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晨雾带着湿润的草木香。
姜云瑶在灶台前搅动鱼汤,豆腐在乳白的汤中沉浮,像极了镜湖上偶尔飘过的碎冰。她不时回头看一眼床榻——苏瑾还在熟睡,晨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天过去了,苏瑾的伤口愈合得很慢,比目鱼形状的疤痕不再渗出金光,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痕迹。姜云瑶轻轻抚过那道疤,指尖下的肌肤温热而真实。系统核心被彻底清除后,苏瑾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了。
"唔...好香..."苏瑾迷迷糊糊地抓住她的手指,眼睛还没睁开就扬起嘴角,"云瑶亲手做的?"
"不然呢?"姜云瑶抽回手,在她额头上轻弹一下,"张叔一早就去城里买药了。"
苏瑾支起身子,衣襟滑落露出肩膀上的绷带:"我梦见我们又回到了第一个世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你穿着嫁衣,对我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张叔气喘吁吁地撞开门,手里攥着一张告示:"不好了!城里贴出皇榜,说...说国师三日后要在午门当众处决叛党!"
姜云瑶手中的汤勺"当啷"一声掉进锅里:"什么?"
老船夫展开告示,上面赫然画着十几个人的画像,为首的正是玄冥子!只是画中的他穿着囚服,面容憔悴,哪有半点当初的阴鸷气质。
"这不可能..."苏瑾夺过告示,"我们亲眼看着他..."
她的话戛然而止。姜云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告示角落的印章——鲜红的玉玺印下,隐约可见一丝金线纹路。
"傀儡。"两人异口同声。
张叔困惑地搓着手:"可国师不是已经..."
"是替身。"苏瑾掀开被子下床,却因腿软踉跄了一下,"玄冥子最擅长的就是金蝉脱壳。皇陵那个恐怕只是他的一具傀儡。"
姜云瑶扶住她:"就算如此,他为何要自导自演这场处决?"
苏瑾的指尖划过告示上那些"叛党"的名字,突然顿住了:"这些人...全是当初反对他推行傀儡术的大臣!"
姜云瑶恍然大悟。玄冥子是要借这场公开处决,震慑所有反对者!更可怕的是,如果让他在午门当众施展傀儡术...
"他会把整个京城变成傀儡之城。"苏瑾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必须阻止他。"
"不行!"姜云瑶按住她的肩膀,"你的伤还没好,系统核心又已经..."
苏瑾突然吻住她,这个吻又急又重,带着鱼汤的鲜香和药的苦涩。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还记得在将军世界吗?"苏瑾抵着她的额头轻语,"你说过,有些事明知是陷阱也要闯。"
姜云瑶攥紧她的衣襟:"那不一样!那时候我们..."
"我们还有系统?"苏瑾苦笑,"正因为没有了,才更要阻止他。否则天下人都会变成提线木偶,包括..."她的手指抚过姜云瑶的脸颊,"我在乎的人。"
晨雾散去,阳光洒满镜湖。姜云瑶知道她拦不住苏瑾——就像每个世界她们都会为彼此赴险一样,这是刻在灵魂里的本能。
"至少等张叔回来。"她妥协道,"我们需要更多情报。"
但直到日头西斜,老船夫都没有回来。湖面平静得诡异,连一只水鸟都没有。姜云瑶站在草屋前,心口突然一阵刺痛——不是伤口,而是某种说不清的不安。
"不对劲。"她转身进屋,"张叔从不..."
草屋内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子凌乱地掀开着,苏瑾的外衣还搭在椅背上,但人不见了。桌上用茶杯压着一张字条:
「我去去就回。别担心,带了匕首。——瑾」
姜云瑶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个疯子!她抓起药箱里的银针和毒粉就往外冲,却在门口撞上一个血淋淋的身影——是张叔!
"姑...姑娘..."老人跌跪在地,胸前插着半截断箭,"顾大人她...被金眼卫抓走了..."
姜云瑶扶着他进屋,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口:"怎么回事?慢慢说。"
"老朽在城门...看到告示上的人...根本不是国师..."张叔每说一个字都在咳血,"是一群被金线控制的百姓...顾大人看出端倪...跟踪他们...结果..."
断箭上有毒。姜云瑶看着老人逐渐涣散的瞳孔,心如刀绞。她握紧他颤抖的手:"张叔,他们在哪?"
"城北...旧军营..."老人的手突然用力,"姑娘...别去...那是陷阱..."
"我知道。"姜云瑶轻声说,"但我必须去。"
暮色四合时,她站在了城北旧军营的围墙外。这里废弃多年,此刻却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声。姜云瑶绕到西侧断墙处,借着夜色翻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几十个百姓被绑在木桩上,每人胸口都嵌着一根金针,针尾连着细如发丝的金线,汇聚到中央的高台上。台上立着一个铁笼,苏瑾就被关在里面,心口的比目鱼伤痕被一根粗大的金刺贯穿!
