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诀城为虚构秘境，然河流众多，草木繁茂，风貌与人间南洲相似。许多民居依水而建，岸上青砖灰瓦，沉稳素净。
三名被打伤的昆仑弟子互相搀扶，勉强靠在墙后拐角。其他人都跑出去找外援了，他们三个眼下没什么战力，只能一边焦灼地望着来路，一边留意瓦房中声响，恐兰铃有什么不测。
突然，街尽头见一席霜袍闪出，沈文铮提剑先奔在前。大约是嫌莫莫自己跑起来太慢，钟枫离提着莫莫的肩膀紧随其后。
遥遥地见莫莫抬手一指瓦房方向，颇为激动地说了句什么，钟枫离放下了他。
受伤三人挣扎着要站起来，沈文铮擦身而过时只点了点头，钟枫离看大家都想说点什么，路过安慰道，“好好养伤，别担心。”
玄元门一行在门口等候多时，见援兵只有两人，靠右一人手持长鞭打趣道，“区区两人也敢来送死，昆仑当真是没人可用了。”
钟枫离指剑向前，“论玄元门百年前也是五大名门之一，你们若还要脸，就出来打，不要在里面压着人质，全当那缩头乌龟！”
提及百年前，难免会戳到玄元门几近灭门痛处。玄元几人怒色立现，靠右那人一把拎起鞭子甩出来，“你说什么？”
沈文铮挥剑迎敌，一击将那根鞭子打开，“要如何你们才肯放人。”
玄元门居中一人见她来了，不禁道，“沈文铮？来的竟然是她……”
再怪笑，“机会难得，给我活捉她，我要将昆仑羞辱到底！”
盛怒之下，沈文铮眉间花钿染红更艳，似烈火簇生，“你且试试看呢？”
三个小弟子听见争执声，欲忍着伤痛跟出去，被后来的莫莫一把拦住，“你们站都站不稳了，去做什么？去了只会添乱！”
“难道就只看着！”一个龙砚峰峰小弟子不甘心吼道。
“兰铃师姐先前为救我们，受了刀伤血流不止，此时耽误多时，我真怕她……”另一名花绛峰小弟子担忧道。
玄元门七人实力不俗，先前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了他们一队人，又将兰铃困在屋内。沈钟二人以二敌六，毕竟寡不敌众。
莫莫再劝，“若要师兄师姐再分心保护你们，更加得不偿失。此时屋里守着兰铃师姐的只有一人，我去救她。”
龙砚峰小弟子陶德明不过筑基中阶，拗不过莫莫，只能原地等待。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下子转过头来，“文铮师姐的其他队友呢，他们既然到达第二层，理应和队友在一起，怎么只有她二人来了。”
“对，我记得他们队中除了三个小妖，还有一个看着很可怕的前辈！”花绛峰小弟子柳音忙接话道，“若那个前辈在，说不定……”
“没用的。”一直没说话的观云峰小弟子守仁沮丧地摇了摇头，“你们忘了吗？那个前辈和兰铃师姐一样，都是队里的生位。生位是辅助位，几乎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即使境外修为再高深又怎样，来了只能站着挨打，没用的。”
此话一出，三人眼瞧着一起消沉下去。花绛峰柳音想到兰铃的处境，眼泪一圈一圈在眼眶里打转，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那、那不是还有三只小妖吗？我记得有只妖很奇怪，不仅修控位，还背着一把草剑。听说之前在拭剑台，打赢过狮妖金猊。他来会不会有用？”
“妖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们与他没有契约，要他帮我们，如何靠得住……！”那场战败堪称龙砚峰近年之耻，一经提及，陶德明臊得满脸涨红，说话声音都大了起来，“紫霄张峰主明明不是剑修，他一个小妖身为门下侍，却妄想习剑，滑天下之大稽。他此刻若在，那身打扮只会让玄元门看了笑话去，说我们昆仑不懂规矩！”
“确实。”观云峰小弟子又摇头，“文铮师姐毕竟是掌门的关门弟子，若让玄元门知道她和钟师兄与妖为伍，怕更要嚣张了。”
这边说着，前去探路的莫莫一下子从侧门里摔了出来。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口血，倒地难起。
同时有人嘲讽声传出，“什么昆仑，什么观云峰，我还道多厉害，掌门座下弟子也不过如此。”说着，犹不过瘾，由门□□出一只短箭，直逼莫莫面门。
三人大惊出声，再看沈钟那边，刀光剑影缠斗甚密，根本分不出身来相拦。
攸关之际，一颗石子从门前弧线而过，速度并不算快，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与短箭撞在一起，再斜插入莫莫脚边。
“何人捣乱？”侧门跑出一个玄元门弟子，看着二十余岁，长脸窄耳，阴沉地向石头飞来的方向打量。
河下游，沿石阶水踏步而上的街边，遥遥站着一人一妖。
