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会尽快派人过去。”章学彧很快挂断了电话，明显安排人去了。
凌澜又朝上喊了一声，“救援马上到。”
“松叔的马上有一条毯子，”崖上传来声音，“扔下来给你们？”
“不要了，”凌澜：“扔了我也接不住，你自己盖。”
“你觉得是意外嘛？”上面又传来声音。
凌澜闻言，再一次仔仔细细看，这次注意到松叔到手背一块破皮，刚才一直盖着手，他没有及时发现，现在再看，手背那处皮肉都烂了，就像是有人踩过一样。
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怃然意识到她在上面肯定看不到，立刻出声，“看起来不像。”
然后凌澜没再说什么了，他半跪着，抱着松叔，轻轻握住他那只伤手。
*
两个小时后，仁爱医院，急症室外，温芙来回踱步。
她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在他们发现受伤的松叔，不到半小时，急救车就来了，医护人员帮忙将松叔送上车，她和凌澜先骑马回了山庄，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
就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她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濡临市区号，下意识以为是唐斐，但没想到居然是唐斐堂弟弟，唐驰的来电。
唐驰说他已经下了飞机，问她现在正在哪里，让发个定位，要立刻来找她。
温芙只好在电话里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如数告知，唐驰没有犹豫，只是说了一句“医院见。”便飞快挂断了电话。
医院等候区，人很多。
不远处，温芙就看见一名妇女正坐着织毛线，线随针动，动作麻利；还有一些人正在小声交谈；另外一批人一会儿起身盯着窗户，一会儿原地打转；时不时就有一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又走近其中一组人，沉声说些什么，最后要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要么就是绝望至极的失声痛哭。反正都是三五人抱头，流泪。
走廊的尽头一个角落里，悬挂着一台电视机，正在不间断地播放着新闻。
温芙朝敞开的拱门外瞥了一眼，看见凌澜正和一名白大褂套信息。
温芙收回视线，阖上眼皮，轻轻吐出一口气，为什么总是那么多事情？
松叔受伤，凌澜说不像意外，那是？跟思礼山庄有关嘛？跟她和嘉宁有关嘛？
在被送上救护直升机之前，她看到了松叔的手，肿胀不堪、血肉模糊，完全不像是意外跌倒造成的。
有人将他推下悬崖，更要他再也不能爬上来。
就在松叔被抬上担架的时候，由于颠簸，他似乎恢复了一丝知觉，也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意，然后他看着她，声音微弱无力，“嘉宁啊，回来了？”
……
温芙走至一扇窗户前，凝视着窗外泼墨的夜，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祈祷，没事的，松叔会没事的。
倏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肩头，温芙差点跳起来，她扭头看去，凌澜站在她右边，章学彧站在凌澜身后。
“有消息了嘛？”温芙问：“松叔怎么样了？”
“刚打过镇定剂，”凌澜：“还在排队等照核磁共振。在我们之前，这边街道刚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五楼这儿挤满了重伤患。我的说完了，章学彧有些消息。”
他说完，很乖觉地退后了半步。
“我的人在现场发现了一些证据，目前基本可以确定这次不是偶发性意外事故，”章学彧出声了，“在那条路上，有许多穴洞，在其中一个穴洞里，他们发现了一些脚印、还有烟头。或许因为那处石壁遮日，常年不见光，土壤比较湿软，脚印还是很好提取的。经比对，和西松的不符，同时西松也不抽烟。所以我们觉得在场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也许一直在穴洞里，一直在等他。”
温芙瞥了一眼凌澜，后者很轻很快地摇了摇头，然后她又回头看着章学彧，“那人动机是什么？”
“还在查，”章学彧说：“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联系了西娅，她告诉我们，西松在半年前向她提过一些事情。他说他感觉有人在跟踪他，但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当地区警也无法处理。就在几分钟前，西娅给我回了电话，她在赶来医院的路上路过西松的拖车，本来想给他收好一些东西，结果发现整辆车似乎被人洗劫过，空空如也。”
“半年前……”凌澜：“思礼山庄差不多就是那个时间段，突然天降各种鸡毛蒜皮的投诉、临检。”
章学彧点点头。
“这两件事肯定有关联。”温芙很坚持她最初的看法。
“可能吧。”章学彧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东西？那些石头？”温芙摁着太阳穴，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只只会不断重复的鹌鹑。
“我觉得应该不是，”凌澜说：“绿松石都在鞍囊里，没少几颗。”
凌澜缄默了一瞬，下一秒，他突然开口，“是地图！”
温芙、章学彧都看向他。
凌澜看向温芙，解释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有几个游牧民族在那处疯狂开采绿松石矿，松叔祖辈的西族，其实也是其中一支。或许有人认为松叔手里有绿松石矿的旧地图，心生贪意、再生歹意。”
温芙看向章学彧，“可以往这个方向查嘛？”
章学彧点点头，“只是以我对西松的了解，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地图，那也不会随意扔在拖车上，或者随身带在鞍囊里面吧。更何况，明知还有被跟踪的风险。”
“也是。”温芙若有所思，就在这时，越过章学彧的肩膀，她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了电梯，拄着拐杖，手里拿着墨镜，正左右张望。
