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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淬器(中)

半月后,萧承瑾抵达铁门关大营。

远望天地辽阔,营账错落连绵,帐顶犹带着雨后留下的水痕,晨光下闪烁如鳞。

军中士兵巡逻过来,见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举止温和斯文,倒也没多为难,只让他在帐外候着。

萧承瑾站在帐前,长袍被风吹得轻轻飘动。他神色淡然,偶有士兵好奇地多看两眼,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伍青得讯赶往鬼哭峡,身影在雨中一闪而过,连忙去找宁戟。

此时鬼哭峡边,细雨如丝,山风呼啸。岭昭歌与宁戟正于峡口对阵。

岭昭歌手里那柄长剑早已被汗水濡湿,指节发白,衣角随着山风作响。她额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来,喘息渐重,却还是咬牙撑着。

对面的宁戟只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握剑,剑光时隐时现,像是山间闪电,招式狠厉又干脆,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两人身影在浓雾里纵横穿梭,断崖边上剑锋相击,铁剑撞上软剑,火星四溅,声声入耳。

岭昭歌到底还是撑不过宁戟这一剑,手腕一阵发麻,长剑便脱了手,带着一声轻响,直直飞进山间冷雾里。

她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剑柄的余温,心里明白自己这点本事,与宁戟比起来还差得远。

她练武本就起步晚,底子薄,这些年来虽说日日苦练,寒来暑往不敢偷过半点懒,可一到真刀真枪时,仍觉得力不从心。

岭昭歌脸色一僵,单膝跪倒在湿润的青石上,鲜血自唇角渗出。她垂下眼,压下心头的羞愧,敛目低声道:「三年苦练,仍接不了五招,是昭歌功夫不到家,请大人责罚。」

「迟疑就是死路。记不住这一点,练再久也是徒劳。」宁戟剑锋一收,声音如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丝毫不见怜悯。

岭昭歌低下头,额前湿发贴着发白的脸颊,应道:「是。」

山风中忽有脚步声疾驰而来,伍青冒雨来到峡口,气喘吁吁地抱拳禀道:「萧承瑾到了,就在营外候着,说是奉圣旨前来监军。」

他话音未落,还不忘低声补充一句,「看着不像来找麻烦的。」

宁戟闻言剑眉微蹙,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雨幕,唇角一勾,淡淡道:「知道了,让他等着。」

伍青会意,领命退下。

宁戟收剑入鞘,目光落在仍跪在地上的岭昭歌身上,并未让她起身,心中有意磨一磨她的野性,将来才能真正听命于自己。

岭昭歌单薄的肩膀紧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雨丝斜斜打在她身上,将单薄的衣衫浸透,勾勒出瘦削的轮廓。

宁戟负手而立,目光冷冽地俯视着她。山风呼啸,细雨无声,两人之间的沉默如一把无形的刀,悬在岭昭歌头顶。

时间被无限拉长,岭昭歌心头愈发沉重,只觉宁戟对她满是失望,自己或许会被这样晾到天黑也得不到一句话。

宁戟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如冰面下的暗流:「萧承瑾此人,你怎么看?」

岭昭歌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素闻殿下温和谦逊,但旁人只见他温文,却难窥其心。」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语气愈发谨慎:「能在冷宫那样的环境下安然长大,在危急时刻割肉救父,进入朝堂,这份决断与心机绝非常人可及。」

宁戟了然地扫了她一眼,冷道:「你另有猜测,为何不说?」

岭昭歌唇角动了动,只是摇头:「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说。」

岭昭歌抬眼与他目光相触,见他神色如常,才缓缓开口:「去年皇帝中毒,或是殿下的手笔。」

话音落下,岭昭歌长睫微垂,跪伏于地,原本眉宇间的锐气尽数收敛,看起来格外谦卑。

宁戟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唇角似笑非笑,语气淡淡:「你倒是聪明。」

岭昭歌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欣悦,很快收敛起来,再开口时语气平和中带着几分提醒:「此人若是对手,不可不防。大人与他共事,还请多留一分心。」

宁戟没接她的话,语气冷冽如冰:「十招不过,按规矩,自己下崖,罚马步三个时辰,不得避雨,不得饮水。回去后抄写毒经一百遍,若有一字错漏,杖责三十。下回还是接不住,不必再回来,也不必再碰剑与毒药。」

