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焦带着顾展躲进巨石堆，这里的室石头层层叠叠，之间留着勉强通过一人的缝隙。
砰得一声，鲶鱼精刹不住车，头部卡在石头缝隙里，动弹不得。
顾展跟在鲛人后面，在蜿蜒的缝隙中爬行，窒息感包裹住他，耳鸣声尖锐漫长，意识有些不清晰了。
“等……”他吐出一口气，但水中无法传递声音。
“怎么了？”
宣焦转过头，就看见对方一副濒死的模样。
他忘记了人类在水里是多么脆弱！两人身处二十米深的水底，如果用全力拉顾展上去，势必会因为水流进一步呛水。
“啧，麻烦死了。”
宣焦没有多想，耳后的鳃微微翕动，贴上了对方的嘴唇，渡了一口气。
顾展瞳孔骤缩。
一时间，耳鸣减弱，被强烈的心跳声取代。
电视剧中经常使用这种桥段。女主掉进水里，衣袂飘飘往下坠落，男主毅然决然跟着跳入水中，两人在水下相拥、亲吻，用水下渡气的方式救人，画面唯美又动人，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顾展一直对此方法的可行性存疑。但理论上来说，施救者呼出去的气大部分依旧是氧气氮气，确实可以救急。
总之，他没溺死，但心脏已经差不多溺死在对方的眼睛里了。
宣焦拍了拍他的脸颊，或者说扇也挺合适。
顾展忽然有了力量，和宣焦一起穿漫长的石缝，向上游去，一直游到山洞口。
“活、活下来了。”他喘着粗气，声音哑得厉害。
洁癖的鲛人没抬头，使劲搓着鱼尾，试图洗掉沾染的怪味。
顾展握着鱼竿的手松了又紧，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开口，“总算甩掉它了，也算是鱼口逃生，谢谢你……救我。”
宣焦说：“这边水浅，鲶鱼精过不来。对了，神器怎么了？”
顾展也很好奇，将鱼竿递了过去。
只见一整根竿身爬满了金色菌丝，光彩夺目，像是从路边随处可见的树枝变成了上百万级别的金丝楠木。
宣焦沉默片刻，才说：“神器本名为打神鞭，殷商末年，元始天尊将神器赐予姜子牙。平时看与树枝无异，但当神器认主时，就会逐渐变成打神鞭的形态。”
“认主？”
“你小子……”宣焦表情古怪，“从古至今，神器代代相传，持有它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但被认主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顾展微微愣神，“我运气这么好？”
宣焦哼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我找到了山水园的关键性证据。”顾展从兜里拿出手机，居然还能开机，国产电池在今日崛起。虽然视频被法光大师删除，但他快了一步上传云端，电脑里已经有备份了。
宣焦听他简单说完，怒不可遏，“所以就是为了金钱？金钱有那么重要吗？”
“但我更加担心的是法光大师，他是怎么培育出鲶鱼精怪的，他又有什么目的？”
宣焦说：“他的神魄烂掉了，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确实。”顾展看向他，“这两天盯紧了，会有人来放生，他们一来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报警。”
宣焦点点头，从石头堆下翻出什么，“你嘴唇好白，吕真綾说这也是食物，吃吧。”
顾展定睛一看，是一颗薄荷糖，留到现在。
“你不喜欢吃？”
宣焦恋恋不舍，把糖拍到他手上，“下次来再拿点，我要……”他比划了一下，“这么多。”
顾展勾起嘴角，“糖吃多了会蛀牙。”
宣焦向他展示自己洁白且尖锐的牙齿，证明自己的牙齿非常健康。
一直到走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再提起水下渡气的事情。
顾展独自一人往回走，好在有先见之明，没把车停在山水园里，反而是停在了几百米外的山坡上。
他把湿漉漉的外套放在副驾驶座上，薄荷味充斥鼻腔，不算太甜，但很凉。
忽而有些心情复杂。
如果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这会儿应该已经抱着互诉爱意了吧？
现实终究不能为了剧情服务，危机时刻，当然是救人要紧。就像大街上如果有人出事，别人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去人工呼吸。
顾展踩下油门，又换了种想法。
不过呢，至少可以看出娇娇不想他死，不然两人非亲非故，为什么三番五次救他。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嘴唇，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怎么压都压不住。
好软……
回到家里，顾展把身上的衣服扔进垃圾桶，洗了个热水澡，用了大量的沐浴露和洗发露，还是觉得鲶鱼那种滑溜的感觉有如附骨之疽，于是又用搓澡巾搓了好几遍。
洗完澡，他点了份麦当劳，吃的时候有些后悔，没有教吕真綾注册微信，不然现在还能和宣焦打视频。
等等……还是有办法的。
顾展拿着汉堡拍了张照片，非常心机地把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拍了进去，从信息里发了过去。
