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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韶听音

上官朗来的那日,李勃正在与洪铭开展新一轮的嘻嘻哈哈。

“不瞒洪铭兄说,除了春狩秋猎,孤最喜欢的就去取云韶院听曲子了!”云韶院是大景的钟鼓女乐之地,专门唱些靡靡之音,跳些靡靡之舞来愉悦皇帝。

“顺昌王贤弟呀,我素来听闻南朝金粉自然胜过北地胭脂,令人艳羡呐!”

前几日送出的熊皮褥子大大拉进了洪铭和李勃的距离。

“不是孤吹嘘,那一干小女子确实颇为标志水灵,皇考在的时候也喜欢女乐,都是各州县进贡了来,还有些事他亲自采选赐名的,颇有些色艺双绝的小娘子,别说男子瞧了通身酥软,就是孤看了也是我见犹怜。”

洪铭的眼睛睁的比瞧见熊皮褥子和名家钓鱼竿更大,都快赶上对“文敏”的兴趣了。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红颜命薄,羽衣霓裳,歌喉管弦,如今都不知道飘零何处了。不然真该送洪铭兄两个,佳人配才子岂不妙哉!”李勃只得先口惠而实不至。算起日子来,赵公等人的四十万两白银也快到了,拿了钱,不愁给洪铭买不着好的。

李勃第一次路过云韶院正是脑袋差点给郭开元射开瓢的拿一天。

上马的时候,人还是硬气的,下了马,双膝一软,差点栽倒在一处院墙外。

天子,天子也只有一条命!天子的命也只有百年,而不是老不死的一万年!

李勃双膝酸软靠着院墙,一屁股坐在去年秋天的落叶上。

“春日迟迟,蕊香细细,人立小庭深院中,蝴蝶飞过秋千去……”

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给风吹到李勃的耳朵里。这曲子本是最无聊的宫廷之声,艳俗空洞,不知所云。可不知怎的,听起来如怨如诉,这种幽怨赋予了歌声新的灵魂。

李勃侧耳听了整整一曲,确定歌声就来自一墙之隔的不远处。

墙太高了,砖石多有破损,爬满了衰败的藤条,墙角的青砖多有侵蚀痕迹,整座院落至少有数年没有粉刷修整过。

真不知道宫里还有这般荒凉所在。难道是前朝幽魂所居?

李勃怕会拿箭射穿她脑袋的人,怕为了惩罚她关她禁闭还有杀人的人,却并不怕鬼,至少鬼没有害过她。

院落很大,李勃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大门前。朱粉金漆已经脱落大半,露出木头本色,看得出来旧日曾经繁华过。

云韶院。

李勃认得匾额上的大字,那是高祖父庄帝写的,李勃自幼临习他的字帖,庄帝是位伟大的书法家,音乐鉴赏家,可没人说他是个好皇帝。云韶院就是他创立的,为着“天子与四方同乐”,当然主要是天子负责乐,四方负责为天子之乐服务。

“娇娘,别唱了,白熬坏嗓子,哪有人听?”

“姐姐,我想回家,我不想老死在这里……”

跟着哭声后头的是骂声。

“小蹄子,还以为自己花容月貌,歌声动人,能勾引陛下的。却不知道外头早就变天了,当今圣上是为女子。”

“还小蹄子呢,先帝四年选上来的,三十二啦!脑袋上都长白头发啦,还做梦呢!”

“管她做什么,随她白费功夫去罢。”

“谁的功夫不是白费,偏她就矜贵,就要哭?”

里头的人声音个个美妙,开口句句刻薄,李勃想要敲门的手又缩了回去。她来这儿干什么呢,庄帝风评不佳,多半为着这个云韶院,她不想步后尘。

算了,你们在等十年。等孤能够做主了,就放你们出去,想回家的就回来,想留在京城卖艺的就卖艺。那时候,孤真正君临天下,吏治清明,开疆拓土,城邦富足,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孤会给你们每个人一笔黄金盘缠,弥补你们被浪费的一生。

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升起来了,李勃又给钉在原地。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箫,身边聚集了好些擅长吹箫的命妇和乐工,时不时便品鉴比拼一回,李勃自小受浸染。

从来没有这么好的箫声。

那箫声是有生命、有魂魄的。

一切都静了下来,歌声、哭声、骂声。天地之间唯有一缕箫声在环绕升腾。

箫声停了的时候,门给微风吹开了。

那是李勃第一次见到陈鹤年。

云韶院三百金粉,无论男女,各个容颜如花。而鹤年如鹤立鸡群,让所有花颜月貌失了颜色,沦为陪衬。

鹤年就是秀逸至此。

李勃第一眼就认定他是方才吹箫之人。

皇帝不来,经费不足,前途没有,可作为宫里的常驻机构,在将任务三裁三减后,云韶院的日常工作还得运行。这一日,就是新选伴奏萧鼓的日子。包括鹤年在内,候选的箫者,一共十二位,一一吹来,为《春日曲》合奏。

起初的时候,几位郎君吹的都好,与歌声相和,难分伯仲。教坊师傅正在为难着,也遗憾着:要不是此次官宦子女获罪充实宫掖,云韶院多少年都没有于箫声上人才济济的时候了。可是,当今圣上登基四年,从未踏足过云韶院,再好的鼓乐不也是浪费?

