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水面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金光。
姜云瑶坐在草屋门前的石阶上,将采来的草药细细碾碎。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混着药汁散发出清冽的苦香。她不时抬头看一眼屋内——苏瑾还在熟睡,晨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三天了。自从破解傀儡术后,苏瑾的体力一直没能完全恢复。最让姜云瑶担心的是,她心口的比目鱼伤口始终没有愈合,时不时会渗出金红色的光点,像是一盏将熄未熄的灯。
"姑娘,早膳好了。"张叔从湖边走来,手里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炖了鱼汤,给顾大人补补身子。"
姜云瑶接过鱼,指尖在鱼鳃处轻轻一划,几滴血落入药臼:"多谢。您先去歇着吧,我来料理。"
老船夫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开了。姜云瑶知道他想说什么——三天来,苏瑾虽然记忆恢复了,但体内的系统核心仍在沉睡,随时可能苏醒。而他们对此毫无办法。
药臼中的混合物渐渐变成一种诡异的紫红色。姜云瑶小心地将它倒入瓷瓶,又加入几滴自己的血。液体立刻变成了透明的琥珀色,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云娘在做什么?"
苏瑾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姜云瑶手一抖,差点打翻瓷瓶。她转身扶住门框边的人:"怎么起来了?"
"梦见你在熬毒药。"苏瑾懒洋洋地靠在她肩上,鼻尖蹭过她的耳垂,"闻着像'百日醉'?"
姜云瑶耳根发热。这是第一个世界她教过苏瑾的毒方,没想到她还记得。"改良版。"她晃了晃瓷瓶,"只醉不死,连脉象都能模仿。"
苏瑾接过瓷瓶对着阳光观察,琥珀色的液体在她眼中映出蜜糖般的光泽:"好东西。给谁准备的?"
"你。"
瓷瓶差点脱手。苏瑾瞪大眼睛:"我哪里得罪云娘了?"
姜云瑶拿回瓷瓶,拉着她在石阶上坐下:"昨晚你睡着后,我收到了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三日后午时,独自携系统核心至皇陵交换解药,否则青州疫病爆发。——玄冥子」
"他还活着?"苏瑾猛地站起,又因眩晕踉跄了一下。
"小心!"姜云瑶扶住她,"皇陵那个可能是替身。别忘了,他最擅长傀儡术。"
苏瑾盯着信笺,突然笑了:"有意思。他知道系统核心在我体内,却要你'独自'前往..."她抬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看来我们的假死药派上用场了。"
姜云瑶早该料到苏瑾会一眼看穿她的计划。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人,其实比谁都敏锐。"我需要你配合演场戏。"她轻抚苏瑾心口的伤,"会很疼。"
苏瑾捉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为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阳光穿过树梢,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光影。姜云瑶突然想起第二个世界,苏瑾也是这样在军营的月色下握着她的手说:"师父教我的,我一样都没忘。"
是啊,她什么都没忘,包括最痛苦的部分。
正午时分,张叔急匆匆地从湖边跑来:"姑娘!城里传来消息,青州府衙有人突发怪病,症状像是..."
"金线傀儡术。"姜云瑶打断他,"玄冥子在逼我们现身。"
草屋内,苏瑾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往腰间别匕首。见他们进来,她抬头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看来我们的国师大人没什么耐心。"
姜云瑶取出那瓶"百日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少来。"苏瑾一把夺过瓷瓶,仰头饮尽,"你明明知道..."
她的话戛然而止。瓷瓶落地摔得粉碎,苏瑾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缕金红色的光从唇角溢出。
"苏瑾!"姜云瑶冲上去接住她瘫软的身体,触手冰凉得像具尸体。即使明知是假死状态,这种温度还是让她心头一颤。
张叔颤抖着探了探苏瑾的颈脉:"没...没脉搏了..."
"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姜云瑶强自镇定,将苏瑾小心地放在床榻上,"我去皇陵期间,您守着她。如果明日此时我们还没回来..."
