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隅之盛,不亚东隅。众闺阁千金三五成群,围坐一处,正喁喁私语。然其所议,翻来覆去,皆围绕香漓。皆道香漓貌若天仙,风华绝代,只可惜性喜孤僻,难与人合群。
慕娇莹向香漓低语一声,便匆匆寻那僻处,躲身而去。
这时,一位身着绛紫月华裙的女子,款步走到香漓身边坐下。此女五官非明艳夺目之姿,却生得一张线条流畅的窄脸,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娴雅之态。她转首面向香漓,轻声道:“久闻慕五小姐容色绝世,今日得见,果不虚传。”
香漓瞧着眼前这位小姐,十分眼生。虽然在场的人里,除了慕娇莹,她谁都不认识。
出于礼貌,香漓轻声回应:“承蒙姑娘夸赞。”
“瞧我,还未作自我介绍呢。我是陆仪华。”
香漓虽未见过陆仪华本人,却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她往昔流连于街市酒楼,那些地方鱼龙混杂,消息却最为灵通。即便只是坐在角落喝茶,凭借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坐上一下午也不会觉得无趣。
陆仪华之祖父,乃当朝太师,历事三朝,德高望重,在朝堂之上颇具威望。陆仪华自幼受庭训熏陶,饱读诗书,才情出众,堪称才女。
“原来是陆小姐。”香漓态度亲和,继而问道,“不知七皇子今日为何未在此处?”
“今日七皇子与五皇子殿下一同前往郊外狩猎去了。”陆仪华微微垂首,双颊泛起一抹羞涩红晕,轻声道,“五小姐唤我仪华便可。”
陆仪华与七皇子皓谛乃是青梅竹马,两家的婚事,从一开始便已心照不宣,二人感情也十分要好。皓谛早就想把陆仪华娶进家门,只可惜皓祯迟迟未娶妻。
皓谛极为崇拜他这位气宇轩昂的五皇兄,从小就跟在皓祯身后,还信誓旦旦地说,皓祯不娶妻,他也不成婚。
香漓听烛夜提起过此事。
烛夜当时这般评价:“像只摇尾幼犬一样,可爱得很。”
合着这陆仪华是来跟她搞好关系的,估计是把她当成未来嫂子了。
陆仪华又说道:“平日里承蒙五皇子殿下诸多照拂,小女心中感激不尽。”
“陆小姐若要致谢,自当亲向五皇子言明。”香漓的回应稍显冷漠。
陆仪华轻轻握住香漓之手,恳切道:“五皇子殿下日理万机,忙于朝政,寻常人想见他一面,谈何容易。”
香漓听她这么说,不禁回想起来,烛夜有这么忙吗?仔细一琢磨,好像近些年来,他们见面的次数确实少了许多。
实际上,皓祯因早早显露出过人的才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皇帝给他安排了诸多事务。皓祯尽职尽责,凡事都要亲自过问,确实整日忙碌不已。
“不知小女能否冒昧唤姑娘一声香漓?”陆仪华目光诚挚,凝视香漓,那眼神让香漓一时竟有些难以招架,此刻她倒是有些体会到烛夜所言像小狗是何种感觉了。
“自然可以。”
“香漓,前些时日西域进贡的葡萄,滋味鲜美。不知你可喜欢?我那儿尚留存些许,改日便着人给你送来。”
西域进贡给朝廷的葡萄数量并不多,皇帝给皇子公主们各分了一份。皓谛那份给了陆仪华,皓祯那份自然就到了香漓手中。
“还行吧。”香漓琢磨了一下,又说道,“五皇子不爱吃,才给我的。”
她本意欲借此与皓祯撇清干系,话一出口,却又顿觉不妥,这般提及喜好,反倒似欲盖弥彰,愈发解释不清了。
香漓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神色间微显尴尬,说道:“其实五皇子殿下不过是看在我与锦欢公主相熟的情分上,才顺带照拂于我。”她又赶忙补充,“我与殿下平日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私下里二人碰面次数并不少。
恰在此时,一道傲慢之声自旁侧传来:“那我且问你,可知皓祯殿下心仪何种女子?”
香漓循声望去,见一位妆容略显浓艳的小姐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她。香漓自是不识此人,心中猜想,她定是众多爱慕皓祯的女子之一。
陆仪华凑近香漓耳畔,悄声说道:“此乃吴家嫡长女吴采薇,柔妃娘娘有意将她许配给五皇子殿下。”
柔妃乃锦欢与皓谛生母,而皓祯因生母宣妃早逝,圣上便将他交予柔妃抚养,三人自幼一同长大。
说起吴家,乃柔妃母族。柔妃之父吴大学士,于翰林院任职多年,如今已荣升内阁学士。吴采薇之父,乃柔妃兄长,在朝中任礼部尚书之职。
相较之下,吴采薇身世确实比她显赫许多。
香漓佯装思索,虽说这问题是一人所问,可刹那间,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聚焦在她的回答上。
“我与五皇子殿下并不相熟,又怎会知晓殿下心仪何种女子……”她故作为难之色道。
“你休要装蒜!京城谁人不知五皇子殿下对你格外关照?”吴采薇不依不饶,“你定是凭这副妖媚之相,迷惑了皓祯殿下!”