男人身段高挺，脸上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廉价面具，像人间随手可得之物。他腰间别着一根细竹条，右手落在腰侧。
妖则松散地靠在青砖墙上，双手环臂，事不关己似的打量着场中战况，背后背着一把缠满草绳的剑，看不出剑的本貌。
侧门走出来的那名玄元门弟子，先看到那黑衣男人，犹疑不敢上前，再看清那名树妖，一愣，随即指着树妖大声道，“该不该说是命呢……叫你这小妖不走运，三番两次遇到我！”
赵行舟丢完石子后，余光没再往那边瞥，忽然被一声大喊大叫吸引去注意力。他顺着长脸男所指方向看下来，再指向自己，“我？”
长脸男以为对方被他认出后慌了，脸上笑意从而转为阴狠，“上次叫你跑了，今日没有琦渊张沛岑护着你，我倒要看你能往哪里跑。”
抽刀走了一步，忽然止住，没有直接动手，转而再看向看树妖旁边。
如此一人一妖出现，有些不寻常，长脸男想，莫非此妖已立契，旁边这人就是他的新主子？
否则凭这小妖自己，如何能进秘境第二层。
黑衣人低声问，“你认识他？”
树妖环臂皱眉，回忆得颇为费力，“不认识吧。”
长脸男见这树妖这样说，当他在装傻，于是更加断定自己心中猜测，暗笑，“我乃玄元门张原生的弟子刘叶云，当日你被我俘虏一事，琦渊二人以及明陵当日百姓都可作证，你装傻也没有用。”
赵行舟看他长脸窄耳的模样，再听他的名字，突然恍然一瞬，又听刘叶云继续道，“你那日没能如愿做我师傅的门下侍，现今反而荫蔽于他人之下，还一举破了金丹，想必很得你新主人的喜欢吧……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此刻承认了，你的新主人便不要你了？”
修真界中，门下侍普遍地位不高，曾侍奉二主的门下侍，更会因此被许多修真者苛待。赵行舟没说什么，旁边那位腰侧的右手虚虚握了一下。
“嗳。”赵行舟忙抬手往旁边人身前挡了一下。
这动作赵行舟熟悉，许多剑修惯常会将一只常用手落在挂着剑带的那侧身旁，以便随时起势，随时抽剑。有没有剑不重要，重要的是流露杀意时几百年的条件反射改不了。
开玩笑，差着好几个辈分呢，这要动手成什么人了。他对刘叶云道，“我方才想起来，你倒真的瞧着有些眼熟，名字听着也耳熟……玄元门刘正云是你什么人？”
此话一出，刘叶云表情凝固。显然他没想道有人会突然提及这个名字。
刘正云是百年前玄元门鼎盛时期，宗门五大长老之一，实力一度突破化神至大乘。
可他如今最为天下闻名的却不是实力。
一时间，刘叶云表情不知是扭曲还是盛怒，最后气急败坏嘶吼道，“我刘氏族长的名讳岂是你这卑贱的妖物能提的，我必要撕烂你的嘴！”
族长，那看来果然有血缘关系，难怪两人长着一般的大长脸。
提及刘正云此人，和凌绝峰颇有渊源。
拦在身前的那只手被雷线轻蜇了一下，有一股四散的冷气如雾抛散，正在把赵行舟的手往外推，大约是要他别管。
赵行舟压着手没让，翻动脑中的回忆。
百余年前，他曾以凌绝峰首席弟子身份，为昆仑坐镇拭武大会。期间遇见个不长眼的非要挑事，就是刘正云。
此人论辈分比谢海生还高，大概来了就没想过会输。最后惨败给赵行舟这么一个小辈，听说回去气得一直吐血，好久没下来榻。
玄元门和昆仑积怨已久，对凌绝峰亦相当有恶意。刘正云是那年围剿战役的头号发起人之一，关于赵行舟多数谣言都是从玄元门中泼出来的。
后来听明陵茶肆说书人的意思，他师弟寻仇，先是其掌门被人一剑抹了脖子，五个长老捅死四个，只剩下一个李培，被推成了现在的掌门。李培既然活着，说明四个被捅死的长老里面有一个就是刘正云。
此一战打得撼天动地，比起沦落为三流门派，这种天下闻名，连民间百姓的茶肆都在反复传颂评论的丢人事迹，应该才是最令玄元门受不了的。
陈时易并不知赵行舟此时在想什么，眼中杀意渐生。饶是刘叶云此刻被愤怒冲昏头脑，也本能地先凉透了半边身子，冲刺的动作跟着缓，甚至慢慢走停下来，表情开始放空。
在面对不可知全貌的巨大危险时，人率先反应出来的只有茫然。
刘叶云尚且年轻，并不知道被绝顶杀意逼停是何种感觉，却恍惚觉得眼前有漫天雷劫，只等他再上前一步，就会将他劈得灰飞烟灭，像从没活过那样空旷。
他这幻觉不能说不准。陈时易虚空握了一下手，像是在竭力克制什么，转而对赵行舟问，“不行么？”
“他嘴上不干净，有机会我自会找他师傅算账，小辈的事还是叫他们自己解决吧。”说着拍了拍他师弟的肩膀，手下背肌薄挺紧实，剑意蓬勃凌厉，觉得不错。赵行舟一边快慰，一边心想，人家祖宗都叫你一剑捅死了，现在来打曾孙辈，那凌绝峰成什么了。
千奕消失了好一阵，这时从屋顶上爬了出来，灰头土脸，身后背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
