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再这样下去，宫里有头有脸有上进心的人，都要被我和魏郎得罪干净了！”
魏泓倒是不说话，只是舞剑的时候，一瞧见有人拿怨毒的眼神瞧赵思敏，他就挡在前头。
“陛下，您没瞧见他们看魏郎的样子，眼睛简直会放飞箭，我们如今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了！”
赵思敏容色绝美，李勃都有点走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应答：“五郎，”李勃拖长嗓音：“孤把雪霜寒送给你可好，一则防身，二则和春花滟也是一对儿。”
“不好！”美人撒娇更增艳丽，“陛下再这样，我就称病，谁也不见！”
李勃败下阵来：“好吧，好吧，孤又不长久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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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兵不愿意来，攻城拔寨的敌人却无休不止。
算日子，好久没有召见谏议大夫的公子了，李勃不想因为左脚先迈出大门被参上一本，立刻叫人请了梁公子来。
“今日午时，在暗香殿后头的爱晚亭。”李勃说的很详细。
午膳结束的快，爱晚亭的窗子一打开就四面镂空，不给客人借机生出幺蛾子的可能。
李勃换了一身家常衣衫，以示亲近，桌子上摆着并不应季的菊花，待会用来夸他爹高洁——在宫里总有些消息传递的飞快，宫门落锁也阻隔不断。
“陛下，臣头晕。”梁公子才喝下肚一杯就不胜酒力，往李勃这边儿倾斜。
不应该的，孤的午膳酒兑水素来是1：1的。朗和孤做邻居的时候，喝几杯都没事。
“梁公子醉了。”李勃站起身来，这位公子的作风和相貌都不是她欣赏的那一挂。
“让陛下见笑了！”梁公子眼圈一红，“臣心中……”
“不必说了，孤都知道。”李勃柔声安慰：“孤差人送你回去。”
“不，不，臣没醉。”
“你醉了。”
“没醉！”
一来一回，李勃大致弄明白了。借着不胜酒力赖着不走的剧情不知道是哪一位大才帮忙写的，可惜给梁公子演绎的支离破碎。
饶是如此，却还不演完不罢休。
“窗子！”梁公子从醉意中抬起头，“一定是湖上风太大了，臣自幼体弱，怕风寒。”
李勃体贴地帮梁公子关上全部雕花窗，亭子里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光也没有。“梁公子好些没有？”
“好多了，只是臣在家中时，头疼起来总是母亲和姐妹在身边陪伴着，臣想家了！”
很好，李勃一挥手，四个小黄门，四个宫娥鱼贯进来。
“好好服侍陪伴梁郎，勿要使得他感怀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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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人闲则生事，得快点给这些无所事事的人找些事情做，不然孤的手脚早晚给缠的死死的。
“圣天子，有人求见！”小黄门拦住了李勃的去路。
能到这儿求见的还有谁？无外乎是宫里这些侍从。
“人在哪？”
“回禀圣天子，在桥头。”
李勃抬头，隔着一顷碧波，遥遥瞧见一个少年模样的陌生人。
这又是谁？前狼后虎，罢了，总比回去跟梁公子打交道好，李勃说：“宣！”
“亭子里的是谁？”朗问。过去一年，同李勃做邻居久了，礼貌倒是丢了许多。这孩子如今长高了不少，方才隔得远，李勃猛然间没认出来。
“梁公子，头疼。”
朗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眼神划过李勃得藕粉色衣衫，划过水面，望向奢华的爱晚亭，正有宫女沿着长桥小步迅疾地往岸上走来。
“梁公子头风发作，十分痛苦。不住地呻吟，说是要裂开了！”宫女是个生面孔，李勃不认得她，想必又是新来的。回话也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是怕皇帝，还是给梁公子突发恶疾吓到了。
“传太医来。”李勃也给吓到了，这梁公子该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要真是跟孤喝酒作乐死了，那可说不清了。李勃打算回去看一眼。