陆仪华本欲出言反驳,却被香漓按住了手。
香漓手捧一侧脸颊,一脸无辜道:“或许吧,就连吴小姐都认可的美貌,想必迷惑五皇子殿下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吴采薇气得满脸通红,怒声道:“你还要不要脸!”
“我要呀!难得生得这般好看,怎会不要……”
“你……你……”
眼见吴采薇气得似要扇自己一巴掌,香漓心想,还是赶紧说些什么,将这话题揭过为好。
香漓一脸正色,说道:“五皇子殿下志存高远,受万民敬仰,岂会轻易放下身段去追求他人?依我之见,若有女子能大胆主动,对殿下穷追不舍,说不定反倒能赢得殿下青睐。”
此言一出,那些平日里本就倾慕皓祯,且自身条件尚可的小姐们,皆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陆仪华见此情形,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愈发认定,香漓便是她未来的嫂子。
香漓暗自偷笑,心想待下次与烛夜相见,怕是又要听他抱怨近日追求者众多,不胜其扰了。
“慕五小姐,小女亦有一事,想向你请教。”
香漓转头望去,见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清丽秀气的女子站在那里。
陆仪华再度凑近香漓,低声道:“此乃刑部尚书之女,林家三小姐。”
林悦颜款步走到香漓面前,声音清脆悦耳,轻声细语地问道:“不知慕小姐可晓得慕公子心仪何种女子?”
香漓心中暗自叫苦,今日这是怎么了,怎都跑来问她,她又非那牵线搭桥的媒婆。
正想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君溟那张冷峻面庞,一时间,莫名地有些恼怒,可又不知该如何发泄,只觉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满心的力气都落了空,徒留一阵惘然。
“约莫是那种对他毫无隐瞒、坦诚相待的女子吧。”香漓神色淡然,轻声说道。
这个回答让林悦颜听得一头雾水,可周围其他小姐们似乎又都竖起了耳朵。林悦颜见状,又说道:“慕小姐,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香漓本欲拒绝,可又实在好奇她究竟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还是跟陆仪华交代了一声,便随着林悦颜离去了。
二人一路行至一处莲花池畔,皆面朝池水站定。只见那池子中央,矗立着一座假山,恰好可将二人身影遮挡住,只有特定角度能看见。池水幽深,泛着粼粼波光,边缘处青苔湿滑,显然久未清理。
林悦颜抬手轻轻抚摸着柔顺的长发,缓缓说道:“慕小姐,我想认识你,已经很久了。”
香漓闻言,未作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林悦颜接着说道:“坊间皆传慕家兄妹情深意笃,形影不离。慕公子对小姐关怀备至,爱护有加,实乃令人艳羡不已。若小女能有幸得慕公子半分照拂,便此生无憾了。”
“林小姐不妨直说。”香漓有些不耐烦,早知道她要说这些废话,就不跟着来了。
“慕公子年少成名,才华横溢,威名远扬,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假以时日,莫说是寻常世家女子,便是那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未必高攀不上。曾听闻六公主对慕公子颇有好感,虽说近年来公主殿下似已断了此念,可万一哪天公主殿下旧事重提,向圣上提起此事,那局面可就难以挽回了。小姐可知,这京城里,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对慕公子芳心暗许?”
恰在此时,香漓敏锐地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似有一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林悦颜余光瞥见假山后闪过的衣角,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这个角度,只有从西侧小径过来的人才能看清。她几步走到香漓面前,站在了莲花池边缘。
“时不我待,还望慕小姐能助小女一臂之力。”
就在这转瞬之间,林悦颜竟突然朝着池中倒去,刹那间,水花四溅。
那池水颇深,林悦颜整个人跌入水中,衣裙瞬间湿透,乌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可即便如此,她那姣好的面容却依旧楚楚动人。
这时,一人匆匆跑来,香漓转头一看,竟是君溟。
君溟疾步而来,目光先在香漓身上一扫,见她无恙才看向水中人。林悦颜浑身湿透,却仍不忘将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露出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
他本在园东与曹谦论剑,余光却见香漓随人离,他片刻后也寻了个借口离席。
香漓回过头,心中暗自冷笑,挑了挑眉,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君溟生性清冷,向来对与己无关之事,不闻不问。但若是涉及到他极为珍视、疼爱有加的妹妹,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出面干涉,而这个妹妹,自然指的便是香漓。
这林悦颜,倒也舍得下本钱。
君溟从袖中取出一方崭新的素白棉帕,正是军中统一的款式,他隔着衣袖虚扶她起身,将帕子递到一臂之外:“擦擦吧。”
“多谢慕公子,香漓不过是无心之举,不小心撞到了我,我并无大碍。”林悦颜微微欠身行礼,接过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水珠,身体微微颤抖着,那模样宛如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惹人怜爱。
香漓神色冷淡地看着这一切,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罢了。
这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率先过来的曹谦也看到了他们兄妹二人,以及浑身湿透的林悦颜。
他反应极快,立刻转身对公子们拱手:“诸位公子,我忽然想起母亲曾交代过,此处尚未修缮完毕,恐有危险,正好前厅备了冰饮,请随我来。”
曹峥一脸茫然,心中纳闷,自己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已经被曹谦连推带搡地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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