他站在房檐上，准备变回原形将人偷偷托走，不料双臂刚长出羽毛就叫人发现了。一支暗箭射中他的后腿，“哎呦”惨叫一声，连滚带翻从屋顶上跌了下来。
钟枫离眼疾手快接住重伤昏迷的兰铃。千奕就惨了些，摔在地上荤素不清。
这时缠斗八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存在，居中那人定睛一看赵行舟，立刻喝道，“那个小妖也有队长牌，不要让他跑了，捉住它！”
钟枫离为护兰铃不被抢走，胳膊被划伤数道，他对赵行舟大喊，“荀常，你和应识找机会带兰铃先走，尽快为她疗伤。此处有我们三个拦着！”
听到要疗伤，师兄弟同时一愣，而后想起来什么，连同四溢的杀气都消去一半。
鹊妖原本躺在地上想趁机装死，一听差点又坐起来，“三个，哪里来的第三个？”
赵行舟从手中甩出一根树枝，自言自语， “不能打了，再伤下去没人治了。”说罢欲言又止，回头道，“你就别去了……想想招，一会生位还指望你……”
陈时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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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诀城门内。
城门口，与一干闲杂人等看过热闹，秦山渐心有余悸地离去。
他与队友分开，急匆匆去找天茂师尊告状，就是见不得树妖落在林子卿手里。他想，为紫霄峰立过汗马功劳的妖，怎么能被变态毁掉！
但他没想到会在门口见到林子卿的兄长，更没想到凌绝峰峰主会出现。
在昆仑，想见这位一面很难。近一个月却不知怎么的，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见南仲君。
第一次在紫霄峰劈开昆仑护山大阵，第二次在鬼市砍了远古大妖的头，第三次不仅重创玉罗真君本命法器，还一剑钉得离天幻境关不了门。
目睹过这一切，给秦山渐的感觉不是惊叹，堪称梦幻。
他慢慢往回走，准备去找自己队友，脑中不停回味方才的旷世一战，不料迎面撞见同门。一个师弟一个师妹见了他，突然左右将他抱住，哇哇大哭起来，听了半天，才知是他们的队伍遭了难。
秦山渐二话不多说，随两个同门前去支援。他虽然是生位，实战能力不强，但好歹是金丹境，昆仑基本功夫过硬，怎么也有一战之力。
临近河岸下游，路遇一个寻路的剑修，苍青色道袍，看着不过十**岁，是五青派弟子。他来此寻找晋级的条件，听闻此事，十分热情，直说要帮忙。
五青派与昆仑有数百年交情，拔刀相助是常态，于是四人匆匆便往回赶。
艳阳高悬，民居门前。
未见人影，忽闻风过如鹤唳，灰瓦随刀光剑影削去半截，掷地而碎，街道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再近一看，原来战局已经接近尾声。
沈钟二入境前互不相识，组队前遭鬼域伏击时便完全没有默契，而今并肩作战几次，稍微磨练出了配合。
地上陆续躺了几个玄元弟子，场中有只树妖很奇怪，不怎么动手，一味皱着眉头看着昆仑两名剑修出招。
他偶尔会说两句，不知说的什么，却见沈钟二人招式会变。沈文铮落肩转身，剑送出的瞬间钟枫离紧替而上，杀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二人第一次使用出昆仑享负盛名的组合技雁回式，威力完全超过了预期。
另一边房檐下，躺着两名伤患。
一个女子陷入昏迷，另一只妖抱着不停流血的腿哼哼唧唧。
他们旁边站着一个黑衣面具男子，则一味看着自己的右手，陷入了深长的沉默。
片刻后他像是想定了什么，伸手，对着鹊妖并起双指。一个典型的剑指，由于指骨过于锋利，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杀招。
鹊妖忽然觉得浑身发麻，惊觉大难当头，但是来不及跑。
雷息从黑衣人双指中磁浮隐现，一粒霜花落在鹊妖的伤腿上，冰冷弥漫结冻，不仅止住了血，还将半条腿冻得绑硬。随即雷线如蜿蜒扭动的细蛇，插入皮肤表层，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伤口反复穿过，手指微动猛地拉紧，留下伤口旁数道焦黑的炭线。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鹊妖没有任何感觉，血就止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上方，突然像是被一耳光抽醒了，从腿上传来如同被截肢一样的巨大痛苦，令他缓慢长大嘴巴。
“啊————！！！！”
这声惨叫过于撕心裂肺，不仅引得在场所有人侧目，连同角落里观战的三个小弟子都往后退了三步，忍不住吞咽口水。
