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回甘窖最底层,但各个角落萤着微弱的蓝光,倒也不会伸手不见五指。
顾叶被陈九声折腾得几乎散了架,在陈九声帮他清理的时候,就已沉沉睡去,眼角还含着泪。
他已经好久没睡过一次囫囵觉了。
休息的时候要不就四处秘密奔走调查,要不就躲在焚鲜市集的密室里。
那密室虽隐秘安全,但周遭那种暗沉的噪音、无孔不入的气味……每晚都会给五感本就比常人敏感许多的顾叶带来很大的困扰。
人在高强度运动后完全放松下来,特别容易陷入毫无知觉的酣睡中。
陈九声却很清醒。他还处于一种失而复得后的、胆战心惊的亢奋中。
他听着顾叶的呼吸声,左手伸进衣服里摩挲着他的背脊。
还是那么容易出汗。陈九声温柔地笑了,忍不住又吻了吻顾叶的眉心和眼角。
他内心那片皴裂的土地也终于开始湿润起来,之前血液里躁动的那股残忍暴烈之气,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陈九声把脸凑近了些,和熟睡着的顾叶鼻尖抵着鼻尖,轻轻蹭着他的唇瓣。
“滴滴!滴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微弱的铃声响起,一下就把顾叶惊醒了。
正当陈九声要起身查看的时候,顾叶按住了他,黏糊糊地说:“是我调的闹钟。假放完了,要回去市集了……”接着伸手摸索了几下,那滴滴声就停了。
顾叶轻轻叹了口气,刚刚那一觉很香甜,但依然累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迷迷糊糊地把脸颊埋进陈九声的脖颈里,贴着他的喉结。
瞬间就感觉到背上的手收紧了,身下也似乎又被顶住了。顾叶笑了,轻轻拍了一下陈九声的背。
陈九声哑声说:“不走了,小叶,好不好?就算是邦叔,我们也一起对付他……”
顾叶仰起头,吻了吻他摇头说:“事情可能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我趁着休假冒险跑来找你是因为,我看见了相宪则。”
---
顾叶简单地把在地心裂隙看到的情形和陈九声说了。
陈九声愣了愣,正好把内心的疑问倒出来:“昨晚我去见了辛木,他说你不信任他是因为,怀疑他和当年相宪则的死有关。没想到,他居然没死?!”
他掐了掐顾叶的后腰,有点不满地说:“我一直以为你选辛木做合伙人,是因为内疚。没想到,你是想查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叶皱了皱眉头:“辛木这么跟你说的?不是的声哥,”他看着陈九声的眼睛,很认真地解释道:“你是对的,我确实是因为内疚,而且我从来没怀疑过他和宪则的死有关。我不信任他,是因为他言语中,一直在尝试离间你我、挑拨我们的感情。”
“他那么优秀的医学生,毅然转去读心理学,他一定意识到了自己的天赋。声哥,他是一个谜,我在读书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顾叶有点沮丧:“但我一直查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没有做什么伤害我们俩的事。”
“你以为他对我另有所图,但我能感觉到他对宪则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一定不是因为那种原因!”
陈九声揉了揉顾叶的耳垂,懊恼地说:“我就是忍不住,看见他就来气!”
他把自己接下来想要做的事和顾叶说了,顾叶点了点头:“我觉得你猜的是对的,声哥!”
“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声哥,你要很小心,注意安全!”顾叶忍不住担心道。
陈九声点了点头:“你也是,既然你觉得相宪则看到你了,不如就趁机现身。回来我们一起查,这样我更放心,不用天天担惊受怕。”
顾叶笑着蹭了蹭他的下巴,说:“我确实要尽快回到你身边。”顾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陈九声正逐渐地成为旋涡的中心。至少,自己最近查到的人和事,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带着找上了陈九声。
他有点难过,可能自己是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他越想声哥远离灾祸,就越把他推得更近。
---
市医院
“你就不能等我出院了再做吗?”庞天聪气急败坏地质问陈九声:“舒赫都告诉我了,说你今晚就要做画眉籽饼!太欺负人了!”
“是画眉草籽饼。”站在旁边的舒赫和吉姆对笑了一下,打趣说:“别急啊,打包一份给你不就行了~”
“特制食品不许外带!”这句话,几乎是陈九声和庞天聪同时说的。
庞天聪脸有得色,陈九声则惊讶地挑了挑眉,看来这小子真的对五味堂的规则烂熟于心了。
这时吉姆也期待道:“在我们那里,做英杰拉饼要提前发酵2~3天。陈你今天一早才拿到的画眉草籽,怎么今晚就能用了?”
陈九声冷静地说:“你到时候吃吃看味道正不正宗。”
舒赫也在一旁帮腔道:“我信陈店长的实力!难得他愿意为我们做一顿普通的东非菜!”
