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洺把车停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肩头。
他替我解开安全带时,指尖不小心蹭过我手腕,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那我走啦?”他侧过头问,车里的薄荷香混着外面的栀子花香,缠得人心里发慌。
我点点头,攥着口袋里的小盒子推开车门:“今天麻烦你了。”
邹洺眉眼弯弯:“跟我客气什么呢?上去吧,我看着你开灯再走。”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我跺了跺脚,暖黄的光忽的亮起。爬到二楼时,我回头往下看,邹洺还站在原地,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在晚风里轻轻晃着,像株挺拔的香樟树。
进门后,我拆开易雪邂给的小盒子。不是什么精致物件,就是个普通的饼干铁盒,里面塞满了照片,边缘卷卷的。最上面那张是高二春游,我蹲在小溪边捞蝌蚪,裤脚卷到膝盖,而不远处的石头上,邹洺举着相机,镜头明晃晃地对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猜出这大多都是易雪邂的手笔,指尖捏着照片边缘继续翻弄。
运动会那张里,我被绊倒在跑道上,正狼狈地爬起来,人群的缝隙里,邹洺背着书包站在终点线旁,眉头皱得紧紧的。
画室那张我趴在画架上打盹,口水快滴到画纸上,他就坐在对面的画架前,手里捏着画笔,目光却落在我脸上。
甚至有张我蹲在花坛边给栀子花浇水的侧影,照片角落,他的白球鞋尖悄悄露了半只。
最底下压着张拍立得,相纸已经泛黄。是在学校的香樟树下,我抱着盆栀子花,花瓣沾着雨珠,而十几米外的篮球架旁,穿白衬衫的少年正转头望过来。
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邹洺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gardenia:【在看照片。】
他秒回,对话框里跳出个脸红的表情包:【雪蟹说她塞给你了,没吓着你吧?】
gardenia:【为什么有这么多?】
Zzz:【她那时候说要给你留个念想。】
Zzz:【其实……很多是我让她拍的。】
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没落下。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吊扇慢悠悠转着,把阳台的栀子花香吹得满室都是。
接下来的日子,邹洺果然天天给我带糖。有时是水果硬糖,糖纸印着小雏菊;有时是奶糖,包装上画着铃兰。我把糖纸一张张夹在笔记本里,渐渐积了厚厚一沓,翻开时落了一本子。
他来花店的次数也越来越勤。有时是午休时间,拎着两份盒饭坐在柜台前陪我吃,会把我不爱吃的香菜夹到自己碗里;有时是傍晚,帮我把沉重的花桶搬到后院,袖口卷起来,小臂蒙了一层薄汗,薄荷味混着花香漫了满室。
雯雯姐来送下午茶时打趣:“吱吱老板,你这青栀花店快成邹总的第二个办公室了。”
邹洺就笑着接话:“以后我就是老板娘了。”
我假装没听见,却暗自勾了唇。
——
“今天进了批新的洋桔梗,”我蹲在花桶旁剪根,“淡紫色的,你觉得好看吗?”
他正帮我给多肉换盆,闻言抬头,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你挑的都好看。”
“敷衍。”我戳了戳他手背,沾了点营养液,“昨天你还评价那盆仙人掌长得像申赫然。”
他低笑起来,声音混着花店的风铃响:“那不一样,仙人掌带刺,申赫然是自带憨憨气场。”
我忍俊不禁。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开始期待每天清晨他的身影,习惯了他坐在柜台旁时,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甚至在他因为公司会议晚来时,会忍不住频频看向巷口。
那天暴雨突至,我正发愁晾在院里的花材,邹洺的车就碾着水花停在了门口。他撑着把黑色大伞跑进来,裤脚全湿了,却先伸手探了探我头发:“没淋着吧?”
“没有。”我看着他滴水的发梢,忽然想到记忆里那个举着矿泉水的少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邻市开会?”
“会推迟了。”他脱下湿透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胸口洇出片深色,“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转身去搬花材时,我忽然叫住他:“邹洺。”
他回过头,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怎么了?”
“我以前……”我紧紧攥着围裙的系带,“是不是也总让你操心?”