到了鹤年,箫声一起,人人被夺了心魄。谁还记得之前的几位?

“去。”李勃踏进门第一步,恰好看见教坊师傅朝着陈鹤年掷下一张牌,是去字牌,上头漆黑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了。

“留”字牌是留用的意思,“去”字牌是不录用的意思。

李勃坐在屏风后面,惊讶中掺杂了一丝怒气,为陈鹤年鸣不平。随后,有立即想明白了去的意思,这人、这箫声太出众了,有他在,旁人还哪里听得见曲子,看得进去表演,欣赏得了一众如花容颜?

“箫声独奏也甚好。”隔着重重连忙,李勃打发小黄门传话。

“天子万年!”最年老的两位教坊师傅迟疑了片刻,穿过帘幕,跪了下去。他们侍奉过李勃的祖父、父亲,从李勃幼年的举止和如今的容貌中嗅出了血脉的痕迹。

“天子万年……”参差不齐的声音从四周聚拢了过来,同样聚拢过来的还有一双双落在屏风和重重羽扇后的眼睛:激动的、迷惑的、心灰意冷的、懵懵懂懂的……还是期待的更多。

李勃当即决定看一场表演再走。

“就跳云门吧!”云门是必修曲目,无需做过多准备。李勃不想为难人,在云韶院只要停驻片刻,就会明白这里有多了的寥落,多么的破败,多么的疏于练习和管理。

七十二位舞者站在桐油清漆脱落的舞台上时,李勃还是觉得自己想简单了。隔着挺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一股子发霉的气味。舞衣不仅难闻,而且难看。这些年,新的没有裁制,旧的又储存了太久,青绿与粉红的丝质衣衫全部显得发乌、发暗、色泽暧昧不明,与李勃幼年记忆中偏差很大。舞者也是疏于练习的,跳起来参差不齐,与恢弘庞大、庄严肃穆没有半点关系。

教坊师傅的脸比得了熊皮褥子的洪铭大学士还要红。

李勃倒是心情很好,箫声部分是陈鹤年演奏的。从侧面专门给萧鼓乐工准备的纱笼后悠然升起。当然,也是临时被派上场的,教坊的人最懂察言观色。

甚好。

箫声悠悠传来,为李勃构建了另一个云门。属于三皇五帝时代的,属于辉煌强盛的大景的,肃穆昭昭、威仪赫赫,亭台楼阁拔地而起,圣王的美德有了具体的形态。与眼前这个暗淡的、参差的云门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李勃陶醉了。

头一偏,隔着羽扇恰好看见鹤年那双眼睛。

陈鹤年的眼神清亮,眸子乌黑。李勃从第一眼开始,就看出他不属于这里。这样的人,别说在云韶院,在尘世都是沦落。可偏偏那双眼睛那样温柔、天真,对明天抱有期待,抱有最真诚的期待。多年来,李勃总能见到暗淡、防备、算计、狡猾、无所谓的眼睛,她习惯了讨好、以及蝇营狗苟的算计神色。因此,陈鹤年这双眼睛,看一次就忘不了。

箫声里的陈鹤年,就像暗淡秋霜里的一支玫瑰。这宫里独一份。

李勃从头到尾看完了冗长的表演,宽容地表示不错,乐呵呵地像个二百五。

七十二位美人一头一脸的香汗,不情不愿地叩首:天子万年。在云韶院,天子也分三六九,昔年庄帝是第一等,至于李勃,自然是最末一等的。

“殿下,走神了。”

“哈哈,想起了些陈年旧事。”

洪铭用眼神做邀请:说来听听。

“孤那时候真爱去云韶院,没钱打赏,孤就听墙根儿。”李勃一点也不害臊。丝毫不介意抖落自己囊中羞涩的事实。

“歌吹鼓乐动人之处,非一墙可隔断。”洪铭是会说话的。

“到底洪铭兄是个知音呐!”李勃眼神一亮:“其实,除了萧鼓声、丝竹声,站在云韶院的墙外头,还能听到不少其他好东西呢。”

“哦?”

“比如,她们很爱骂孤。孤就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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