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裹着柳絮扑在青瓦上,林砚之握着褪色的胭脂盒站在灵堂前,香烛青烟缭绕间,牌位上"沈砚白"三个字刺得他眼眶生疼。指节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掌心被胭脂盒的棱角硌出红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牌位喃喃自语
"你说要看着我成角儿的......"
七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戏班的篷车陷在泥泞里。林砚之蹲在路边帮师傅收拾散落的戏服,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时,浑身湿透的沈砚白正站在眼前,少年怀里死死护着个油纸包,掀开时露出半盒胭脂,
"掌柜的说这是京城时新的颜色,叫'醉流霞'。"
少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睛亮得惊人,
"我叫沈砚白,砚台的砚,白色的白,和你名字只差一个字!"
那时林砚之不过十五岁,跟着戏班跑码头已有三年。常年化着厚重油彩的脸上,过早地生出几分不属于少年的沉静。沈砚白出现后,他总在散场后看见少年蹲在后台角落,用炭笔在地上临摹戏服上的纹样。有回林砚之卸了妆,发现他正对着戏服上的金线发怔,
"要是能穿这样的衣裳走在大街上,该多威风。"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憧憬,林砚之望着对方被柴火熏黑的指尖,鬼使神差地说
"等我成了角儿,定做件最好的给你。"
后来戏班要去省城,沈砚白揣着攒了半年的工钱追了十里路。省城的日子并不好过,林砚之登台唱旦角,沈砚白扮作丫鬟在后台帮忙。深夜卸妆时,沈砚白总举着油灯,看林砚之往脸上敷粉。烛光摇曳间,少年专注的眼神让林砚之耳尖发烫。有次沈砚白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角
"你比戏本子里的杨贵妃还好看。"
变故发生在那年中秋。省城最大的戏院邀林砚之唱堂会,沈砚白兴奋地把胭脂盒塞给他,
"用这个画,保准艳惊四座。"
可刚进后台,就被人泼了满脸冷水,
"下九流也敢肖想攀高枝?"
污言秽语中,林砚之看见沈砚白像头护崽的小兽般冲了上来,与几个富家少爷扭打在一起。他想去拉架,却被管事的拽着胳膊拖出后门。等他挣脱回来,只看见沈砚白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半块胭脂。
林砚之疯了似的抱着人往医馆跑,绣着金线的戏服沾满鲜血。沈砚白的气息越来越弱,却仍费力地扯出笑容
"别哭......你一哭,妆就花了......"
最后那抹胭脂红,永远凝固在了少年苍白的唇上。
此后的日子,林砚之像具行尸走肉。他果真成了名角儿,可每次登台前望着妆奁里的胭脂,眼前浮现的都是沈砚白举着油灯的模样。那些追捧他的达官贵人,总爱用轻佻的语气调笑
"林老板这双眼睛,比女人还勾人。"
他只是垂眸轻笑,任由对方往他手里塞银票,心底却泛起阵阵恶心。
二十年后的深秋,林砚之倒在了戏台子上。那日他唱的是《牡丹亭》,水袖翻飞间,藏在袖中的胭脂盒悄然坠落。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无人发现他嘴角的血迹。当夜,人们在他的梳妆台前,发现了两个胭脂盒——一个崭新锃亮,盒底刻着"赠林老板";另一个早已褪色,盒盖上依稀可见"醉流霞"三个字。
据说,有人曾在深夜的戏园子里,看见两个身着戏服的身影相对而立。一个青衣少年举着油灯,暖黄的光晕中,穿红妆的戏子眉眼温柔,二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织,恍若七年前那个共绘戏服的夜晚。
[吃瓜]特别喜欢《明天会更好》里面的一句词“青春不解红尘,胭脂沾染了灰”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情节,一个晚上赶出来了[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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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胭脂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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