他愣住了,随即笑起来,眼里盛着温柔:“没有,我自己乐意。”
雨还在下,敲得玻璃窗噼啪响。我看着他弯腰搬花桶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些照片里的目光,想起KTV里他说“我喜欢你”时的认真,想起路灯下他问“有没有一点点心动”时的紧张。原来不是模糊,是不敢承认——从高中他站在我身前开始,我的目光,早就追着他跑了。
“邹洺,”我深吸一口气,花香混着雨腥气钻进鼻腔,“你别追了。”
他猛地直起身,眼里的光暗了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我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几秒后才缓缓抬手,回抱住我。白衬衫上的薄荷味混着雨水的清冽。
“我是说,”我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不用追了,我也喜欢你。”
他抱着我的手臂忽然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身体里。雨声里,我听见他发颤的声音:“陈栀,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我抬起头,撞进他漂亮的眼睛里,“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低头吻下来时,雨停了。阳光冲破云层,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花店的栀子花开得正好。
——
那天傍晚,邹洺帮我整理花材时,手机响了。他随手放在柜台上,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清了他的壁纸——不是什么风景照,也不是商业精英的摆拍,是张有些模糊的旧照片。
穿白衬衫的少年站在香樟树下,校服裤子卷到膝盖,露出晒得发红的小腿,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落在角落那个抱着花盆的清瘦身影上。那是高二的开学典礼,我抱着盆刚扦插的栀子花,蹲在主席台侧面躲太阳,而他是学生代表,刚领完奖下台。
“什么时候拍的?”我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自己。
“雪蟹拍的,”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她说这张把你拍得像只小兔子,特别可爱。”
“你还当壁纸?”
“因为好看。”他吻了吻我的发顶,“我存了八年,换手机的时候都要先传这张照片。”
我翻看着他的手机相册,最后停在一个加密相册前。他输入密码时,我瞥见是我的生日。里面全是我的照片,有易雪邂拍的高中旧照,有他偷偷拍的花店日常,甚至有张我睡着时的侧脸,嘴角还沾着点蛋糕屑——是上周他带提拉米苏来,我吃着吃着就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你怎么跟个变态似的?”我笑着捶他,眼眶却有点热。”翻到最下面,忽然看见个眼熟的企鹅界面截图,昵称是“Zzz”的Emoji。
“哎,你这企鹅名到底啥意思?总不能是睡觉吧?”
他突然红了脸,说:“你小名不是吱吱嘛……”他握住我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腕骨。
——
晚上关店时,邹洺帮我把最后一盆花搬进屋里。晚风卷着花香涌进来,他忽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颈窝:“陈栀,十年前没说完的话,现在能听我说了吗?”
我点点头,他便牵着我,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从高中说起。
“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学校温室。”他望着巷口的路灯,声音很轻,“你蹲在角落给仙人掌浇水,阳光落在你发梢,发光了一样。那时候我就想,怎么会有人连浇花都这么投入。”
“后来发现你总躲着人群,午休时要么去画室,要么就蹲在花坛边看花。我就假装去打水,绕远路经过花坛,看你在干什么。”
“你画的花特别好看,我总趁你不在,偷偷翻你的画本。有次被你撞见,你直接把画本往怀里塞,耳朵红红的,我那时候就想,怎么有人这么可爱。”
他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发涩:“高三你转学那天,我找不到你。我总想,等你回来,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可等了这么多年,差点以为没机会说了。”
“然后我回国了,查到你的住址和青栀的位置,还有你现在的一些状况……其实我们的重逢不是碰巧,是我蓄谋已久。”
他转过头,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但是我怕你觉得我奇怪,怕你像躲其他人一样躲着我……”
“笨蛋。”我捏了捏他的脸,“你以为我高中总往篮球场跑,是去看球的?”
他愣了愣:“不是看球?”
“当然是看投三分球的某人啊。”我笑着说,“你投进球时,阳光从指缝漏下来,特别好看。我还画过你投篮的样子,藏在画本最后一页,可惜没来得及给你看。”
他突然低头吻过来,带着栀子花的清香。老巷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缠成一团。
他突然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搁在我发顶:“那现在,能给我看看那幅画吗?”
“好啊。”我靠在他胸口笑,“不止那幅,以后我给你画一辈子。”
巷口的风带着花香,风铃叮铃作响。邹洺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那说好了,一辈子。”
“说好了。”我抬头吻了吻他的嘴角,尝到了甜甜的栀子香。
真好,迟到了十年的心意,终于在栀子花香里,找到了归宿。
—正文完—
大概是写完了!可能有一些小小的坑番外填填!似乎还没见过靳姐呀哈哈哈有点仓促不过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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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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