原本腿上被暗箭穿伤时，鹊妖还能哭天喊地骂爹骂娘，此时连打滚的力气都没了，只知道抱着自己的腿狂叫。
秦山渐四人跑过来的时候，先听见凄厉叫声，以为友方遭遇了重创，跑近了才发现声音源自早已被安置好的伤者处，一时间神色各异。
树妖来得比他们还早一步，此刻沉默地看着地上疼到翻白眼不停抽抽的鹊妖，再抬头看旁边。
旁边人难得手生，觉得没底。师兄弟心情复杂得非常相近，一时相对无言。
秦山渐半跪在兰铃身边，从包里摸出一颗朱色小果喂她服下，然后再去看鹊妖的腿伤。
血止住了，伤口也有缝合，暗箭中的毒被霜气蛮横溶解，只是比原来多了一点冻伤……和烫伤。
秦山渐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这又是什么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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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诀城中。
三人一前两后走在街上，看似闲逛，实则各怀心思。
张天茂手中拎着把折扇，随意打量街边叫卖的货物。
此处和人间一模一样，水粉胭脂，柴米油盐，连同茶馆当铺，一应俱全。
其中当铺在秘境第二层的作用十分特殊。第二层的进阶条件是互相狩猎。张天茂他们队的编号是叁拾伍，他们在第二层被随即分配到的狩猎对象是拾陆。
入境队伍这么多，想找一个队无异于大海捞针，此时当铺的作用便凸显出来。各小队可以凭自己收集来的其他队伍队牌在当铺换取线索：一个队牌可知狩猎编号，三个队牌可知狩猎目标的当前方位，五个队牌则可以直接获得一个定位罗盘，杀到对面脸上。
张天茂他们队就是这么做的，先在当铺换了罗盘，再派天字一榜杀位第四的傅慕琼去刷脸。果然，琦渊听潮剑君名声过大，未等动手，对面散修不战而降，将队牌拱手相让，顺便卖了昆仑琦渊一个情面，可谓双赢。
这造就了如今三人同时闲得没事干的局面。
“快看，是你们昆仑的人。”李凤生眼观八路，侧向一指。张天茂心虚瞟过去，发现是两个不认识的小弟子，遂宽心道，“小辈锻炼锻炼，挺好的。”
再往前走，听见一个少女悄悄地问，“师姑？”
三人回首，见一个小姑娘有些拿不准似的盯着李凤生的千人面看了看，又看向傅慕琼，怯生生道，“凤生师姑，慕琼师姑，是你们吗？”
“原来是巧巧啊。”李凤生有些意外，随即笑着拍了拍钱巧巧的头，“不愧是我们巧巧，好厉害的眼力。你怎么认出我们的？”
“这件衣服我只见你穿过好多次，别人从没见过。”钱巧巧见认对了人，大松了一口气，而后笑起来，“而且我看身形也觉得像你们，谁叫你们总是这样形影不离，很好认啦。”
钱巧巧后面跟着三名琦渊弟子，此时忙恭敬作礼，钱巧巧能叫上这二位师姑，他们可叫不得。
张沛岑率先拱手道，“弟子张沛岑，见过二位师尊。”剩余二人也弯腰作揖。
张天茂没有要亮明身份的意思，傅慕琼抬手免了对面弟子的礼数。但张沛岑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抱拳再道，“弟子尚有一件奇怪的事要汇报。”
“你说。”
“此事弟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张沛岑露出一个有些困惑的神色，“若师尊眼下无事，不如随我来一看。”
数里之外，苍穹如洗。
溪诀城某处无人城角，厚重的墙砖年复一年沉积于此，忽然传出一声异响，好似墙体中间出现细小的碎裂。
一个独轮车头从墙面上穿出来，而后是满车的翠花，和一个衣着朴实推着车的小商贩。此人冲出来后跑了两步才勉强刹住车，喘着粗气四下看了看，而后满脸迷茫，往后看了看。
他的身后只有一堵砖缝严密的墙，没有任何损坏痕迹，也不见一条来时能走的路。
小商贩摸了把头，将一层薄薄的帽子抓在手里，逐渐感到不安，四下张望着。他方才人在明陵，推车偶遇一个急下坡，刹不住车，一股脑冲了下去，再一睁眼却到了此处。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此种城砖样式，他活了三十余载从未见过，这、这还是明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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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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