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万圣节总是裹着一层诡异的暖意。南瓜灯的橙光从城堡的每一扇窗户里溢出来，将石墙上的爬山虎影子拉得扭曲，像一群踮脚跳舞的幽灵。伊莱娜坐在斯莱特林长桌旁，面前的银盘里堆着小山似的烤土豆和南瓜馅饼，香气甜得发腻，却驱不散她指尖那点若有若无的寒意——那是昨晚翻阅《冰系魔法溯源》时，书页边缘凝结的细霜。
“布莱克家的小可怜还在琢磨你的冰块吗？”纳西莎的声音像淬了冰的蜂蜜，甜腻又伤人，“洛哈特教授说，今晚的万圣节晚宴后有舞会，你该不会打算用冰棱给大家表演助兴吧？”
伊莱娜没抬头，用银叉轻轻划开南瓜馅饼的焦皮。橙黄色的内馅流出来，像融化的阳光。“总比某些人只会用漂浮咒让叉子跳舞强。”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周围几个斯莱特林学生听见。纳西莎的脸瞬间涨成了甜菜根色，上次变形课上，她的确把叉子变成了扭来扭去的蚯蚓，还被麦格教授罚抄了五十遍《标准咒语》。
“你——”纳西莎刚要发作，大厅突然暗了下来。
邓布利多校长站起身，银白色的胡须在烛光中泛着柔光：“孩子们，今晚除了南瓜馅饼和焦糖苹果，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他顿了顿，魔杖在空中一点，无数只纸蝙蝠从天花板上飞下来，翅膀上闪着荧光，“——来自霍格莫德的糖果商赞助了今晚的甜点，每只蝙蝠嘴里都藏着一块糖，祝大家万圣节快乐！”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呼。纸蝙蝠扑棱棱地掠过餐桌，格兰芬多的学生们兴奋地伸手去抓，斯莱特林这边则矜持得多，只有几个低年级学生忍不住踮起脚尖。伊莱娜看着一只蝙蝠朝自己飞来，翅膀上的荧光在她眼前晃了晃，像极了《冰系魔法溯源》里记载的“引灵蝶”符咒。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刚触到蝙蝠的翅膀，那薄薄的纸片突然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一块裹着银箔的糖果，落在她掌心。
银箔上印着一个极小的冰棱图案。
伊莱娜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望向教师席。斯内普正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烤鸡，黑袍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有握着刀叉的手骨节分明，银质餐具在他指间泛着冷光。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可当伊莱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切肉的动作顿了半秒，刀叉碰撞瓷盘的轻响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是巧合吗？
她剥开银箔，里面是一块深紫色的糖果，散发着淡淡的苦艾味——和斯内普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下午的魔药课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焦糊味。万圣节特供的“欢欣剂”需要加入槲寄生浆果和独角兽尾毛，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冒着绿烟的毒药。伊莱娜盯着坩埚里翻滚的淡粉色液体，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银箔上的冰棱图案。
斯内普的笔记里提过，古代冰系巫师常用特殊糖纸传递密信，银箔上的印记遇热会显形。她悄悄用指尖的微热去触那枚冰棱，银箔却只是微微卷曲，什么也没显现。
“看来布莱克小姐的注意力，比她的冰棱还要容易分散。”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伊莱娜手一抖，整勺槲寄生浆果都掉进了坩埚。淡粉色的液体瞬间变成深褐色，还咕嘟咕嘟冒着黑烟。
“对不起，教授。”她慌忙举起魔杖想补救，却被斯内普按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带着魔药的硫磺味，比上次在图书馆时更烫了些，像在坩埚边烤过似的。
“补救？”斯内普挑眉，黑袍扫过坩埚边缘，带起的风让黑烟散了些，“用你的冰棱把它冻成块，再告诉邓布利多这是斯莱特林的新发明？”
周围传来低低的嗤笑。伊莱娜的脸颊发烫，却挣不开他的手。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在变化，先是刻意的施压，仿佛在惩罚她的走神，随即又松了些，像是怕捏碎了她的骨头。
“看着我，布莱克。”斯内普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的魔法不稳，不是因为天赋不够，是因为你总在想别的事。”
他的黑眼睛像淬了冰的潭水，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光。伊莱娜突然想起《冰系魔法溯源》里的话：“冰之韧，在于心无旁骛。”难道他早就知道她在看那本书？
“我没有——”
“把你的欢欣剂倒掉，重做。”斯内普松开手，转身走向讲台，留下一句冷冷的命令，“如果下课前还熬不出合格的药剂，这个万圣节你就留在地牢里，和你的冰棱作伴。”
伊莱娜望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银箔——她刚才下意识把糖纸塞在了掌心。银箔的棱角硌着皮肤，像他那句“心无旁骛”，尖锐，却又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
***晚宴的喧闹像涨潮的海水，漫过城堡的每一条走廊。伊莱娜没心思和纳西莎她们去抢纸蝙蝠，借口整理笔记，抱着《冰系魔法溯源》躲进了空荡的二楼走廊。万圣节的南瓜灯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孤单的惊叹号。
她坐在盔甲旁边的窗台上，借着月光翻到书里关于“情绪与魔法”的章节。斯内普的红墨水批注格外刺眼：“恐惧会让冰棱脆如玻璃，愤怒则使其烈如火焰——唯有平静，能致其形。”
平静……她试着深呼吸，想象母亲日记里描述的“结冰的湖面”。指尖的寒意渐渐收敛，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意窜动。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震得石砖都在发颤，还夹杂着粗野的咆哮。
不是学生的恶作剧。
伊莱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抱紧书缩到盔甲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走廊拐角——是巨怪！它的皮肤像粗糙的岩石，手里攥着一根断裂的石柱，口水顺着獠牙往下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洼。
怎么会有巨怪闯进城堡？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心脏，伊莱娜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冒出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想起洛哈特教授在课上讲的“对付巨怪的一百种方法”，可那些花哨的咒语此刻全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巨怪晃了晃脑袋，似乎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咆哮着朝盔甲这边走来。石柱拖拽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伊莱娜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剧痛——