话音落下,岭昭歌背脊绷直,身形微颤,脸色白了几分,咬了咬唇低头应道:「是。」她咬紧牙关,强忍着手腕的疼痛,起身拾起长剑,转身朝崖下走去。

宁戟站在崖顶,身形笔直如枪,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得像是铁打的。山雾缭绕,细雨斜斜落下,把他整个人衬得愈发高大孤冷。

他俯视着岭昭歌,目光里没有怜惜,只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彷佛要看她能撑到几时,丝毫不为所动。

远处伍青见状,忍不住道:「将军,属下习武二十余年,也只勉强在您手下撑过三十招。昭歌姑娘三年能接这几招已是极难得了。」

宁戟冷瞥了他一眼,漠然道:「下不为例,别让我再听到你为她说话。」说罢转身下山。

伍青连忙应声,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山雨与浓雾中,朝军营方向而去。

天色渐暗,细雨未歇。萧承瑾静立于帐外,听着远处铁甲撞击声由远及近,又归于安静。

宁戟才堪堪现身,身披玄色披风,军靴沾着雨后的泥,眉目冷峻如刀,步履沉稳向萧承瑾走来。

宁戟只见一人身影修长,手中撑着一柄军中寻常的黑布伞,立于帐前,雨丝斜斜洒落,将他的衣角沾成了深色。

四周士兵都是甲衣泥泞,只有萧承瑾一人衣冠楚楚,眉目间有一股从容与清雅,像是山间一抹清风,将军营的粗犷严肃都吹散了几分。

两人视线穿过薄薄的雨幕,那段年少时短暂相交集过的时光恍然又近在咫尺。

宁戟瞇了瞇眼,目光落在萧承瑾手中的伞上,微微挑眉。萧承瑾自幼便是这般,温润谦和,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人心生好感。

当年他们一同在国子监读书,萧承瑾虽是庶皇子,身世不显,又常受太子打压,仍有不少宗室子弟暗中给他递水送书。只是萧承瑾生性淡然,对谁都不亲近。

「数年未见,宁将军风采更胜往昔。」萧承瑾举了举手中的伞,含笑道:「这伞是营中士兵所借,宁将军教兵有方,连细微处都体贴入微。」

宁戟无意与他叙旧,只淡淡道:「风大雨急,殿下还是进帐说话罢。」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歉意。

萧承瑾好脾气地笑了笑,并不介意,抬脚便随他入账。

帐中简单寒暄几句,宁戟问及圣旨内容,萧承瑾一一响应,语气温和,并未异常之处。

翌日天未亮,军队便自铁门关出发,沿小道东行三十里,在距离叛军据守的望阳城二十里外的河滩地扎营。

萧承瑾随军同行,观察四周地势,见营地背山临水,易守难攻,距离望阳城既不太近以免受袭,也足够迅速支持前线。

营地扎好后,宁戟立即召集各营将领议事,萧承瑾以监军身份列席。

帐中灯火摇曳,照得宁戟的侧脸如刀锋冷峻。他站在军案前,沉声道:「不日便要与叛军交锋,各营准备如何?」

左营统领张铁山抱拳道:「回大人,兵甲已备,士卒精锐,只待一声令下。」

右营统领李远神色为难,抱拳禀道:「大人,右营新调兵马尚未熟悉军纪,彼此配合生疏,且……」他语气一顿,眉头微皱,「近日粮草运送不及时,士兵晚膳仅得半份。」

宁戟眉头一皱:「粮草何故迟缓?」

后勤统领赵明跪地禀道:「回大人,粮草原本已经备齐,粮吏在盘点时屡屡拖延,时常以文书不全、数量不符为由反复查验,耽搁了不少时辰。还有……」

他压低声音补充,「近日军中流言四起,说朝廷可能要换主帅,许多士兵因此心神不宁,影响了行事效率。」

萧承瑾立于帐角,目光掠过众人。营账内外士兵虽有议论,多是低声交流,未见怠惰松懈。

宁戟面色如铁,冷声道:「传令下去,粮草立刻发放,不得再有延误。若再有失职,主责者杖五十。」他目光扫过众将,「另军中禁谈朝政,违者军法处置,下去领罚吧。」

宁戟召来心腹伍青,低声道:「查一查,粮草为何迟缓,是谁在背后作梗。」

夜色渐深,营中灯火点点,萧承瑾闲步于帐外,细雨早停,泥地还带着潮气。

他远远瞧见场中聚着一群人,几个士兵被压在地上,正挨着军法杖责,木棍声夹着闷哼,听得人心头一紧。

萧承瑾脚步微顿,还是走了过去。宁戟这人果然如外头传得那般,治军极严,半点情面不留。这样的手段,换谁来都得收敛三分。

一个刚被杖责、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兵咬着牙,拖着伤腿走过来,小声问道:「殿下,外头都说皇上不待见宁将军,是真的吗?」