老船夫红着眼眶点头:"老朽明白。"
姜云瑶俯身为苏瑾整理衣襟,指尖在她心口的比目鱼伤痕上停留片刻。那里不再有光点渗出,仿佛真的随着"死亡"而沉寂。她深吸一口气,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伤痕边缘——没有反应,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演得真像。"她喃喃道,低头吻了吻苏瑾冰凉的唇,"等我回来。"
皇陵在暮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姜云瑶独自走在残破的神道上,两侧的石像生眼中闪着不自然的金光。她握紧袖中的毒针,每走一步都在心中默念苏瑾教她的口诀:左三右四,逢金则避...
祭坛废墟已经被清理出来,中央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玄冥子。他背对着入口,黑袍上的金线在夕阳下如同流动的血。
"来得真准时。"他转过身,枯瘦的脸上挂着假笑,"系统核心带来了吗?"
姜云瑶冷冷地看着他:"先解青州之疫。"
玄冥子轻笑,袖中飞出一只金纸折的鹤,在空中化为光点消散:"已经解了。现在,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里。"姜云瑶指向自己心口,"系统核心转移到了我体内。"
这是她和苏瑾商量好的谎言。真正的系统核心仍在苏瑾体内,只是被"百日醉"暂时压制了活性。
玄冥子眯起眼:"你以为我会信?"
"你可以检查。"姜云瑶解开衣领,露出心口的蛛网状疤痕,"比目契约已经转移,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黑袍无风自动,玄冥子瞬间逼近,枯枝般的手指按在她心口。姜云瑶强忍恶心,暗中将一枚毒针夹在指间。
"有趣..."玄冥子的指甲划过疤痕,"系统确实在你体内活跃...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苏瑾的死亡?"
姜云瑶心头一跳。假死药应该完美模拟了死亡状态,他怎么...
"因为我在她体内留了印记。"玄冥子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就像这样——"
剧痛从心口炸开。姜云瑶低头看见一根金线从玄冥子袖中射出,直接刺入她的疤痕!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警告!外部入侵...宿主连接中断...】
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苏瑾在草屋中醒来,惊慌地寻找她;张叔拦着不让她出门;苏瑾心口的比目鱼伤痕突然裂开,金光冲天而起...
"分心可不好。"玄冥子加重力道,"告诉我,她把系统核心藏哪了?"
姜云瑶咬牙冷笑:"你...永远...别想..."
金线又深入几分,仿佛有无数小虫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精准地斩断金线!
"放开她!"
这个声音——姜云瑶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见苏瑾凌空而立,白衣在夕阳下染成血色。她手中握着一把光剑,正是月老庙中那柄断剑重铸的模样!更惊人的是,她心口的比目鱼伤痕完全裂开,金红色的光如羽翼般在身后展开。
"不可能!"玄冥子暴退数步,"你明明已经..."
"死了?"苏瑾轻盈落地,光剑直指玄冥子咽喉,"不好意思,我和云瑶有个习惯——"她转头对姜云瑶眨眨眼,"喜欢一起装死。"
姜云瑶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因脖子上的伤而咳嗽起来。苏瑾立刻闪到她身边,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仍稳稳持剑:"没事吧?"
"现在才来..."姜云瑶哑声道,"罚你今晚睡地板。"
玄冥子趁机甩出数十道金线,在空中结成一张大网:"愚蠢!没有系统核心,你拿什么跟我斗?"
苏瑾不慌不忙地将光剑横在胸前:"谁告诉你,我需要系统了?"
光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那些金线如遇火的蛛网般迅速消融。玄冥子惨叫一声,胸口悬挂的半块玉佩出现裂痕。
"这不可能!"他疯狂地抓挠着玉佩,"月老血剑早就断了!"
"是断了。"苏瑾轻抚剑身,"所以我用比目血重铸了它。"
姜云瑶这才注意到,光剑的剑脊上流动着金红色的纹路——那是苏瑾的血!她突然明白苏瑾做了什么:用自己体内残存的系统能量,混合比目血脉铸造了这把专克傀儡术的剑!
玄冥子面露狰狞,突然扑向姜云瑶:"那就一起死吧!"
