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表示,马上派专业人员前去查看。
顾展放下手机,语速极快:“我有急事,先走了,下次再约。”
孟李白和谢堂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快去陪嫂子吧。”
“别瞎想。”来不及回去开车,顾展打了个滴滴过去。他已经对绿水湖周边的山路了然于胸,趟了条小路,然后毫不犹豫地下水,在蒲苇从中找到了宣焦。
“我来晚了,他怎么样?”
宣焦单手扼住吕真綾,像是抓住一只无能狂怒的小鸡仔,“没事。”
顾展透过一根一根的蒲苇往外看,岸上站着不少人,其中也有张秋娴,在和法光大师单独说着什么。
想必法光大师以为他已经死了,正在给小姨报喜呢。
只见张秋娴故意松开脖子后端的卡扣,状似不经意地晃了晃,一块玻璃种翡翠大肚佛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
她转身离开,法光大师蹲下擦鞋顺手捡了,他将翡翠大肚佛收入囊中,忽然眼神凌厉地扫向蒲苇丛。
宣焦往水里沉了沉,皱起眉。
这秃子有如动物般的直觉,不动声色地抬脚走了过来,毛布底罗汉鞋陷入淤泥中,声音粘腻恶心。
法光大师慢慢拨开蒲苇,像是感受不到湖水已没过脚踝,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
眼看他就要找到他们藏身的位置,顾展屏住呼吸。
下一秒警笛声猛然响起。
法光大师迅速扭过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慌乱,转身上岸。
顾展心落回肚子里,呼出一口气,“差点就被发现了。”
宣焦捂着吕真綾的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岸上。
只见几个威风凛凛的警察和水域管理人员从车上下来,义正言辞地驱赶放生的人群。
“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放生外来物种。”
张秋娴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朝管理人员笑道:“您好,你们误会了,我们是佛教信众,是在做慈善,积善行德。”
管理人员抓起一条散落在地上的鱼,说:“那也不能乱放生,你们放生前没有做过相关的研究、也没有向有关部门报备吗?”
张秋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什么,什么研究?什么报备?这也是鱼呀。”
“这是埃及革胡子鲇,”管理人员叹气,“属于外来入侵物种,破坏生态的。”
“哪有什么入侵,来了不就是本土的。”
“哎,思想愚昧。”
警察调查完数量,指挥着卡车往回开,“谁是此次行动的组织人员,需要回局里谈一谈。”
法光大师一言不发,静静盯着天际。
张秋娴咬咬牙,有些崩溃了,她一向被捧的很高,现在是在所有人面前丢脸。“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要我去警察局,小心我上法庭告你们!”
警察道:“这位女士,请您冷静。”
“冷静什么?我没犯法,我在做好事,谁也不能抓我!你现在阻止我行善,就是在犯杀戒,以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警察不再与她争辩是非,强制将人请走了。
“放生是拯救生命啊,从来没听说这也犯法。”
“是啊,会不会是得罪人了?”
“先回去吧,等消息。”
其他参与者窃窃私语,也有疑惑抗议的,但终归不敢说什么。他们不是负责人,不需要回警局调查,但参与了此次放生,也要承担生态损害的赔偿责任。
法光大师收回目光,默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
宣焦原以为这些人会被武力狠狠惩罚,没想到结束得如此轻易,他有些愤慨,“这样就结束了吗?他们犯下的罪呢?”
顾展轻声细语地解释,“他们会上环境资源法庭,会有专家给他们评定责任。”
“不打一顿怎么长记性?”
顾展关上摄影机,从胸口口袋里变出一颗水果糖,“放心吧,我会让他们长记性的。”
“哼。”宣焦接过水果糖。
吕真綾不舒服地扭动着。事情告一段落,现在应该去给他找草药了。
顾展水性好了很多,首次被允许和宣焦一起去,他确实很好奇这种神奇的草药长在什么地方。
游到目的地时,竟然是一处湖心岛。
约莫不到十个平方,岛上的灌木丛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开着洁白的小花,蝴蝶在其间翩翩起舞。很难想象被污染的绿水湖还有这样一处如梦似幻的美景。
顾展是个很喜欢户外的人,他沉迷于钓鱼的其中一个目的,并不是因为真的能钓上鱼,而是他很享受身处于大自然中的惬意。
宣焦说:“这个小岛的底下就是吕真綾的洞窟,有空可以带你看看他那些藏品。”
简直就是个带院子的大别墅。
顾展震惊,问:“洞窟?你们休息的地方吗?”
“是啊。”
宣焦点点头,把吕真綾交到顾展手上,独自爬上小岛,在灌木丛中挑挑拣拣。总算找到了想要的草药,其实这株看起来和旁边的绿叶无异,但只有这株是有疗效的。
顾展确信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人类眼中的那样,研究表明,地球上的生物在水生生物阶段就拥有的视觉。
鱼眼拥有四种视锥细胞,也就是说,他们有四种色彩信息传递通道,说不定鲛人眼中的世界远比人类眼中的丰富多彩。
“鲛人难道是地球上的阿凡达?”顾展感叹道。
“阿、阿凡达?”宣焦念了又念,不解,“什么东西?”