萧承瑾一笑:「军中之事,以军令为重。你们只需记住,朝廷派你们来是为保家卫国。」

那小兵见萧承瑾和气,多了几分亲近之心,凑近问:「可我听说朝廷要换人守边疆了,咱们是不是要倒霉了啊?」

萧承瑾见他年纪尚幼,满脸八卦神色,忍不住又笑了,反问道:「你这么小,怎会来从军?」

小兵挠挠头,闷声道:「俺家那边闹饥荒,去年老天不下雨,地里啥都没长,村里饿死好些人。我爹带着我逃命,说投军能混口饭吃。可他半路就病死了,就剩我一个。官府说十二岁就能当兵,我就来了呗。」

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起来:「听说到处都在闹灾,粮价涨得厉害,乡下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至少投军还有口饭吃。」

萧承瑾听罢,心头微沉。近年天灾频发,百姓生计愈发艰难。

皇帝为求长治久安,强行大兴土木修建皇陵,动辄征调民夫,耗费巨资。

高行渊对此没有异议,反而推波助澜,借机从中敛财盘剥民脂。百姓困于饥荒与苛政之下,多少像这孩子一样的百姓被迫卷入刀刃之中,只为求得一口温饱。

萧承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道:「你既来了军中,便好好跟着将军保家卫国,说不定以后日子会好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伤药,你们拿去分了吧。」

小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还不忘回头偷偷看萧承瑾一眼,满脸都是少年人的好奇。

萧承瑾望着黑压压的军营,眸色深沉。他自幼生于深宫,虽见惯权谋争斗,但也知民间疾苦远胜朝堂风波。

军中多是贫苦出身,若非走投无路,谁愿以性命换一碗粗粟?朝廷若不能安民,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

翌日,伍青带着消息回报:「大人,粮吏收了太子府的银子,暗中刁难粮草发放。且有人在军中散布谣言,说朝廷不信任您,要另派主帅。」

宁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我倒要看看谁敢乱我军心。」

晨雾未散,宁戟照例带领众将士晨练。操场上刀枪齐列,将士们汗水淋漓。

练武结束后,宁戟目光如刀,扫过众人,冷声道:「粮吏徇私误军,军法难容!」话音刚落,当众拔剑,剑光一闪,粮吏人头落地,鲜血溅红泥地。

场中一片肃静,士兵们神色凝重,虽对宁戟的果断手段心生敬畏,更多是服从。

宁将军赏罚分明,行事果决,绝不容忍有人扰乱军心。他们心知只要跟着这样的主帅,便不怕乱局。众人齐声应令,军心反而更加凝聚。

萧承瑾一走出营账,见地上血迹与滚动的人头,被一片血色晃到眼睛,微怔片刻后,旋即恢复镇定。

宁戟见他神情略微恍惚,走上前去,客气又疏离道:「军中条件艰苦,殿下若住不惯,还是早些回京为好。」

萧承瑾环顾四周,见士兵们士气比昨夜大为振奋,微笑道:「将军治军果决,现下军心已稳,令人敬佩。只是……」

宁戟打断道:「殿下是想说我太过严苛?」

萧承瑾摇头:「非也。我只是好奇,以将军之能,为何会让人有机可乘?」

宁戟目光深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故意露出这个破绽,便是要看看谁会来咬这块肉。」

「原来如此。」

「殿下仁厚待人,确能得人心。但在军中有时仁厚反成软肋,不如雷霆手段来得有效。」

萧承瑾笑道:「各有所长罢了。」

宁戟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是夜夜色渐深,宁戟召集心腹将领与萧承瑾齐聚军案前,铺开地图,指尖落在望阳城与周边山川河道间。

「义农军虽人数众多,却多是流民饥民,并无严整军纪。他们一路劫掠粮草,以温饱诱人归附,军心全系于口粮之上。据斥候回报,叛军粮道多依赖东南山道与河运,若能断其粮草,必可动摇其根本。」