苏瑾比他更快。光剑如白虹贯日,穿透玄冥子的胸膛。没有血,只有无数金线从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扭曲着化为灰烬。
"你...你们..."玄冥子跪倒在地,身体迅速干瘪,"系统...不会放过..."
"闭嘴吧。"苏瑾抽回光剑,"你的戏份杀青了。"
黑袍委顿于地,只剩一张干枯的人皮。姜云瑶上前一步,用脚尖挑起那半块玉佩——已经碎成了齑粉。
"结束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苏瑾的光剑渐渐暗淡,最后变回一把普通的断剑。她摇晃了一下,被姜云瑶及时扶住:"喂,别这时候晕啊!"
"没事..."苏瑾虚弱地靠在她肩上,"就是有点...透支..."
姜云瑶这才发现她心口的伤痕完全裂开了,金红光点如血液般不断流失。她慌忙撕下衣袖按住伤口:"你这个疯子!不是说好等我信号吗?"
"等不及了..."苏瑾蹭了蹭她的颈窝,"感觉到你有危险...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姜云瑶半扶半抱地带着苏瑾离开皇陵,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检查她的伤口。
"别看了..."苏瑾有气无力地抗议,"死不了..."
"再乱动就把你扔这儿喂狼。"
"云瑶舍得吗?"
姜云瑶瞪她一眼,换来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第一个世界那个为她挡刀的苏瑾重叠在一起,让她眼眶发热。
回程的路格外漫长。月光照亮小路,姜云瑶数着苏瑾的呼吸声,生怕它突然停止。怀中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次甚至含含糊糊地喊她"师父"。
"到了到了!"张叔举着火把迎上来,"老天爷,顾大人这是..."
"虚脱而已。"姜云瑶将人往草屋带,"烧些热水,再把我早上留的药煎了。"
草屋内的油灯温暖明亮。姜云瑶小心地为苏瑾清理伤口,发现比目鱼形状的裂痕边缘已经开始愈合,只是不再有光点渗出。
"系统核心...?"
"没了。"苏瑾闭着眼微笑,"彻底清除。"
姜云瑶手一抖,药勺磕在碗沿上:"那你..."
"我很好。"苏瑾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比任何时候都好。"
姜云瑶突然明白了什么。系统核心的消失,意味着苏瑾不再是容器,不再受那些金线控制,也意味着...她们终于可以拥有正常的人生。
"所以..."她舀了一勺药送到苏瑾唇边,"现在你是彻底属于我了?"
苏瑾就着她的手喝药,舌尖故意舔过勺沿:"一直都是。"
屋外,张叔识趣地咳嗽两声:"老朽去湖边看看鱼篓..."
门关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姜云瑶红着脸放下药碗:"正经点,你还伤着。"
"伤患更需要安慰。"苏瑾拽着她的衣袖,"云瑶亲亲就不疼了。"
姜云瑶无奈地俯身,却在即将触到唇瓣时被反客为主。苏瑾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榻上,吻得她头晕目眩。
"骗子..."姜云瑶气喘吁吁地推开她,"不是说虚脱吗?"
苏瑾笑着躺回去,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哎呦...真疼..."
"活该。"
月光透过窗纸,为相拥的两人披上银纱。姜云瑶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想起什么:"那把剑...真是用你的血重铸的?"
"嗯。"苏瑾迷迷糊糊地应道,"月老庙的断剑...加上比目血..."
"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你去栖凤阁找我那晚..."声音渐渐低下去,"就知道...会有今天..."
姜云瑶心头一热。原来苏瑾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像她总是在每个世界提前布局,只为在最危急的时刻护她周全。
"睡吧。"她轻吻苏瑾的额头,"明天给你炖鱼汤。"
"要加豆腐..."
"好。"
"还要..."
"好...你要什么都给你。"
苏瑾终于安静下来,呼吸渐渐绵长。姜云瑶借着月光看她安静的睡颜,想起玄冥子说的那句"被诅咒的并蒂莲"。
也许他们说得对,她和苏瑾确实被诅咒了——被诅咒要生生世世相遇,被诅咒要一次又一次为彼此赴汤蹈火,被诅咒要在这无尽的轮回中,永远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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