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艳阳,景王坐在正中,太守崔进坐在右手边,左手边是徐佑樘和站着的金辰。
案下站满的人中已渐有不耐,搜臭味混了脚臭味,熏得金辰只皱眉,她转头看去,她家主子还怡然自得,把这边境碎末子的残茶喝出了花。
“太守来的正好,孤让这张苏写的军需账目也快了,你也过过眼,看有哪些不对的。”
“殿下此言折煞下官了,下官从未知晓什么军需物资的差错,今日下官来只是听闻殿下在院中查账,怕殿下有什么不明晰的,崔某可与殿下一些方便。”崔进抚须说道。
“哦?太守竟是不知?”
“那孤王可要摆弄摆弄了,张苏,写好了?”
“是,回殿下,写完了。”
景王拿过书简,还未到手就看竹简颜色不对,这张苏如此胆寒,手中的汗液竟浸湿了书简。
“莒城实际守军八千余人,两千人守城,三千步兵机动,一千弓箭手,一千骑兵,剩余为预备辎重兵。”
“城中弩箭五十架,强弓两千,城防器械等一百余数。”
“经上级要求改为两万守军装备数量。”
景王一列列看过去,朗声说道,院中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或面中羞愧,或怒不敢言。
“还有呢?”
“你受何人指使为何不写?”
“莫不是朝廷多发的饷银都进了你自己的口袋吧?张大人?”景王半眯了眼,看向那张苏。
“没有,没有,我不敢呐!张某每月只多拿十两...只有十两。”
“哦?”
景王眼神下压到张苏腰间,还未开口,那瘦弱男子就佝偻地抖起上半身,满面惊慌之色,不住地说道:“这,这金腰带是假的,是铜的,铜的...殿下可验...”
“我不敢呐,殿下,求殿下明鉴!”
景王想来他在如此场合也不敢再说假话,干脆头一转看向太守崔进,说道:“那太守可知这军中常年冒领军饷?”
她问是如此,面上却已表明,你崔进一定知道。
崔进眼观鼻鼻观心,回话道:“下官确实不知,军中一应都由前守城将军主事。”
“崔犷、马钰二人跟随殿下来莒城后,若是殿下不知,下官便更不知了。”
景宴端了茶盏掩住口鼻,温声说道:“哦?崔大人真是个好官呐!”
那边有人还在找补说道:“但是自崔、马二人顶替张珏后,军纪好转,殿下灭齐也尚算顺利。”
景王嗤笑道:“如此看来孤倒是应该谢谢这两位将军了?”
金辰低眉敛视被按坐在木椅上的二人,徐佑樘还是一言不发,面前的茶盏也散了热气,不见移动分毫。
崔、马二人听到太守如此说来,也是仰面看去景王,二人更是不怯。
景王当作没看见,吹了吹茶沫,质疑道:“太守的意思是,孤抓这张苏一人不够,还要再把张珏也叫来,才能证明这二人是接了张珏的盘子。”
“那是不是还要孤再把三哥也叫来,命他交出张珏的账目,才能说明这张苏没有在撒谎,这军中三月你们没有在敷衍孤?”
“怎么不回话?都和崔将军一般,哑巴了?”
她语气越来越激动,言语也越来越直白,莒城三月上下一心,瞒得滴水不漏,她的探子竟是一点水花都查不出来。怎能不气!
“夏日三月孤都在打仗,和齐人拼死活,手中缺人,两位将军却吃空饷还想拉平民顶人头,是也不是!”
“回话!”
说罢景王把杯盖砸进茶碗中,溅起一圈茶沫。她声声怒吼让底下一片将士无人敢回话。
他们自然清楚莒城布防,但是允王同意过的事不代表景王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愿意在此时作出头鸟。
“下官并非此意。崔将军和马将军想来也是忙昏了头,没有来得及告诉殿下,我等一心为了大燕,为了百姓,怎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不臣之事。”崔进还是慢慢地沉稳回话,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院中将士们的戾气也都尽散,只有兄弟意气涌动其间。
“哦?崔大人这番话,孤倒是不知大人是何意呢?”
景王提着笑脸看向崔进,事到如今还在和她周旋打马虎眼。军饷贪污下至故去士兵人头名录收集,上到朝廷拨款用款去向,这堂堂太守会不知道手下如何行事?那才是成了真正的笑话!
景王不信她逼到如此境地这崔进还敢不明说,难道等她一封密报入京,明年金秋就是他崔进的祭日!
几月以来被敷衍,上下串通的做戏她已经看够了,再不问问这批带官帽的,明年,后年,齐军永远都在,莒城作为门户如此薄弱,贪腐如此之重,后果可想而知!
那崔进听到景王的质问也不慌乱,反而看了一眼院中诸位,平眉收起了官腔,浑身卸了气一般整个人松弛了下来。他看着景王身后破败的连廊说道:
“殿下这几日可往城中百姓居所去过?”
