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了!”野生表哥郭开元亲亲切切地问候李勃。
“来了。”李勃说,在这种语境下,“起来吧”,“爱卿请起”统统失掉了作用力。她今天是来展示关心的,没必要教给他规矩。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小黄门又是润物细无声地呈上来一只锦盒,站的不远不近,捧的不高不低,唾手可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而郭开元连个眼神都不必做。
盖子揭开了,光芒夺目。
是一粒粉色的宝石,水晶一样清透,被能工巧匠雕琢成了半圆形,又被细致地分界为至少七八个面,每一个都折射出耀眼的光。
李勃给刺的眼睛发酸。
“上次瞧见陛下带了一只镶嵌了粉色宝石的簪子。”郭开元说。到底是纨绔子弟,在这些事情上头分外留心。“你喜欢宝石吧?”
还用你说。天子不偏爱,李勃不言语。
他盯着她瞧了好一会,笑了起来。
真特么大胆!龙颜是你该盯着瞧的?孤登基的时候,你爹给面子,来了,他都恪守规矩,没敢抬头瞧孤。
“送给陛下”。郭开元言出法随,作为粉色宝石“支架”的小黄门瞬间跪倒李勃脚下,不远不近,不高不低。
真大!比李勃那只心爱的簪子上头那颗足足大了三四倍!
一想到那支簪子,就令人懊恼,才带了两回,就赶上命妇进宫。刑部侍郎的夫人瞧了连连夸赞。
那日又恰好是皇妣的忌辰,皇妣生性淡薄,在世的时候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生活作风,但凡命妇亲眷,谁多瞧了几眼她带什么首饰,谁张开嘴来夸赞她哪支镯子,不超过两次,那东西便就归了对方了。
刑部侍郎夫人追思真诚,念经真切,不偷奸耍滑。
“魏夫人留步。”活动结束的时候,李勃示意小黄门叫住刑部侍郎夫人。
“打开看看吧!”李勃示意夫人打开锦盒。
“陛下恩泽无量!”
光芒闪烁在魏夫人娇艳、美丽、无瑕的脸上,她是真惊喜,真高兴。看来魏大人倒也真不算贪婪,他夫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和孤一样。
李勃将心怀感激的魏夫人送出去后,开始盘算营收比:魏公子在后宫,值得拉拢;魏大人是刑部二把手,据说和一把手面和心不和,不属于赵纯廖广阵营。值得拉拢!以后要砍人脑袋那天,少不得刑部有个贴心帮手罗织罪名,值得拉拢。嗯,买卖划算。
“陛下!陛下!”郭开元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李勃这下什真有些恼了,他哪里知道孤在盘算什么,还当孤给一块宝石迷得晕头转向呢,岂有此理!
李勃将宝石从盒子里拔出来,更耀眼了。而且,还很巧妙,宝石是独立的,只有一个小小的银托儿,插在圆环上是扳指,扣在簪柄上又成了簪子。
别人毕竟是一片好心好意,论里也应当说两句场面话。不对,这么重的礼物,似乎不该收,他万一求孤做事怎么办?
“比进贡的还好。”李勃干巴巴地讲,又惊觉自己说话不过脑子,给人听了,非得跪下来请罪,惊恐圣天子的讽刺猜疑。完了,今天外交成果减一。
郭开元没有跪,也没惊恐,竟然用拉家常的态度说:“那倒是,好的也进不了内府,就拿这次说吧,比你带的那颗好的,起码有二十颗,进汤城关,怕是就剩下十五颗了。进京城,那就只有十颗了。进礼部,也就三四颗能存下,按照规矩,这便是陛下应得的了。您也知道,这些年礼部和气谦恭,一位大人瞧见了,难免要给自己留一颗,又惦记着素日和睦的同僚,难免再分享一二。谁知一来二去,也就没了。”谢谢你,谜团解开了。
看来,把挑剩下的给孤,在前朝都习惯成自然了。孤是不是该开心,历朝历代都是权力倾轧,孤着一朝文武和和气气,同事关系还怪好的呢。
李勃笑了。
郭开元说:“不值得什么,这是我跟别人赌赢了了,你喜欢,我下次再赌。”
什么玩意,孤这后宫成赌坊了,真棒。
李勃展开开青玉纸,蝇头小楷一行一行被呈现在面前,去岁的,前年的,登基时候的。深得信任、擅长打理关系的小黄门这些日子里已经想办法搞清楚少府的库存。十之存五,这帮耗子还挺讲仁义道德的。
李勃忽然慷慨起来,赏!
后宫中的”侍从“们几乎人人有份。有才能的清寒子弟被格外关照。
金帛算什么,要紧的是人心。要紧的是好东西本就该由君王赏赐。
李勃一面不动声色地赏赐、拉拢,一面在心里头盘算,大景的朝廷上到底有多少个脑袋要砍掉。
随着鲜血涌出来的自然是更多宝贝,大景的民脂民膏,进贡的珍奇异宝。这些东西飞不到天上,化不到水里,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到时候,哼!就当寄存了。
至于郭开元,放不放进砍头名单还存疑。按照他的说法,赌来的,可真吗?野生表哥瞧着不太会撒谎的样子。
李勃自始至终也不知道,郭开元为了赌赢那颗粉色宝石,不但费尽心机,还输掉了价值十倍的东西。
无端施恩难免会引来猜忌,李勃得表演的更像一些。
“后来?后来孤发现郭开元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于是孤就加入他的,跟他一起纵马御道啦,夜半高歌啦,出去瞧宫门外头的灯红酒绿啦,孤最爱夜里举着火把在御道上飞驰,羽林郎给吓得断了魂魄……洪铭兄,你别说,红尘滚滚,真叫人爱不释手。”李勃眯起眼睛,怀恋起,她和郭开元做一对缺心眼知音,舞剑高歌到天明的日子。
“呃。”在其位谋其政,洪铭无法评价过去景国君王的荒诞行径。
“孤真怀念啊!”李勃意犹未尽,郭开元这个野生表哥给她好玩的,逗她开心,“与郭开元一起,无忧无虑,没有家国。”
洪铭走后,李勃在窗前坐了很久,外头的雪早就化了,春草游丝一样抽出长条,熏风温软地从纸窗外探头,已经一年了。
朗这些日子时常不在,要么出门买东西,要么出门见朋友。当然,他一般不汇报,李勃也只是察言观色、瞧见他穿的衣服、拿的东西揣度的。朗到底是上官家的人,门生故旧遍布京华,跟之前那个整天坐在堂前唉声叹气混日子一丝一毫前途都看不见的前府丞当然大不相同。
可上官家的人在大宁的风头这样好,干嘛要做府丞呢?一个不入流芝麻官,朗为什么一来就不走了?这一年中,弃她而去的人太多了,李勃的疑心不是没来由。
玉钩声动帘栊开。
李勃睁开眼睛,一脸发呆地瞧着眼前人。
回来的不是上官朗,是玉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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