吉姆笑了,摇了摇头,有点不以为然。
本来订购的画眉草籽要明天才到,但陈九声想到了奇叶圃。阿奇一贯有收藏世界各地种子的习惯,也时不时会辟一小块地自己试着种植。他上山一问,果不其然!
阿奇把它压箱底的一袋借他了,货到得马上还。本来是不肯借的,说是算好日子要播种了。
但陈九声答应它了,下次看到什么好植物或者种子一定记得给它带回来。
阿奇想,也只是差一天,问题不大,就整袋给了陈九声。
当然,这些弯弯绕绕只有舒赫和陈九声知道。
舒赫也私底下和陈九声说了,他和吉姆说了只是一顿家常便饭。而且他早就准备好了一颗假乳牙放回吉姆的盒子,吉姆并不会发现他的密谋。
回五味堂的路上时,陈九声想了想,给江凛发了条信息。
---
五味堂
陈九声把那袋画眉草籽放在案台上,细细地观察后嚼碎了一颗,连壳咽了。
那是一种介于雀麦和黍之间的谷物。粒小、淡黄、几乎没有味道。
用去壳机去壳后,他把它们倒进迷你圆盘磨里,一点点加水,细细地磨成粉浆。
再把磨成的浆倒进陶钵,加入5%的自制加速发酵剂——他用多达八种不同谷物做的老面,并在过往不断使用中抽取一部分留存后,迭代而成的”超级老面“。
最后盖上湿布,放进恒温35°C的保温柜里发酵12小时。
像吉姆说的,发酵的时间得恰到好处。本来12小时太短,做出的饼很难生出孔洞,72小时太长,酸气很容易吞噬谷物香味,最理想是48小时。
而他这么操作,就能把48小时的效果,压缩在12小时里完成。
他透过保温柜,静静看着那一层细泡慢慢爬升,像有人在水下呼吸一样。
而他从医院回来再查看,那浆液表面已经浮出很密密麻麻的气孔了。
他打开保温柜闻了一下,带着轻微的酸香,淡淡的草本气息,有点像小时候顾叶做的柠檬酒的香味。
---
接下来是配菜,根据舒赫提供的信息,陈九声决定做两款最经典的,据说也是吉姆最喜欢的画眉草籽饼的配菜:红扁豆辣酱和黄油鞑靼牛肉。
陈九声用温水泡了一大碗红扁豆,直到豆皮鼓起、豆身一捏就软烂为止。
锅上热好油,放入加少许洋葱末、姜和蒜泥,再加进孜然,丁香和豆蔻翻炒出味。空气瞬间被香味点燃了!这时把泡好的红扁豆倒进去,再放几勺东非传统的辣椒□□erbere。
说起辣椒酱的种类,五味堂认第一,戎城没有人敢认第二。
顾叶爱吃辣,陈九声这两年几乎把世界上所有特色辣椒酱、辣椒粉、辣椒……都搜罗齐了,区区一罐berbere,他打开专门存放辣椒酱的柜子,最底下那层就有。
它的旁边是陈九声照着配方自制的一瓶“陈氏Berbere”。
今天这个场合,他最后还是决定用东非原产地的。
豆子吸饱了充满异域风情的香油,表面开裂,转小火慢慢煨煮。
陈九声舀起一小勺,轻轻压碎,入口即化,带着**和辛香交织的温度。
「太辣了!」小五味在一旁皱了皱鼻子,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
“要的就是这个。”陈九声淡淡道。
---
至于第二道配菜:黄油鞑靼牛肉,做法就简单粗暴了。
陈九声换了案板,取出新鲜的牛里脊。
双手齐发,文武刀交错落下,肉被剁得极碎,却还保留着微微的纤维感。
接着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碗澄清黄油。那碗油早已凝成浅浅的金块,里面沉着几片干月桂叶和几颗胡椒粒。
他舀出两勺油,混入细肉中,撒上一小勺berbere粉。
橙红与金黄交织,生牛肉的颜色顿时变得柔亮。
陈九声低头,直接上手轻轻搅拌。
那种触感对他来说,是很鲜活的烹饪方式,他很喜欢。
掌心的温度让牛肉的油脂微微化开,berbere的辣味混着肉香,缓缓升起。
他尝了一小口,味道柔顺,却带着一点后劲。
“这个味道顾叶爱吃!以后要再给他做这个。”
陈九声静静地看着还在发酵的Injera,和刚刚做好的两款配菜,突然想起了辛木和相宪则,还有他和顾叶,吉姆和祈堰,那些所有未竟的别离。
陈九声轻声道:“梦宴,要从这里开始了。”
[三花猫头][粉心][紫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梦宴·梦魇 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