崔马二人知道崔进要说实言了,面有焦色。
“殿下知道我莒城有几口井,几处粮仓,几个瞭望台?”崔进还是不紧不慢,浑然不管景王语中愤懑,也没看见那二人的担忧。
“孤略有所知。”
“好,那殿下可知每年要塌几口井,从茵城运粮运水所耗几何,粮仓被风沙吹堵,城中百姓从沙中淘米能吃上几月饱饭?”
这一番话把景王问住了,将士们却都提起了心。今日来的都是莒城守军,崔进的话他们都答得上来。
“五口,每年都要塌五口井。莒城的地快被黄沙都盖住了,这土不实,挖多少井都要塌。塌一次,所耗钱银少说一千两。五口,就是五千两。”
“下官还没算上井塌后,百姓吃喝都要依靠去附近边水河取水,边水最近的一条离我莒城五十里。”
“单程五十里,水洒了就是又一百里。”
院中众人攥紧了拳头,面上难掩愤慨与痛心。
“运粮每里所耗十两,我莒城离茵地百余里,每趟所耗少说一千两银。”
“殿下也知这边外的黄沙磨人心,可是我城中百姓就快要吃不上稻米,只能吃沙了。”
“这些,殿下都可知?”
景王沉默良久,她知道空饷的去向了。
“殿下,京中的拨款已经迟了三年了。我莒城的麦子也三年没有抽穗了。”
崔进还是慢慢的说,院中人全部静默,景王也知道了方才她提出崔、马二人隐瞒莒城吃空饷,城防器械以次充好,为何这些人大多默不作声。
景王看着崔进,太守胡须花白,身板挺直,说话中气十足,眼中无邪,坦坦荡荡。
崔、马二人则哼声不言,一人低头,一人蔑视看向景王。
“所以殿下要如何向皇上承情,又将如何罚处,我崔某的官帽还能戴的住吗?还是说我崔某的头还能保得住?”
崔进说完了,景王身后那长廊的破屋檐下有块将掉不掉的栏板,被稍刮起的风吹得也掉了下来。
木头被沙子磨得很薄,轻飘飘的一块别说砸死人,碰死两只蚂蚁都难。
江景宴捏紧了手中的书简,拢了衣袖,坐直了身板,目光直视崔进朗声说道:“所以太守就能默视一直如此?”
“下官在莒城十余年了,头几年里收成尚算勉强,第五年后雨下的更少了。”
“井塌的也更多了。”
“直到五月前允王殿下来此,下官的奏表都递不到皇上的案前。”
“殿下与允王应当是同样的想法吧。”崔进空空落落的一句话抛给了景王,他语中甚至没有期待,没有恳求。
过去数年的艰辛与苦苦挣扎也好似细雨流过泥沙,没有留下分毫痕迹。
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官位,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寄希望于能够得到改变,只要这景王能与允王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莒城就能再撑过下一个十年。
景王卷起了舆图,随手丢给金辰后朗声说道:“孤不认可。”
“孤的三哥或许认同尔等的做法,但是孤与三哥大不相同。”
崔进望向景王,京中温世炎一案他多少知道一些,那时他满以为这景王也只不过用了一些宫闱手段,吓退了严率那懦夫。
但攻城一日这位景王冲锋在前,一口□□挑数十人,他在城上看到了,确是少年英才。可是他还是不信,此人难道能将自己的命系于莒城百姓的身上,若他是皇子他也不会如此。
人之一向懂得趋利避害,没有上赶着往火坑中跳的人。
可是崔进听见景王如是说道“从莒城到京,要经历数城,京中层层盘剥,各州郡也要搜刮一二,真正到了莒城手上的有多少?”
“莒城每年从户部手上通过这万余人的空饷,多拿近二十万两,可其中哪些官员拿去了大头,哪些人提心吊胆不够家中添一碗饭。崔大人都知道,又能帮到多少?”
“近一万两千余人的空饷,落到了莒城还有四千吗?”
“崔大人比孤更是清楚。”
“那难道莒城就永远只能挪了军费东墙补西墙,军中永远瞒着每次来边外的官员,每次还要封了大大的银子把他们送走,然后再等下一次发放军饷,克扣下一次补修城墙的钱?”