“不必担心。”朗还是不慌不忙的。
“他看起来疼的厉害。”
“梁公子平日一不顺心也头疼，自然，到这儿来就发作的更厉害了。”
“人命关天，不是小事，休得妄言。”李勃心里已经有数，却想吓唬一下上官朗，这孩子太冷漠了，对未来的同僚毫不关心地看热闹，和嘉儿半点不同。
“自然不是小事，但对梁公子也不是坏事。”朗抬起手拨开柳条，指了指脑袋：“没准是那里边儿要长脑子了。”
李勃笑出声来。
“朗，你搬过来住。”李勃说。把他留在没人的归思楼侧殿总不是一回事儿；再说，这样伶牙俐齿、眼神透彻的少年正好给自己挡一挡不速之客。年岁是比前两年大了一点，不过也还好，还能依仗着童言无忌，李勃自己十四的时候也还懵懵懂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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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大力推门进来，“陛下赐醒酒汤！”
李勃一惊，自己什么时候赐给人醒酒汤了？那宫女正在将一大盏汤羹放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她生的高大，颜色恶劣，汤看起来一片惨绿色，也并不诱人。
“孤的一片心意，四公子你就喝了吧！”李勃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她麻利的盛了一大碗出来，摆在赵四公子面前。
很好，这个上官朗很机灵。很会破坏这些打扰者的行动，虽然有点假传圣旨、擅作主张。
前些日子，秋风起时，朗又随驾搬回了含章殿西暖阁。起初不是没人反对：上官朗与陛下一处起居毕竟不相宜。李勃点头称是，表示当务之急要修好朗旧日居所。
内外府库相互推脱，户部和工部都说今年预算已经用完，好几个有司直言宫中事体与己无关。务实的部门声称没钱修缮，务虚的部门测算冬天不适宜动工，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臣告退。”那一壶醒酒汤有奇效，赵四公子喝下去药到病除，很快就走了，李勃很满意，送他出殿门回来，恰好看见开窗坐在暖阁里的上官朗。
“隔壁住的怎么样？”李勃问。
“很烦。日夜有人吵闹，不得安息。”他是该烦，李勃自己都觉得烦死了，小孩子能有多少好涵养。
前两个月，为了去军营的事情，受了赵纯不知道多少闲气，今儿个打发了最烦人的赵四公子，多少有些令人高兴。
“汤用什么熬的？”
朗用下巴指了指中庭大槐树。
“朗儿，干的不错，将来封你做宠妃。”李勃脚踩着上官朗窗下的石头，胳膊攀着窗棂，探着身子，同他开玩笑，说完立刻自悔失言。
昔年周武王翦商后，传位于成王，裂土分封诸侯。当时，成王弟叔虞年幼，成王传唤他到园中玩耍，兴之所至从树上摘下一片桐叶，剪为玉圭，戏言为叔虞封地，叔虞以臣子分封之礼仪跪下接受。周公听闻则说：天子无戏言。成王只好择吉日分封叔虞为唐侯。
李勃正了正神色。
幸好朗听惯了她整日没正行的调侃，只当耳旁风，不以为意：“赶走他是因为我不喜欢他，半夜里啰啰嗦嗦的，太吵了。又不是因为你。”
这孩子越发离谱，你？称孤为你？李勃决定教训他一下。
还没发话，朗就说：“反正，你也讨厌他们不是。”
当然不能表态，不过这孩子真懂得查颜观色。李勃心想：不用给眼神，就知道孤讨厌谁，不讨厌谁。郭开元更吵，可他知道孤喜欢，便不插手。
“你也不算喜欢他。”朗用树枝在窗棂上写了一个“元”字，随后将树枝一扔，看进李勃的眼睛里。他明白李勃想的是谁。
“帝王不偏私”。李勃颜色凛然，说回官话。
她是还不够喜欢郭开元。李勃想，不过，什么都是慢慢的，日积月累的。毕竟她每天都可以再多喜欢郭开元一点。
日月交替，含章殿来人，朗就在暖阁待着不出去。没人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静静坐着，做什么都漫不经心，什么都学一学就会。
孺子可教！李勃想，没白给他当替身妈。一次，她从柳树下面走，瞧见朗正在不远处盯着她，或许孤长得和他母亲确实有几分相似，李勃便问：“你妈长什么样？”
“不知道，不记得。“
李勃一脸惊讶。
“忘了”。
“忘了？”
“我三岁时，她就死了。”
倒也是个可怜孩子，李勃叹了一口气，想要拍拍他的脑袋，却给灵巧地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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