“统统石化！”
冰冷的咒语带着破空的锐响，精准地击中巨怪的后背。那庞大的身躯僵了一瞬，像座被冻住的山，轰然倒地。扬起的灰尘里，伊莱娜看到一个黑袍翻飞的身影从走廊另一头走来，魔杖尖端还残留着淡紫色的光痕。
是斯内普。
他怎么会在这里？
斯内普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巨怪身边，用魔杖戳了戳它的脑袋，确认它彻底被石化后，才转过身。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将黑袍的阴影拉得很长，正好覆盖住伊莱娜蜷缩的角落。
“看来格兰芬多的‘勇气’还没蔓延到斯莱特林，”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却不像平时那样尖锐，“只会像兔子一样躲起来？”
伊莱娜从盔甲后面爬出来，膝盖还在发软。她想解释自己不是害怕，只是没反应过来，却看见斯内普的目光落在她掉在地上的书上。《冰系魔法溯源》的封皮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尤其是封面上那个冰棱印记。
斯内普的瞳孔缩了缩。
“教授，我……”
“谁让你在走廊里乱逛的？”他突然打断她，语气骤然变冷，“万圣节的城堡不是你这种小鬼该待的地方。如果刚才我没来，你打算用你的冰棱给巨怪做甜点吗？”
他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过来，可伊莱娜却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时，有那么一瞬的停顿，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而且，我刚才差点就凝结出冰盾了。”
“差点？”斯内普嗤笑一声，弯腰捡起那本书，手指在冰棱印记上停顿了半秒，“魔法世界里，‘差点’意味着死亡。”他把书扔还给她，“回去。如果再让我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看到你，就不是关禁闭能解决的了。”
他转身要走，伊莱娜却突然想起什么，抓起地上的银箔追上去：“教授，这个……”
斯内普停下脚步，看着她手里的银箔。蝙蝠形状的糖纸在她指尖微微发亮，冰棱印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空气仿佛凝固了。南瓜灯的光透过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明暗交界线。伊莱娜在亮处，能看清他黑袍上沾着的灰尘；斯内普在暗处，只有那双黑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跳动的火焰。
“捡来的。”伊莱娜小声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斯内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要像在图书馆那样斥责她，他却突然抬手，指尖快得像闪电，轻轻碰了一下银箔上的冰棱印记。
“这个印记，”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叹息，“是用冰系魔法刻上去的。遇热显形的咒语，你还没学到。”
伊莱娜愣住了。他这是……在给她提示？
不等她反应过来，斯内普已经转身走进阴影里，黑袍下摆扫过走廊的蛛网，带起一阵风。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苦艾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像他刚才碰过银箔的指尖。
伊莱娜低头看着银箔，突然想起什么，把它凑到唇边，用呼出的热气去熏那枚冰棱印记。银箔渐渐发烫，原本模糊的线条慢慢清晰——不是文字，而是一个极小的图案：一朵被冰棱包裹的莉莉花。
莉莉花……母亲的中间名是莉莉丝，她的笔记里总画着这种花。
伊莱娜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想起斯内普在地牢里对着母亲画像说的话，想起他笔记里那些关于“冰与血”的批注，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在阻止她探寻真相，他是在引导她。用他独有的、带着冰碴的方式。
走廊尽头传来教授们的脚步声，大概是来处理被石化的巨怪。伊莱娜把银箔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里，抱着《冰系魔法溯源》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走。南瓜灯的光在她身后明明灭灭，像一串沉默的祝福。
路过地牢入口时，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魔药课教室的窗户里还亮着灯，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晃动——像是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是苦艾酒吗？
伊莱娜的指尖又开始发冷，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对着那扇窗户轻轻说了句“谢谢”，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然后转身跑进了通往公共休息室的走廊。
黑袍下的温柔，冰棱里的暖意，原来都不是她的错觉。
***公共休息室的壁炉还烧得很旺，纳西莎她们已经回来了，正围着讨论巨怪事件。“听说了吗？是斯内普教授解决了二楼的巨怪！”一个女生惊叹道，“他当时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魔杖都没挥就把巨怪定住了！”
“我还听说，他是为了找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才去二楼的。”另一个人接话，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刚进门的伊莱娜。
纳西莎冷笑一声：“总不会是为了某个只会躲在盔甲后面的胆小鬼吧。”
伊莱娜没理会她们的嘲讽，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翻开《冰系魔法溯源》，借着壁炉的火光看着那朵冰棱包裹的莉莉花，突然觉得万圣节的暖意，不止来自南瓜灯和糖果。
地牢里的灯光还亮着。伊莱娜想象着斯内普独自坐在那里的样子，他面前的酒杯里，或许正映着窗外的月光，像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不为人知的温柔。
她低头用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冰棱，旁边写上：“谢谢。”
字迹很快被壁炉的热气烘干，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今晚的蝙蝠没有带来糖果，却带来了比糖更甜的秘密。
伊莱娜合上书，指尖的寒意彻底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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