“等到齐军来袭,我莒城上下又要全城惊惶,百姓随时准备流离失所。”
“崔大人,饮鸩止渴也不过只能多活数天。”
景王声有缓急,但一片赤诚可见,说完之后,院中鸦雀无声。
这就是为何崔、马二人气定神闲,目中无人还胆敢挑衅的原因。他二人也只跟着景王来了三月有余,却已和这些糙人、浑人共了患难。
这边外上下已是贪无可贪了。
查了空饷全城百姓没有钱粮不能活,不查空饷莒城积弱饮鸩止渴,等着被齐军再次兵临城下,还是不能活。
她江景宴这莒城是来对了,击退了齐军不算,走之前留他们一条生路才算。这般江景宴才懂了为何前世自己荣军归京以后,莒城会如此只快就再被破城,才让允王有了可乘之机。
江景宴走出矮几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众将士,这些都是她燕国的门户,这些人撑起了城门,为京中的权贵富商第一波拼命的也是这些人。
而整治莒城更是她重生后要扭转国运的第一件事。
她踱步到众人面前扬声说道:“孤在离京前,王妃千万叮咛要平安而归。”
“众将士家中多已娶亲,也都想要在这莒城安稳的过下去,想来你们家中的妻子,也是与孤的王妃是一样的。”
“盼着你们能为国效力,又盼着你们能平安归去。”
“但是孤不能向你们保证每次出征必是大捷,说我江景宴手下没有败仗。”
“但是孤能承诺你们,能吃饱饭,拿好枪与他齐军争高下,和这些蛮子拼拼血性。”
她接着说道:“孤当然也承诺你们家中的亲友,这莒城百姓也都能填粮仓,吃好饭,迎接你们胜仗归来。”
“难道我燕国的将士会比这些蛮化的野人要差?”
“他齐人几年基业,我汉人又是几百年辉煌!?”
景王扫视全场,眼中锐利睥睨,不亚于七月流火艳阳。她一人立在全军之中,所有将士都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野心勃勃和上位者的威望。
明明还是九月,过了正午太阳下去了,风稍起就泛上凉意,景王回头喝了一口金辰刚给她换的茶,见众人默不作声,以为他们不相信。
被朝廷默视多年,她动员的势气再鼓动人心,这些人心被这黄沙打得比铁都硬,又如何会信了她三两句虚言。
“十月初,孤会请来拨款圣旨。”
“到时还请崔大人和徐将军作证。”
现下是九月中,最迟二十余天就能等到多年来没想过的事,这些糙壮的男人也不知作何反应,一时口中默默,但有人红了眼眶。
院中的声音更静了,过了正午后有些起风了。沙硕像滚着烧开的水浇在了每个人心上,也许是水太烫了,一个二个壮硕的汉子默声的背着脸抹去了眼泪。
没有人想哽咽出声。
“好,那下官就等着殿下的好信。”崔进大声回道。
起风了,他也掖了掖衣领,他年纪一把本来很难相信小儿之言。但是泡影也是美梦,这些年来甚至从来没有人与他们说过这话。
他们从来连一句承诺都没有。
“老臣也等着殿下的好消息。”徐佑樘终于出了声,他眼中晶莹隐在眼角,花白的眉盖住了褶皱的皮。
他早就老了,可是这大燕却无人可用,皇帝无人会信。
众人准备散去时,才发现整个内院早已被景王亲卫团团围住,众人知道或许景王早做好了捉人归京的打算,但是却在院中临时改了主意。
大门从外打开,亲兵整齐的散开一条路,一个个莽汉走了出去,终于有人忍不住泣声痛骂了出来。
“他妈的,终于有人管老子的死活了!”
“老子再也不用吃沙子了!”
一旁的粗壮男人打了他一后脑勺,却也带了哽咽喊道:“他妈的,没出息!”
“老子平时没管你的死活啊!”
“滚去换岗。”
三两个汉子围着那痛骂的年轻男子,撸抱着耸动了肩膀交头接耳地向城墙方向走去。
...
是夜,金辰站在景宴身边,她点了灯,只是油不多,屋内还是不够亮堂。
金辰来了这莒城就换了当地人爱穿的麻布短打,肩上稍裹了软甲,她束着高发马尾显得很是英姿。经过午后的事她眼中是止不住的担忧,更何况她还接到京中的情报了。
允王不死心,还在和卫巡走动想要为自己的兵败找理由翻案,皇帝居然又是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一众官员摸不清头脑。
她手上捏了密信,在景宴取下玉簪后接过她的银冠。
“殿下真要写信插手此事?这时间也太赶了,京中我们就算上下走动也不可能几日内就拿到结果。”
“殿下此次太过冒险了。”
“可是京中有消息了?孤来猜猜,这次是王妃?还是三哥?抑或是父皇?”
“王妃的话你不会如此忧心,三哥的话你会更生气一些,此时不大像。那就是皇帝又予你气受了?”
景宴却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让金辰更加生气。小姑娘眉头直皱,从前她还能语重心长劝劝,殿下自成婚后她就越来越猜不中她想些什么了。
“殿下还笑?”她轻斥道。
景宴从铜镜中看到一张皱巴巴的脸,笑意更深“天要塌啦?眉头都打结了~”
怎么还起劲了!
