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听说了你们在这里聚会,我可是逃了皇上的百官宴过来了。”安宁郡主的兄长,广平郡王,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语气欢快。
“连皇舅舅的宴你都敢逃,胆子真大,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过去,一起吧。”安宁郡主绕过案几,说道。
众人也都起身跟过去。
广平郡王身后只跟了一个小厮,这让原本紧张的季聆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进入花厅后,在男子席的几人中看到一抹黑色身影后,季聆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她的脚步骤然顿住,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手中不断冒出冰冷的汗。
他果然来了。
岐王贺西卓。
上辈子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中。
那个时候,姐姐快要生产了,季聆又一次去到岐王府。
桃花树下,见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
“见过岐王殿下。”季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这个所谓的姐夫。
“你来陪你姐姐?”他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
季聆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是。”
或许是哪根筋没有搭对,她居然语带不满地跟他多说了几句,“王爷怎么在这,没有陪着姐姐吗?”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御医们都在,会照顾好你姐姐的。”
季聆有些不高兴,也不想跟他继续说下去,“王爷不去我得去,告辞了。”
离开前,她分明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以后若是得闲,多来王府走动。”
季聆应下,她自然也想多来陪姐姐。
此刻,她盯着那个身影,控制不住眼神移开,直到所有人都坐下了,季镜也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这才如梦初醒,匆忙跟着姐姐落座。
二人坐在乐寻筝的右手边,季镜侧身低声问季聆:“怎么了?”
旁人可能没有注意,但是季镜不会错过她的情绪。
她的声音让季聆突然想起来,现在不是她害怕的时候,她不能被一个现在还不认识的人牵动情绪。
季聆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可能身体还没有彻底痊愈,刚刚吹了风有点不太舒服。”
“严重吗。”季镜很担心。
看着她的神色,季聆突然想,宴会已经按照父亲的意愿参加过了,想见季镜的人已经见过了,安宁郡主为人和善,应该会允许她和姐姐提前离席。
这么一想,季聆觉得可行,于是她装起了柔弱,还轻轻咳嗽了几声,“好像不太舒服,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结束了。”
“这可不行,你等一下,我去跟郡主说一声,或许我们可以先行离开。”季镜安慰道。
季镜正要起身,乐寻筝刚好转过身询问她们怎么了。
她们的座位分的不算太开,但席间众人说话声音都不太,乐寻筝恰恰相反,她的话吸引的所有人都看过来。
包括一个帷幕之隔的男子席,也都看向这边。
安宁郡主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镜本想悄悄去说,却被乐寻筝一嗓子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只能无奈起身,“郡主恕罪,小妹身子不适,怕搅扰大家的兴致,我和小妹想先行告辞。”
“季大小姐不必担心,安宁府中常有御医候着,可让二小姐先去偏殿好好休息,自有御医为其问诊。”广平郡王忍不住道。
他早就知道安宁这场宴会会请到季镜,提前逃离百官宴说是为了戏,其实也是为了见一见她。
眼下虽然隔着一层幕纱,却挡不住她的气质。
“美人如花隔云端”,不外如是。
广平郡王不想让美人提前离席,因此抢在安宁郡主之前提议。
兄妹十几年,只一句话,安宁郡主便已经明白了哥哥的意图,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哥哥说的是,来人,扶季二小姐去霜华殿休息,再去请张太医过来好好瞧看一番。”
季聆想拒绝,然而郡主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更何况她提到了御医,也让季镜心动,能让御医治病问诊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能有的。
