重塑容器..."
姜云瑶低头看着心口的蛛网，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是重塑...是恢复..."她抓住苏瑾的手，"系统原本的容器...是你！"
苏瑾的独眼微微睁大。姜云瑶快速解释："那些记忆碎片...我们不是系统的受害者...我们是创造者！你用自己的魂魄做了第一个容器，而我..."
"制造了锁链。"苏瑾接上她的话，声音颤抖，"为了不让你消散...我把系统改造成了轮回机制..."
两人相对无言。远处传来号角声，一队骑兵正朝皇陵方向疾驰。姜云瑶心口的蛛网突然一阵刺痛，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融合度41%...建议立即返回核心完成绑定...】
"它在召唤你..."苏瑾的手抚上她的心口，"我能暂时...阻断连接..."说着，她俯身吻上那个蛛网图案。
姜云瑶感到一阵清凉从接触点扩散，暂时压下了灼痛感。苏瑾的唇柔软而坚定，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
"听着..."分开后，苏瑾直视她的眼睛，"去找国师...他书房有本《傀偶真经》...记载了分离术..."
"你呢？"
"我去引开追兵。"苏瑾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系统现在锁定的是你...我还能..."
姜云瑶拉住她的手："不，我们一起。"
苏瑾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这次换我来找你。"姜云瑶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对方逐渐恢复的体温，"不管在哪个世界。"
苏瑾回抱的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分开时，两人都红了眼眶。姜云瑶看着苏瑾转身奔向山下，白衣在风中翻飞如鹤，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树影中。
她摸向心口的蛛网，那里还残留着苏瑾唇上的温度。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姜云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频率——那是苏瑾心跳的节奏。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向着国师府的方向迈步，"你一直在我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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