金辰后撤半步,殿下越来越不正经。没有王妃压制住,殿下就尽拿她和铃兰开玩笑。
眼见小脸沉了下去,景宴也不逗她了。努努嘴想到,小姑娘怎么比前世还老成。
她只能换好衣袍装作正色道:“铃兰若在,你一定不给我脸色。”
“殿下!”
铃兰刚跨了门要进来,就听见金辰气急败坏的娇声喝令,一脑门子疑惑,抱着景宴明日要穿的新衣走到二人身边。
她是个好脾气的,只要吃饱饭都能好商量,她劝道:“殿下又与金辰姐姐闹脾气了么?”
“没关系,我备了姐姐爱喝的凉茶,一会给姐姐降下火气。”小丫头扬着笑脸给金辰看,金辰看她又有些好笑。
景宴一听,这倒好,胳膊肘还有外拐的!她坐在席上,面上明显不愉,为什么我没有!?
“王妃临行前与奴婢说过了,殿下入秋后不可骤然喝凉的,殿下的底子不适合此物,可不能怪铃兰偏心哦。”
这才几天她的侍女就变成王妃的传声筒了!
景宴凤眼觑她二人,尤其是铃兰,她很是不服气,这么远这么细王妃都能管着她,一点茶水就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但她转念又一想,容徽居然这么关心她,傻殿下又偷偷乐起来,没有喝到新鲜玩意心中也慢慢填满,莫名的攀比之心上来了,她也要多寻些王妃爱吃的,她不能被王妃比下去!
金辰见铃兰几句话就把这人收拾的服服帖帖,暗道王妃真是利害,二人成婚不过三月有余,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洞悉其心性想法。
她再捡了话茬劝导殿下:“莒城离京太远,我们在京中关系走动也没有如此之快,殿下可否与崔大人和徐大人商量一二...年底之前有所答复,是最适宜的。”
她也面有难色,但不得不劝。
景宴当然知道京中势力繁杂,这一路上的官员中饱私囊了多少才大开方便之门,但是她们等得起,莒城百姓却等不起。
她低哑了声音说道:“京中早过了收麦的时候,莒城虽晚些也已结束。”
“可是孤又带了三万人来,他们可能吃饱了,城中的百姓呢?”
“以黄沙和了雨水下咽吗?”
金辰默言,她又何尝不知呢。她们住的府衙后宅甚至都是陈旧不堪,这还是崔进派了人收拾过的样子。
前廊廊柱都快被咬断了,几根黄木插在大石里,日前那块掉下的栏板,薄的能做简用,屋内连铜灯都只有两柱。
她与铃兰二人不服借了景宴的公事,去看了府衙议事办公的地方。却是真正的村屋凋敝,黄沙肆侵。
她二人怒气冲冲的去,却悻悻而归。府衙如此,崔府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钱粮都是流向了不差钱的地方,一金一银堆起来的塔尖怎么又能够轻易撼动呢?金辰为殿下发愁。
“那殿下与王妃可通了信,让皇后娘娘出力?”
若是皇后张口此事传到皇帝耳中自然更快,但是风险也会更大。
皇帝不允许后妃干政,皇后只能从旁影射,但皇帝听的话太多,如何开口是难题。
“不,母后不能干涉此事。父皇太疑心,稍有纰漏,孤被一旨调离,说多少都是妄谈。”
“那殿下...?”金辰疑惑。
景宴此时重新站了起来,背对着二人面朝铜镜方向说道:“张苏今日写的东西不够细,要让他写全了。他在狱中要牢牢看着,不能出一点差错。”
“崔大人积攒多年的城防修缮账目与城中民生支出,还有莒城与茵城的贸易往来账目孤都要,你处理了顺序和收纳送到此屋。”
“崔大人处应有备份,但还是叮嘱好要妥善保管原本...”
“军饷所消耗一应支出也要整理成册,要真的。”
“至于...”
金辰手中飞快地记着,但是也快写不下去了。
“殿下此举更似孤身走盈丝,真要如此么?”
景宴直起了身子长疏一口气说道:“孤不如此,等这次齐军平息了,这城中的百姓日后天天如此。”
金辰默声不再劝诫,她已看出景宴心下已定,她也愿意相信殿下还有后手。
如若不然,从殿下和徐佑樘、崔进崔犷到她金辰,都不用想活着看到圣旨抵达莒城了。
铃兰看着奋笔疾书和语词不休的二人,她退了出去,看了眼夜晚的莒城,月光无瑕照着每一个人。
她身后的两人也好似在井中,黄沙随时倾泻而下,却也不知脚下之地是否算是踏实。
以后再也不写这么多人耍心眼了,呜呜呜[化了]好难啊~
反思,怎么就一激动选择了写权谋呢(姑且这么说,别骂我[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