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最后的一点柔情褪去,蕊哥大喊道:“够了,你在侮辱我?你把我的自尊放在哪?总是哄我把游戏当游戏,你把我当小孩子吗?把这里当过家家吗?我老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就把话撂在这,要是输了,我的命!你拿去!”
梅花其实并不想要没用的东西,但气氛都到这了,不同意的话恐怕要耍无赖。
耍无赖总归是麻烦的,她只想尽快结束任务,回去休息。
“好吧,那开始吧,我们最后的一场赌局,押注上双方的未来和人生。”
“加赛只有一局,直接定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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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绮漫向专家摊开手掌。
专家打着哈哈,不想直面残酷的现实。
狄绮漫倔强地伸着手,上下挥动。
“这个方法明明百试百灵的,右少爷真不是人……”
专家眼角挂上硕大的泪珠,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把刚到手的支票放在她手里。
拦了右景丰半天没拦住,不光要全额退款,还付出了许多成本,损失惨重。
“要来一局国际象棋吗?”狄绮漫收起支票,看上去心情不错。
专家扭头看向旁边两个已经累趴下的同行,犹豫道:“可是游戏还没结束,不需要继续工作吗?”
“结局已经定下了,蕊哥怎么走都不会赢,他会自己把自己推向失败。”
专家神色复杂,帮忙排开棋子,刚走几步,她就停了下来。
她抬眼重新观察面前的金主,小心翼翼说道:
“本来我以为您是个温和的人。”
狄绮漫赞同点头:“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那再来一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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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落座,蕊哥又换了座位,另辟蹊径,坐在桌子的侧面,这个令人尴尬的座位分布让梅花忍不住挪开了点。助手把抽奖箱举到面前,蕊哥朝梅花一努嘴,之前总是他先抽,说不准里面也有门道,得让梅花先。
“不用抽了,喜欢什么你挑。”梅花的大方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蕊哥不敢动作,他还在思考。
见许久未决,屏幕中忽然传来一段老歌的哼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母亲深情的歌声悠远动听,让人意外这竟然是从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嘴里发出的,中年妇女总是为了家庭忙忙碌碌,很容易让人忽略她们也有自己的爱好,蕊妈放下矜持,面对一大群陌生人,旁若无人哼唱着,唱着属于自己的青年时期,那时候的苦难并不少,缺衣少食是常态,但至少无聊平凡,那时候没有蕊哥,也不必忍受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李暮认真看了眼蕊妈,收回视线,心中毫无波澜。
这才有点对手的样子,自己的对手可不能是个只听别人话的傀儡。
蕊哥心中微动,如有神助,很快选好五张。
“你先。”梅花再次让子。
蕊哥翻开一张国王牌,果然,卡面与上一轮一模一样,他很肯定,这次是上一轮的延续,他已经占尽先机。
见梅花停在那不动,蕊哥连忙辩解:“规则并没有说每场的规则不能重复。”
“确实没有说过。”梅花抿嘴一笑,面对蕊哥说话,眼神却落在蕊妈身上,“您的决定是正确的。”
蕊哥接连出牌、行动,梅花很快只剩一条命。
她还是很淡定,不疾不徐举起一张昙花。
蕊妈顺手翻出昙花,正要读规则,梅花却又把昙花放下了。
她换了张Q牌,打算抽取对面一张,蕊妈翻开Q牌,念道:“什么都没发生。”
梅花正要伸出的手紧急缩了回去。
“哈哈……”见她上当,蕊哥嗤笑,“你不会以为全都按照上一轮吧,你这样不知变通可不行啊。”他极尽嘲笑,想要影响对手的心态。
可梅花还是不为所动,方法失效,蕊哥愤恨地闭上了嘴。
两人有来有往几个回合,都剩下最后一命。
李暮补充了两颗子弹,一枚红弹,一枚空弹。
再看桌上,梅花手中剩一张昙花,蕊哥还剩一张马车和一张宝剑。
接下来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李暮。”蕊哥忽然开口。他看着不明所以从屏风后走出的李暮,试探道:“其实你是梅花的人吧?”
“你骗不了我,我早就知道了。”
蕊哥一眨不眨盯着她,试图找到表情里的破绽。
李暮沉着脸迟疑片刻,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哈!”蕊哥一拍手,一副果然如此的得意。
“从你替掉那人之后,我就一直在输,虽然你伪装地很好,也一直往利我的方面给提示,可结果是骗不了人的,过程再怎么复杂,你的最终目的还是太明显了。仔细想想,一开始你接近我就目的不纯吧,哪能随便在路上撞到人,还硬要混成好朋友的。”
李暮点破他的处境:“可你要怎么办呢,你已经坐在这了。”
蕊哥面色沉了沉,指着玩具枪:“最后的两颗子弹绝对是空弹在前吧?下一回合是我行动,你不可能把胜利的机会留给我。”
“什么都让我先,看似是占便宜,实则都在后面等着我呢,是不是?”
蕊哥举起宝剑牌,弯起嘴角,“李暮,我这张牌下去,你是必须要调换顺序的吧?虽然身份暴露,可本质还是工具人,明面上的动作还是要完成,不然扣你们会场一个虚假宣传的大帽子,以后谁还敢来消费?”