顾展正要解释,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似乎有什么恐怖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僵硬地转过身,顿时毛骨悚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从来没有如此切身体会巨物恐惧症!
——鲇鱼精暗藏于水下,像一大团黑黢黢的影子,和深水的颜色融为一体。
你以为自己漂浮在水上,实则水下危机四伏,巨物虎视眈眈。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朝着鲇鱼的嘴里裹挟而去,水里甚至产生了杀人于无形的漩涡。顾展暗道不好,抽出身上的神器鱼竿,千钧一发之际,鱼钩勾住鱼唇,他抓住鱼竿,如果这时候放手了,就会坠入鱼腹的深渊。
糟了!余光瞥到一尾绿色,顾展连忙腾出一只手。
吕真綾要被鲶鱼精生吞了!
他整个人又往里滑了一截,堪堪抓住吕真綾的头发,一人一鲛悬在腥臭黏腻的内壁,岌岌可危。
外部,宣焦的鱼鳍如同猫炸毛般竖起,牙齿闪着寒光。
他心如擂鼓,在石头上磨了磨指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
鲶鱼体表覆满粘液,没有鱼鳞,无处下手,他的指甲只能扣进鲶鱼的鱼鳃里。
鲶鱼精将他往石堆上撞,试图驱赶这只烦人的小虫子。
砰——
宣焦吃痛,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但仍然死死扣住鱼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鲶鱼精拼命挣扎,再次将他往石头上撞。
宣焦玄色鱼尾上的鳞片掉落,底下鲜血淋漓,他吐掉嘴里的血,发了疯似的,将指甲插得更深。
“丑八怪,我和你拼了!”
他调转方向,鱼尾反蹬鲶鱼精,竟然直接将整片鳃扯了出来!
腥臭的鲜血染红水面,向着四周扩散。
鲶鱼精忍受不住疼痛,将顾展和吕真綾吐了出来,仓皇而逃。
顾展在鱼嘴里被熏得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拉着跑了,他这才想起来,神器的鱼钩还在鱼嘴上。
看着只是枚直钩,没想到勾得这么牢。他不能让精怪带着神器跑了,只能死死拽住。
可是在水中,人的力量怎么能与巨物抗衡,更何况这是一条成精的妖怪。
在野外,钓鱼佬钓到大鱼时,也不是马上就提到岸上的,而是在水里博弈一会儿,称为“遛鱼”。
但在水里被鱼遛,顾展还是头一回体验。
宣焦把吕真綾扔上岸,从后面赶来,和他一起拽住鱼竿。
神奇的是,鲶鱼精被迫慢慢停了下来,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
顾展表情扭曲了一瞬,她、她的力气原来这么大!
宣焦问:“现在怎么办?”
顾展瞥见左边十米有一浅滩,生了一计,“我需要去岸上。”
宣焦点点头,拉着顾展,顾展拉着鱼竿,鱼竿拉着鲶鱼精往潜水游。
“遛鱼术”中有一招叫做“横八字”,人在岸上反方向牵着鱼走,鱼往左,则向右使劲,反之亦然,直至鱼精疲力尽。
顾展在水中毫无实力,到了岸上总算找回点主场,因用力健身房锻炼出来的漂亮肌肉紧紧绷着,手臂上冒出青筋。
神器似乎有使人力量倍增的作用,这么大的鲶鱼精,少说也有一吨,他竟然觉得自己能把控住。
鲶鱼精咬着鱼钩,蓄势发力往水底钻,它刚前进几步,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扯住了它。
宣焦作为战地记者,在认真观察战况,从水里冒出头,“它要往右边冲了!”
顾展手中的钓竿向□□倒,呈四十五度角停住钓竿。
惊人的拉力传来,鲶鱼精果然向右冲,他一个踉跄,差点被巨力拉回深水。
宣焦紧张万分,“顾展!”
顾展爬起来,身体向反方向倒,同时强压下内心的慌乱,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观察着鲶鱼精发力的时机。
只要它一发力,他也发力,加上宣焦的预判,鲶鱼精即使用再大的力气也无法前进一步。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配合默契,竿稍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微弱,直至不动。
鱼已力竭。
顾展将钓竿与水面平行,呈拔河之势,将巨物拖到浅滩,只要搁浅,它就再无法回头了。
宣焦游上岸,很潇洒地和他击了个掌,然后果断剜掉了鲶鱼精另一边的鳃。
两个人都是一身的伤,近乎虚脱,没办法再游回去,只好先在石滩上坐下。
“对了,阿凡达是什么?”宣焦撑着手问。
“是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
宣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人类的语言进化好快,又是什么稀奇词语,我上一个学会的稀奇词还是‘智障’。”
顾展忍俊不禁,忽然想起上一次宣娇骂自己的场景。
也是劫后余生,看什么都觉得称心如意。
他说:“你还记得上一次说是在哪天吗?”
“哪天?”宣焦问。
那天落日滚烫,云海杏黄,鱼儿跃出水面划过闪烁的尾光。
我说人生无常。
你说妈的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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