"欢迎光临,姜姑娘。"
玄冥子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姜云瑶抬头,看见他站在瞭望塔上,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但更让她心惊的是他的脸——不再是枯瘦的老人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俊美的青年,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泛着不自然的金光。
"喜欢我的新容器吗?"他张开双臂,"多亏了你家苏瑾清除系统核心,我才能摆脱那具腐朽的躯壳。"
姜云瑶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放了她。"
"放了她?"玄冥子大笑,"她可是我最重要的祭品!比目宿主的心头血,能让我完美控制这些傀儡。"他指向那些被绑的百姓,"明日午门,他们会亲手处决'国师叛党',而新上任的国师大人..."他优雅地行礼,"将在万民拥戴中接管朝政。"
笼中的苏瑾动了动,抬起头。她的右眼又变成了金色,但眼神清明:"云...瑶...走..."
玄冥子打了个响指。金线骤然绷紧,百姓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苏瑾也随之抽搐起来,金刺在她心口搅动,鲜血顺着铁笼滴落。
"住手!"姜云瑶厉喝,"你要什么?"
"很简单。"玄冥子飘然落地,"我要你体内残存的比目之力。"他指尖凝聚出一根金针,"自愿接受这根针,我就放了这些蝼蚁。"
姜云瑶知道他在说谎。但看着苏瑾痛苦的样子,她别无选择:"好。"
"云瑶...不要..."苏瑾的声音微弱但坚决,"他在骗你..."
玄冥子已经走到姜云瑶面前,金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放松,很快就..."
姜云瑶突然扬手,一把毒粉迎面洒去!玄冥子闪避不及,右眼被粉末击中,顿时冒出青烟。他捂着眼睛惨叫,原本俊美的面容开始龟裂,露出底下腐烂的真容。
"贱人!"他暴怒地挥手,所有金线同时发光,"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百姓们的惨叫达到顶点。铁笼突然燃起诡异的金色火焰,苏瑾在火中蜷缩成一团。姜云瑶不顾一切地冲向高台,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苏瑾!"
火中的身影动了动。苏瑾缓缓抬头,金色的火焰映照着她半边脸庞。她的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姜云瑶瞬间明白了——是第一个世界的暗语!
"凤兮凤兮归故乡..."
她唱出《凤求凰》的第一句。苏瑾的右眼金光大盛,突然抬手握住心口的金刺,狠狠拔出!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所有金线同时断裂,百姓们如断线木偶般倒地。
"不可能!"玄冥子咆哮,"你怎么能挣脱我的控制!"
苏瑾站在金色火焰中,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却在触地时化作红莲:"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带着奇异的回响,"前朝暗卫苏家最后的血脉,巫蛊之术的传人。"
她双手结印,那些滴落的血莲突然飞向玄冥子,如活物般缠上他的四肢。更可怕的是,铁笼的金色火焰也顺着血莲蔓延过去,眨眼间就将他包裹成一个火人!
"这是...比目火..."玄冥子在火中扭曲,"你怎么会..."
"因为我想起来了。"苏瑾的声音越来越轻,"全部。"
姜云瑶终于冲破屏障,扑到铁笼前。苏瑾跪在火中,身上的伤口都在渗血,但表情异常平静。她隔着铁栏捧住姜云瑶的脸:"对不起...又要让你难过..."
"别说了!"姜云瑶拼命拉扯铁锁,"我带你出去!"
"没用的..."苏瑾的手滑到她后颈,轻轻一按,"这是巫火...只有施术者能解..."
姜云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拼命抵抗着突如其来的睡意:"不...不要..."
"睡吧,云瑶。"苏瑾的吻落在她眉心,"下次见面...我会第一个认出你..."
最后的意识里,姜云瑶看到苏瑾在火中微笑,身后展开一对由火焰构成的羽翼。玄冥子的惨叫渐渐微弱,整个军营开始崩塌...
"醒醒!姑娘醒醒!"
姜云瑶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镜湖边的草地上。张叔焦急的脸在眼前晃动,他胸前的箭伤竟然已经结痂。
"张叔?你...你不是..."
"老朽没事!"老人扶她坐起,"昨夜顾大人突然回来,给了老朽一颗药丸,然后就..."
姜云瑶环顾四周,草屋完好无损,镜湖平静如昔,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噩梦。但她的掌心还沾着血迹,心口的疤痕隐隐作痛。
"她人呢?"
张叔低下头:"再没回来..."
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姜云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草屋。门楣上挂着的红绸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在风中轻轻飘荡。
屋内陈设依旧,只是墙上那幅画变了——原本的两个执剑女子,现在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剪影。画旁的题诗还在,只是墨迹新鲜得像刚写上去的。
姜云瑶伸手触碰那幅画,指尖突然传来刺痛。画框边缘藏着半根金针,针上穿着一小块布条,上面是苏瑾潦草的笔迹:
「系统未死,只是转移。勿寻,等我。 ——瑾」
布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鱼汤记得加豆腐。」
姜云瑶将布条贴在胸口,那里空荡荡的疼。窗外,镜湖泛起微波,倒映着无云的蓝天。一滴泪落在画框上,晕开了孤影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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