宁戟语气冷峻,眼神冷厉,「我意欲佯作攻,诱敌出城,待其深入我军设伏之地,再分兵截断其退路与粮道,分而击之。」

左营统领张铁山闻言,沉声道:「义农军虽无章法,但首领王壮十分狡诈,恐不易中计。」

宁戟道:「正因如此,才需设下疑阵,让他自以为得计。只要粮草不继,必然军心涣散,届时一击可破。」

萧承瑾神色凝重,目光在地图与众人之间流转,开口道:「将军之计固然可行,然义农军多为流民饥民,若两方交战,恐致城中百姓与无辜者死伤无数。」

「殿下但说无妨。」

萧承瑾抬眸直视宁戟,眼中带着思虑,「可否派人潜入敌营,查明敌军动向,若能劝降其首领,或许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帐中众将听了,彼此对视一眼,脸上神色都有些微妙。战场上哪有这般容易的事,这等时候还谈什么劝降,万一被敌人识破了诡计,岂不是自乱阵脚。

宁戟目光微凝,沉吟片刻,道:「殿下所言亦有理。义农军虽为乱军,但多是被逼无奈。若能查明敌情,分化其内部,或可减少流血。」

「此事我会安排。」宁戟又道:「其余各营,按原计布防,随时准备应变。」

众将齐声应诺,随即退下。

宁戟目光一转,「伍青,你留下。」

待众人退下后,宁戟低声才吩咐道:「带些易容之物去鬼哭峡,今晚让她潜入敌营,查探敌军部署。若有机会,设法联络敌中有意归顺之人。」

伍青睁大双眼,刚想开口,见宁戟神色冷漠无情,只得将话咽下,抱拳低声道:「属下遵命!」

两日后,伍青疾步入账,神色振奋向宁戟禀报:「大人,探子已平安归来。」

宁戟目光一凝,示意他入账详述。

伍青压低声音禀道:「昭歌发现敌军粮草储备快要耗尽了。敌军主帅王壮身边有个叫陈子悬的谋士,极为精明,暂时还查不出底细。最近军中也出现分裂迹象,有些头领暗中不满,已有倒戈的苗头。」

「甚好,这正是破敌良机。」宁戟抽出地图,俯身在军案前检阅,指尖划过东南山道时停顿下来,「她怎么样?」

伍青回道:「她硬闯重围,被箭射中,身上还有刀伤。硬是撑着回到鬼哭峡,这会儿怕是撑不了几日……」

宁戟闻言神情未见波澜,只淡然吩咐下去:「让幽生即刻赶去鬼哭峡,不必再随大军行动。」

伍青一愣,犹豫道:「大人,幽生一向随您左右,这……」

宁戟语气冷硬:「她既还有一口气,就让幽生去救。其余的不必多问。」

他转身翻阅案上的军报,动作干脆利落,未再多言半句,彷佛这一切只是调兵遣将的例行公事。

望阳城城墙高耸,四周环山,仅有东南一条山道可通城。

宁戟与部下反复推演攻城之策,最终决定以奇兵袭其粮道,正兵强攻城门,里应外合,一举夺城。

夜色未尽,宁戟亲自率领一支精锐悄然潜伏于东南山道,命伍青带人潜入敌营后方,伺机断其粮草。

张铁山则统领主力,于城下调度兵马,封锁各处要道防止敌军突围。

义农军首领王壮果然中计,误信守军虚弱,亲率主力死守城门。

天色微明,宁戟一声令下,攻城号角齐鸣,箭雨如蝗,杀声震天。主力军自正面强攻,伍青等人则于城外截粮,占据粮仓。

义农军本就多为饥民,见粮仓被劫,守军惊恐失措四下奔逃。弓弩手居高临下,阻断敌军退路。

城内外腹背受敌,义农军进退无门,阵脚大乱。

王壮见大势已去,强行突围未果,被宁戟亲自擒下。其余义农军见主帅被擒,纷纷弃械投降。

望阳城下,厮杀声渐渐停歇,原本震天的喊杀,如今只剩断断续续的哀号,夹杂着哭声与呻吟。

这一仗打得极快,叛军虽人多,可敌不过宁戟麾下训练有素的兵马,没撑几个时辰便溃不成军。

城内外一片狼藉,降卒、流民、百姓混杂在一处,个个神色惶惶,满地都是丢弃的兵器,和在战乱中被踩踏得破碎的行囊。

义农军盘踞城中时强征粮草,逼得百姓家家户户揭不开锅,还驱人为盾,甚至有些无赖趁乱抢掠,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兵败,城里城外只剩一地残破,百姓苦难未歇,惶惶不安,哀声四起。