“唐驰！”温芙惊呼一声，一边向电梯口快步走去，一边张开双臂。
章学彧侧过身子，看着温芙跑过去的背影，瞥了凌澜一眼，“你的竞争对手？”
凌澜打量着高大的男人，“说是叫唐驰，她最信任的男人的堂弟，本来应该在国外休假吧，应他哥请求，特意飞过来顾看。”
章学彧：“听着是不错。”
下一秒，他又说：“但是哥们，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酸味？”
凌澜：“我也给你挂一个口腔鼻科，好不好？”
“那不用，”章学彧挤了他一下，“哥们都想给你一个那么热情亲切的拥抱了。咱们认识的时间肯定比他俩认识得长。”
凌澜：“……”
不想说话。
他将目光继续投向电梯口的那两人，温芙抱了抱唐驰，领着他过来了。
拐杖、几乎微不可见的跛行似乎并没有影响这个男人。
“你的腿，”温芙：“还没完全好起来吗？”
她问这话时候，只有诚挚的问候，并无挖苦的意味在。
唐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轻地笑了起来，“就一点小伤，换来好几月假呢，值了。”
他左手轻轻拍了拍大腿，“里面换了一些内芯，贵得要死，还挺配。”
温芙拍了拍他肩膀，“你那时候跳高楼，还有心思给我们发打视频通话，多吓人啊。那段时间，我一做梦满脑子都是你一跃、翻过高楼的画面。”
“那就更值了。”唐驰笑意更浓。
温芙很快为在场三人做了介绍。
凌澜第一个主动伸出手，他问：“嘉宁和你哥那边还好吗？”
唐驰多看了他两眼，“下飞机时跟我哥打过电话，目前还算安全。只是，今天早些时候，水阁大街发生了第二起意外，”说这话时，他慢慢看向温芙，“已经定性为蓄意谋杀案件。”
“水阁大街，”温芙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地名，“这也是我母亲遇害的地方。”
唐驰点点头，“针对郝嘉宁和翎姨的似乎是同一辆汽车，这次警方的天眼看到了部分车牌，我哥是说濡临片区警方那边还在追查。”
“但是……”温芙蹙眉成红罗般，话未说完，电梯再次停下、开门，西娅搀着一位妇人走出电梯，看见温芙，朝她轻轻颔首，慢慢向她们四人走来。
“是西松的亲人。”凌澜向唐驰解释道。
唐驰点点头，面色逐渐凝重，“就是那位从悬崖上摔下来的老人？”
“可以确定是被人推下去的，”凌澜说道：“有人想要杀他。”
“啊，”唐驰随即从衬衣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还没写几个字，朝凌澜瞥了一眼，眼含歉意，“不好意思，习惯了。”
“不打紧，”凌澜说，他刚刚瞥见唐驰衬衣的商标牌子，还是B字高奢，“温芙有没有告诉你，她在这里是嘉宁？”
唐驰很快理解了凌澜话里的意思，但仍然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这会让她更危险。”
凌澜：“可能是为了嘉宁那个展会能够顺利进行？”
唐驰想了一会儿：“一把双刃剑吧，也有可能助我们更快抓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凌澜：“你觉得嘉宁和温芙背后是同一个人？”
唐驰：“难道你不是那么想的？”
“……查吧，”凌澜叹了一口气，“尽快查吧。”
他看着温芙将西娅、西珍珠安顿在家属等待区，还为两人贴心地点了份温热咖啡外卖。
“目前发生的事情，我先来简单地总结一下，”唐驰说，“往历史说，西松或者也可以说是西族手里有一份旧的绿松石矿场地图。半年前，西松就不时感觉有人在跟踪他，而今天，你们怀疑有人在其中一个山洞里等着他，把他推下了悬崖？”
“目前来说，是这样。”凌澜说着，说着说着，他的目光不可遏制地飘向家属等候区的温芙。
今天天气还算争气，不冷、只是凉；温芙就像是一袋拆开被搁置在一旁的薯片，不脆，只是蔫。
他看着她紧紧握住西娅的手，不停安抚、劝慰。
可是她呢？
谁来光明正大地安抚、劝慰她？
短短一天之内，她得知自己亲生母亲并非死于意外，她和嘉宁接连受到生命威胁。
有人照顾、关心过她吗？
他转向唐驰，知无不言，“同样半年前，嘉宁家的思礼山庄频遭麻烦。同一时间，区最大房产集团的中介蒙天阔，找到嘉宁，极力怂恿她该挂牌卖出山庄。嘉宁拒绝之后，山庄甚至还出现过投毒事件。今天早上，有人想要把温芙和我给撞下山路。后来在展厅也发生了一件事，一架高脚桁架子差点砸在温芙身上。”
唐驰、凌澜、章学彧三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唐驰轻声吹了一声口哨，“这些事怎么都没和唐斐提过？”
凌澜看了一眼温芙，很轻地摇了摇头，“濡临那儿就够他们两人忙的了。”
唐驰微乎其微地颔首，有好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似乎是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些点，将所有事情都给串起来。
只有点连成了线，线才能连成面。
他在笔记本上又涂又画，“我能不能发散一下思维，有没有可能西松在思礼山庄那块山儿发现了一条全新的矿脉、或是另外一批新的绿松石、也有可能其他还没来得及命名的东西？”
“不像。”凌澜很快推翻了他这一猜想，“松叔对这些东西占有欲不强，也不过分激进。如果真的是发现了什么新物，他会第一时间告诉西娅和‘嘉宁’。但刚刚从西娅的神态来看，她明显一无所知。”
“行吧。”唐驰被驳也不恼。
反正凌澜对思礼山庄、郝嘉宁、西松、绿山石矿场比他熟悉得多了。
“至于蒙天阔，”这次凌澜第二次在唐驰面前提到这个男人，“他看起来很期待明晚和我们见面，他会在这个时候向松叔出手吗？”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已经泄露了绿松石矿的存在？”章学彧突然插嘴，“蒙天阔突然加大施压，会不会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又或者，因互为果，他逼迫嘉宁卖掉山庄断网消息，倒逼有些人泄露石矿的存在？”
已经“归队”的温芙，听完全程，“如果嘉宁知道有矿石，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为难了。”
“不用为难，”章学彧看着她，“如果她早就看出，这批绿松石跟西松近年来给她的一模一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