她就这么被侍女扶着离席,而季镜却被要求留下。
季聆低下头悄悄地瘪了下嘴,下下策,实在是下下策。
在走出门之前,她的眼神最后在季镜和男子席上转换,唯一的安慰是男女分席,至少姐姐和岐王暂时不会有什么牵扯。
霜华殿里,季聆前脚刚躺下,御医后脚就到了。
她的不舒服倒也并非完全是装的,因此御医问诊后又开了几副药,鉴于宴会还要好一会才结束,侍女拿了药方又去抓药。
“二小姐先在此好好休息,我去熬药。”
屋里只余季聆和红棉二人。
季聆眉头紧皱,等人走后匆忙下床往外走。
红棉着急地跟着,“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需要让奴婢来就好。”
季聆实在放心不下,季镜虽然不是随便会对别的男子动心之人,可上辈子确实铁了心的要嫁给岐王。
她不知道岐王到底是如何获得姐姐的芳心,可却知道他到底还是负了姐姐,让姐姐难过以至于难产大出血。
霜华殿门外不远处便是一处六角凉亭,若是春夏之际,假山叠翠,流水潺潺,池塘上架着木桥,必然是一处欣赏美景的好地方。
若是隆冬降雪,在这凉亭里,赏雪景红梅,也别有一番滋味。
偏偏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天冷得很,水面结了冰,原本花木扶疏的园子只有几株红梅欲开未开。
就连季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相处仅仅一年,她却对这人的身影如此熟悉,熟悉到不过是随意一眼,她就能如此确定在凉亭正中央坐着的,是贺西卓。
身份悬殊,今生她能做的事情不多,远离他不要让姐姐重蹈覆辙就已经足够。
看到他之后,季聆忽然放松下来,只要他和姐姐不在一处就好。
季聆随意在美人靠上坐下,时不时地往凉亭的方向看过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
只要能看到他还在那,她的心里就格外平静。
红棉不解,“姑娘,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
季聆摇摇头,“里面太闷了,我就在这里待一会。”
离得不远的地方也有一株梅花,她趴在手臂上,抬头看去,默默地数上面的花苞,只是每数几个,她的心思就忍不住往他身上跑,确认他有没有离开。
红棉拿了斗篷给她披上,没过一会,又有两个小丫鬟抬了暖炉过来,放在她身边就走了。
“安宁郡主府里的人还怪好的。”红棉小声嘟囔。
季聆点头,暗叹可能是因为安宁郡主本身就是个好人吧。
凉亭中央,桌上的热茶慢慢变凉,仓儒叹口气倒掉又重新满上。
这太阳虽好,可到底刮着北风,也不知道王爷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跟广平郡王逃了百官宴,又突然来这平日里从不参与的宴会,还在这吹着冷风,怎么劝都劝不走。
最近好不容易停了药,今日回去怕是要再喝起来了。
可是再看看王爷的神色,仓儒又觉得,算了,至少王爷是高兴的。
台上的戏唱得不错,可季镜却无心欣赏,满心都在季聆那。
又等了一会,她坐不住,便和乐寻筝小声说出去透气。
她并不知道霜华殿的位置,正打算找人问一问,出了花厅快走到外院了,都没看到一个人影,她正打算往回走,却听到外院不远处一阵争吵声传来。
“你误会了,我只是过来送东西的。”温润的男声慢吞吞道。
“去去去,今日郡主开宴,能有什么要你送的,再往里可都是大人物,你在这站着影响多不好,赶紧走。”另一个声音不耐烦道。
“是郡主说要亲自看过才放心,你稍等片刻,给我带路的人突然被叫走了,让我在这里等一下,等她回来你就明白了。”先前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废话,你走不走,再不走别怪我动手了!”话音刚落便传来推搡声。
季镜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她对先前的声音有些好奇,便匆忙过去。
“请问。”
“霜华殿在什么位置?”
她问。
小厮下意识地看过去,身着白色罗裙的女子从门那边走过来,阳光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耀眼到他几乎以为是遇见了仙子,连揪住男人衣领的力道都松了下来。
眼瞧着女子脸上因为他不加掩饰的目光慢慢地布满冷霜,他赶紧收敛。
从内院出来,又长的这么好看,必定是郡主的贵客。
小厮松开男人挡在他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贵人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男人被小厮推到在地,连带着手上拎着的食盒也都散落在地上,盖子被撞开,掉出里面精致的糕点。
季镜皱了下眉,虽然看不惯但小厮是郡主府的人,轮不到她说什么。
她正欲过去帮忙,却看到背对着他的男子顾不上自己的衣袍,匆匆捡起来吹了吹粘上的灰。
季镜声音冷冷的,瞥了脸上冒着笑的小厮一眼,“我不太认得路,请问霜华殿在哪?”