萧承瑾见此情景,目光忧切,神色凝重地走到宁戟身前,沉声道:「这些人多是被迫落入乱局之中,还请将军酌情宽恕。」他眉宇间哀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

宁戟本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只是想给这些人一个教训,见萧承瑾开口,便顺水推舟:「既然殿下开口,便依你所请。降卒编入辅军,流民安置于城中,严禁扰民。」

萧承瑾感激一礼,转身亲自指挥安置事宜。

宁戟立于高处,城下的狼藉一览无遗。他征战多年,见惯生死,此战论惨烈远不及过往,但望着残阳斜照下干涸的血迹、城墙之上斑斑红痕,他心中仍有一丝说不清的不适。

降卒与流民或跪或哭,百姓神情惶恐。明知这是乱世常态,他也无法对这些苦难视若无睹,只觉心头压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宁戟远远望着萧承瑾衣袍沾染尘土,不避腥臊地走入人群,指挥着士兵分发粮食药物,安抚惊恐的百姓,甚至蹲下身为伤员包扎,脸上始终没显露不耐。

士兵们见他如此,亦不敢怠慢,纷纷效仿,井然有序地协助安置。

宁戟心中微动,多少上位者只知以铁血镇压,少有人肯俯身抚慰苍生。萧承瑾虽出身皇家,却能以诚心待人,将百姓安危放在首位。

他这般举动或许未必全出于真心,然而世间多有人连这一层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较之之下,已是难得。

宁戟目光深沉,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或许乱世终有尽时的幻觉。只是萧承瑾根基未稳,想与太子抗衡,尚言之过早。

叛乱既平,萧承瑾即将启程回京,临别前夜深时来到宁戟帐里,诚恳道:「望阳城一战,若无将军谋略,恐怕死伤者众。萧某敬你,愿守此地护得百姓安宁。」

宁戟从棋局抬起头,淡然道:「殿下仁心,宁某亦敬之。」

「我虽有仁心,却未能解天下之困。」萧承瑾轻叹一声,在宁戟对面落座,微弱的烛火照出他眼底难以言说的愧疚,「这天下本是萧家之责,然百姓未得太平,终究是愧对他们了。」

萧承瑾看向宁戟,眸光闪烁,「将军此番用兵,既能破敌,又能护民,实乃难得。若天下多几位如你这般的人,百姓自可安稳。」

宁戟并未接话,神色如常:「殿下过誉了。兵者,国之大事,安民本是分内之责。」

「世道未靖,将军肩上担子重。」萧承瑾垂眸,执起白子落下,语气温和道:「多亏将军仗义相助,方使我免于太子羞辱,此恩铭记于心。今后若有不便之处,还望直言,我虽才疏学浅,亦愿尽绵薄之力。」

宁戟想起当年之事,按了按自己的左腿,忽地一笑,落下一子,没头没尾地道:「皇上福泽深厚,想来也是殿下孝心感动上天,方得良医相助,转危为安。」

萧承瑾似未听出话中试探之意,笑道:「世间自有侠义之人,或许他也看不过朝中奸佞当道,想救陛下罢了。」

宁戟道:「听闻殿下割肉救驾,此乃世间少有此孝义之举。」

萧承瑾神色微顿,心中暗讶宁戟的敏锐,修长的手指取白子贴着黑子落下,瞬间吞了宁戟小半棋,才坦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敢毁伤?」

两人目光交锋,宁戟眼神锐利,萧承瑾不闪不避,神色温和,迎着宁戟的审视,将自己的诚意无声地交付到他面前。

宁戟移开视线,心下了然,淡道:「殿下棋艺不凡,心中有鸿鹄之志,宁某佩服。」他随手将黑子丢进棋盒,站起身来,「那我便为殿下尽一回绵力吧。」

话音未落,宁戟忽地上前一步,手起掌落。

萧承瑾毫无防备,胸口骤然一紧,剧痛瞬间蔓延四肢百骸。他身形一晃,踉跄后退,唇边渗出鲜红的血丝,随即一口热血喷出,溅在昏黄摇曳的灯影下,在地上晕开一抹刺目的红,映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宁戟收掌,沉稳道:「回京之路艰难险阻,殿下保重。」

萧承瑾指尖轻抹去唇角的血迹,抬眸望向宁戟,唇边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声音低哑:「多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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