李暮和梅花来回眼神交流,未果,只好僵硬接过玩具枪,背身摆弄。
蕊哥摊开手一招,信心满满叫李暮赶快拿来,他眯眼从枪口往里望了望,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琢磨了一会,他又举起马车牌。“差点忘了,我是个谨慎的人。”他嘿嘿笑道:“刚好还有张昙花,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吧,确定好下一颗子弹的颜色,再行动不迟。”又转向李暮,“顺便也坐实一下你们的串通。”
正要落下,一直默不作声的蕊爸开口。
“不要用!”
蕊哥一愣,转向屏幕:“哈?你突然又出来干嘛,一天一夜没见你干活,为什么这时候跳出来。”
“儿子,妈说过,我们不会害你。”蕊妈也在附和。
蕊哥脸上闪过一层厌恶,“妈,你不要听他的,你也别决定,听我的。”
中年夫妻还在拼命摇头,拼命劝,几乎痛哭流涕。
“你等一等,先看看牌!”
他们在极尽全力表达,但蕊哥从蕊爸开口时就自己堵住了耳朵,嘴里不停念叨,父母的话淹没在喋喋不休的埋怨中,遗憾地没有传达到应去的地方。
“你们光会说!”双方都在说话,蕊哥被烦炸了,怒骂出声:“我这一辈子,哪次跌到底层不是你们害的!叫你们别信医院的诊断,我自己有没有病自己不知道吗?叫我吃激素药,搞得现在一吃多就胖成球,叫你们别卖商品房,别装修老宅,你们有听过我的话吗?叫你们别买质量不好的楼,你们不听,还死要面子不把原来的那两套买回来,好面子是吧,怕被邻居嘲笑是吧,活该住地下室!”
“还有呢!多着呢!上学的时候让你们买股票!不买。买黄金!不买。说我一小孩懂什么,等退休了倒是听别人的话开始买股票了,然后呢?亏成血皮!”
“所有逆天改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被你们一把扔出门了!”
“只会说我是小孩,那你们两个大人又干出了什么好事吗?”
“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拼出来的,我的命不需要你来决定!”
过度疲乏积累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蕊哥暴怒、愤恨、不甘、悲伤,他宣泄着长年累月被迫失去的痛苦,他痛骂自己的父母,痛骂自己的命运。
要再成功一次,把结果甩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证明是父母的错。
他们欠他一个道歉。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次,我要自己决定!”
蕊哥热血上涌,直冲脑门,他想都不想,赌气似的把交换牌砸了下去,力度之大,使得一张卡片都能发出鞭炮般的爆鸣。
“交换!”
“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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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绮漫在千里之外落下棋子。
“将军。”
“是我赢了。”
策略专家以策略为营生,却被一个年轻人杀得片甲不留。
她看着棋盘,神色复杂,“你为什么知道蕊哥一定会交换?”
“有时候不光要计算概率,还要计算人心。”
“因为我算计了他的一生。”
对昙花的执念,或许从误入司渺的房间就开始了,这轮的昙花又是一张好用又安全的好牌,他要用昙花再看一眼,再谨慎一点,确确实实看到下一颗的红弹,然后对着梅花打出去,好报一枪之仇。在与父母的对抗中,他一直是对的,这次也一定是对的。
只要与父母反着来就好,只要反着来,他就能摆脱控制。
摆脱那些让他反复失败的拖累。
摆脱傲慢愚昧的父母。
只要不听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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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要用昙花吗?”梅花的声音毫无感情。
“确定!”
蕊妈颤抖地捂起嘴,昙花牌已经翻开了,已经没法换了,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刚才梅花剩一条命的时候,蕊妈就已经在昙花上贴了损失一条命的规则,只要梅花用出来,蕊哥就能稳赢,可她又放下了。这之后游戏节奏紧凑,根本来不及换贴面。
此刻昙花牌就文字面朝上放在屏幕中间。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人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动?”蕊哥急切站起,来回质问如同雕塑般站着的人:“为什么不继续?”
他顺着众人的目光扭头看向屏幕,母亲在捂嘴哭,父亲搓着脸颊不知所措,他目光下移,在卡片中扫视一圈,心脏一紧,没有看到昙花图案。
“请把卡面全都翻过来吧。”梅花指挥道。
蕊妈把所有牌文字面朝上翻出。
出现了两个损失一条命规则。
“这不可能!昙花明明是……”
“每张牌的规则也不一定都延续上一轮。”梅花道,她复述了蕊哥的原话。
“这不对,翻过来!我要亲眼看到!”
蕊妈又把牌举起,一朵幽蓝色的昙花展现在屏幕中,随着手臂的抖动,仿佛在夜风中悠闲纳凉,尽情盛开,在散发馥郁香气,魅力又致命。
蕊哥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怎么会,你作弊!”
梅花指着屏幕中两张相同的规则:“作弊的是你哦,每个人都看到了。”
李暮打开玩具枪的弹夹,说:“本来你是能赢的。”里面是空弹在前,这是打乱顺序之后的结果,不打乱的话,就是红弹在前,蕊哥只要什么都不做,照例向梅花的稻草人开枪就行。
“你要是不换,稳赢的,幸运女神降临了,你又亲手推开。”她惋惜摇摇头。
话虽这么说,但这场游戏从蕊哥踏进会场,或者说从他第一次撞到李暮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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