也不知道那边荒郊野岭，信号好不好。
五分钟后，收到了吕真綾的回信，一张照片。
外面已经黑了，他不知道从那里学会开闪光灯，把镜头对准了宣焦。曝光之下，宣焦的眼睛透着光，宛如萤火。
顾展顺手保存了，然后又翻开相册，看了又看，忍不住地傻乐。
第二天，他是被谢堂的电话叫醒的，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谢堂说：“今天我进完货了，嘿嘿，出去吃饭！”
顾展刚睡醒的嗓音特别低沉，还带着点哑，“去哪吃？”
“请你们吃府上火锅！”
“我们？”
谢堂一愣，“你不知道吗，白哥从国外回来啦，我们兄弟仨不好好聚聚？”
白哥原名孟李白，现在继承家业，经营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前阵子听说是去国外谈生意，发的朋友圈那叫一个奢豪，天天品着八二年拉菲，吃着战斧牛排，时不时和ins网红看个秀，亲个嘴。
顾展打开手机，才发现孟李白昨天给自己发了消息：“bro，约一下？”
“行啊，现在去吗？”
谢堂看了看时间，“顾少快点起床吧，老奴先过去定位置，一会儿饭点了要排队。”
顾展说了句马上来，起床洗漱。
等他到的时候，刚好在府上火锅门口和孟李白碰上了。
对方戴着墨镜，穿了一身高奢，一开口就是：“Bonjour~好久不见。”
顾展和他碰了碰拳。
谢堂在里面开了个包厢，三人饭前先碰杯，时间一下就拉回了学生时代。
当时三个人名字合称为“白展堂”，一个专业还是一个寝室，关系铁得不行。
酒过三巡，孟李白按照惯例开始滔滔不绝，“我跟你们说，真是睁眼看世界了，卧槽，这次出国受益匪浅。”
谢堂问：“拉菲好喝吗？”
“好喝、好喝个屁，贵死了，一口下去全是金钱的味道，但是谈生意，没办法，总不能让对方看不起吧？”
谢堂点点头，老老实实记下自媒体公司ceo的商业心经：拉菲不好喝。
孟李白大着舌头问：“诶，展啊，你最近干啥啊？我可听说了，你家小姨……”
谢堂会错了意，接话道：“你也听说顾少谈恋爱了？”
“……啊？”
顾展一个头两个大，言简意赅，“没谈，在追。”
孟李白压低声音，八卦道：“你快说说，对方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酒劲似乎瞬间上头了，烧得他耳朵发烫，“女生，特别特别特别漂亮。”
“三个特别，美成天仙了。”孟李白哈哈大笑，“什么类型的，可爱、温柔、还是冷艳？”
顾展脑海中全是宣焦的脸，深邃的眼窝，冰透的瞳孔，小巧的鼻子。居于男女之间的莫测的美感，有一种非人的精致，但也不是妖孽的勾魂……
“很帅气的。”他说。
孟李白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这种。”说完，他微信给谢堂转了两千。
顾展满头黑线，“你们做什么交易了？”
趁他思考的间隙，两人居然在私底下发消息？！
谢堂收完钱，笑道：“我和白哥赌呢，他猜你喜欢柔情似水的小妹妹，我猜你喜欢英姿飒爽的大姐姐，看来我赢了。”
英姿飒爽的……大姐姐？这都什么形容词，顾展不知道宣娇的年纪，直接问女生的年龄是不礼貌的行为，但英姿飒爽倒挺合适。
三人吃完饭又天南海北地扯了会儿，之后提议去河边逛逛，最近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刚好去消消食。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河滩上没什么钓鱼人。
一问才知道，昨天夜里有个钓鱼佬独自夜钓，鱼钩刚下去就锚住了什么重物。他顿时喜出望外，以为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中了条大鱼，赶紧把勾收回来，自己下水去捞。
这一看，钓中的是个黑色布袋，臭气熏天，钓鱼佬感觉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拉开袋子上的拉链，和一只睁开的眼睛对上了！
死不瞑目啊！
他吓得屁滚尿流，爬上岸报警。这两天过去杳无音讯，法医判断死者是七八岁的小男孩，生前受到虐待，看衣着可能是流浪儿，无人认领尸体，也找不出凶手留下的痕迹，此事成了一桩悬案。
之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死鱼正口，搞得钓鱼佬们人心惶惶。
顾展皱了皱眉，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是宣焦打来的。
宣焦压低声音，“他们又来了！有三辆大车，真可恶，我要咬死那秃头！”
“听话，别冲动。”
“我知道。”对面传来一阵水声，宣焦咬着牙，呼吸急促，“吕真綾又犯病了，我得拉住他，你快过来！”
“好，马上。”顾展挂断电话，又播打了110。
谢堂和孟李白面面相觑，“顾少现在这么正义的吗？”
孟李白说：“你看不出来他打电话那样子？对面绝对就是嫂子，赌不赌？”
谢堂：“不赌，因为我也觉得。”
电话通了，顾展说：“您好，我要举报。有人正在绿水湖放生外来入侵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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