小厮弓着腰走近了些,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气,眯了眯眼,“呦,内院的事贵人问错人了,不过贵人可以在此稍等片刻,小人去给您找个小丫头过来。”
季镜正要拒绝,突然从小厮后方跑过来一个小丫鬟,赶紧把男子扶起来,“符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没事吧。”
丫鬟又看向小厮,一脸怒容,“吴二,又是你,你不去做你的事跑内院来做什么?”
当着美人的面被这样训斥,吴二有些挂不住脸,“我怎么了,况且这里还不是内院,你个小丫头还敢吼我!”
丫鬟冷哼一声,“符公子是郡主请的人,你最好祈祷他没什么事,不然就算你有天大的靠山,也大不过郡主去。”
吴二心虚不已,“哼,是他自己身子弱怪得着我吗,行了不跟你计较了,我还要忙去了。”说完就灰扑扑地溜走了。
挡着的人走了,季镜才暴露在对面二人面前,同样的,季镜也看到了男子的脸。
鼻梁高挺却不显凌厉,唇色浅淡,眼睛直直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看上去呆呆的。
最突出的是他的手,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却不显突兀,皮肤白皙细腻,在阳光下几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丫鬟乍一见到季镜愣了一下,匆忙行礼致歉,“可是吴二惊扰了客人,等奴婢将此事告诉郡主,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我只是迷路了,听到这边有动静才过来的。”季镜解释。
丫鬟了然,笑着说:“既如此,不知姑娘要去哪,奴婢可以为您带路。”
季镜看了一眼男子,丫鬟也随之看过去,突然意识到了,只能抱歉地对着男子说道:“符公子请稍等片刻。”
符望津摇摇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脸惋惜,“不必,麻烦姑娘帮我通传一声,今日这点心怕是送不到了,我明日再来。”
丫鬟那里肯,着急拦着他,“公子别走啊,是郡主请你来的,你若是不到郡主怕是要生气,你这生意以后还做不做了。”
符望津皱了皱眉,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点心掉在地上,怕是不能让贵人们食用了,只好点头,“好,那我便在此等候。”
季镜却突然提议,“没关系,郡主的事要紧,我本来就要先回花厅,一起吧。”
二人都没意见。
只是季镜有些好奇,偌大的郡主府,为何随行侍奉的人并不多。
丫鬟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脸歉意的笑了笑,“让姑娘见笑了,小厨房新来的小丫头,毛手毛脚的,烧热水的时候打翻了东西,这才不得不调些内院的人过去帮忙。”
“人没事吧?”季镜问道。
“没什么大事,还好水还不算太烫,涂点药过段时间就好了。”
季镜点点头,不由得留意了身后跟着的男子,长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性子也有些温吞,被小厮那样对待都没有丝毫不满,一心只记挂着手里的点心。
等到了花厅,丫鬟让他在外面等候,自己进去请示一番。
门外,只剩下两人。
符望津突然拱手,姿态端方如松,他声音清润,却仍低垂着眼睫,未曾直视她,“多谢姑娘方才为我解围。”
季镜还以为对方真的如同看上去的呆板,不料他却突然如此,廊下的风吹得她的脸有些红,“公子客气了,我真的只是迷路了。”
符望津闻言,仍旧守礼地侧身而立,只留给她一道清隽的侧影,“好,那便多谢姑娘迷路。”
他本想送些糕点给她,却突然想起来这些都掉地上了,只能作罢。
丫鬟很快出来让符望津进去,随后引着季镜去了霜华殿。
转身离开的瞬间,季镜突然有些担心,给郡主送的东西都落到了地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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