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巷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宁悦和季诚躲在巷口的槐树后,观察着23号小楼的动静。红砖墙上那个鲜红的"拆"字在阳光下刺眼得像个伤口。
"看起来没人。"季诚低声说,"我先进去探路。"
宁悦拉住他的手臂:"一起。"
他们装作普通路人走近小楼。门锁已经生锈,但看得出最近有人动过——锁孔周围有新鲜的刮痕。季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工具,几下就撬开了门锁。
"建筑师还学这个?"宁悦挑眉。
"大学时参加古建筑保护社团,经常要进废弃的老房子。"季诚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中飞舞。
屋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破烂家具。宁悦站在门口,童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在厨房哼歌的声音,父亲坐在窗边看报的侧影,雨后泥土的气息从门缝渗入...
"你小时候住哪个房间?"季诚轻声问,仿佛怕惊扰了回忆。
宁悦指向二楼:"靠楼梯那间。"
楼梯木板在他们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二楼走廊尽头,宁悦推开一扇斑驳的蓝门,突然僵在原地——房间里有人来过,而且就在最近。灰尘覆盖的地板上留着清晰的脚印,窗台上的灰尘被擦出一块干净的痕迹。
"有人在这找东西。"季诚蹲下检查脚印,"至少两个人,48小时内。"
宁悦走向她童年的小床位置,现在只剩一个锈蚀的铁架。她跪下来,手指摸索着地板缝隙,突然停在一块松动的地板前。
"这里有暗格!"她小声惊呼。
季诚立刻过来帮忙。地板被小心撬起,露出一个生锈的小铁盒。宁悦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手指发抖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袖扣,和她一直保存的那枚正好是一对。袖扣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给悦儿,记住爸爸永远爱你。——林正国"
"林正国?"季诚皱眉,"你父亲不是姓陈吗?"
宁悦摇头:"母亲再婚后让我随继父姓陈。我生父...确实姓林。"她翻过袖扣,发现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数字:"7"。
"这是什么意思?"季诚问。
宁悦刚想回答,楼下突然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沉重的脚步声在一楼回荡,伴随着对讲机的杂音。
"检查二楼。"一个男声说。
季诚迅速将铁盒塞进口袋,拉着宁悦闪进壁橱。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紧贴在一起,宁悦能感觉到季诚胸膛的起伏和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卧室门口。手电筒的光从壁橱门缝透进来。
"没人。"另一个声音说,"但看这脚印,刚有人来过。"
"继续找。老板说那东西可能藏在任何地方。"
壁橱里,宁悦的腿开始发麻,但她不敢动。季诚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稳定而温暖。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远去,楼下传来关门声。
"他们走了。"季诚松了口气,"但可能会回来。"
宁悦从壁橱出来,手里紧握着那枚袖扣:"他们在找我父亲留下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
季诚沉思片刻:"数字7...可能是保险箱密码,或者..."
"或者门牌号!"宁悦突然想起,"杏花巷7号!"
他们小心离开23号,绕到巷子另一头的7号。这是一栋更破旧的小楼,门廊塌了一半。正当他们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宁悦的手机震动——是《江城日报》的周记者。
"宁小姐?"周记者的声音带着兴奋,"你提供的材料太惊人了!我们决定明天头版曝光,但需要你们当面确认一些细节。"
季诚接过电话:"安全吗?"
"绝对安全。我有个朋友在检察院,他已经把材料转给反贪局了。"周记者压低声音,"但你们得藏好,恒隆的人正在全城找你们。"
挂断电话,两人对视一眼。明天一切就会公之于众,但今晚可能是最危险的一夜。
"不能回学校了。"季诚说,"我有个地方。"
他带宁悦来到旧城区边缘的一栋老式公寓楼,爬上锈迹斑斑的消防梯,直达楼顶天台。天台一角有个简陋的小棚屋,看起来像是水箱房改造成的。
"这是..."
"我的秘密基地。"季诚掏出一把钥匙,"高中时发现的,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棚屋虽小却整洁,有张简易床、小书桌和一个旧冰箱。墙上贴满了建筑草图,窗前摆着几盆多肉植物,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红光。
"你经常来这里?"宁悦好奇地环顾四周。
季诚打开小冰箱拿出两瓶水:"每当有重要设计要思考时。"他顿了顿,"或者想逃避世界时。"
宁悦注意到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季诚和一个白发老人的合影。老人穿着老式中山装,眼神锐利。
"你爷爷?"
"父亲。"季诚的声音柔和下来,"他去世前一周拍的。"
宁悦想道歉,季诚却摇摇头:"十年前的事了。他是老派建筑师,总说建筑要有灵魂。"他指向窗外的城市天际线,"看那些玻璃大厦,他说那叫'建筑僵尸',没有记忆,没有温度。"
夕阳西下,江城渐渐亮起万家灯火。宁悦和季诚坐在天台边缘,分享着一份外卖。远处,杏花巷的方向漆黑一片,已被划入拆迁区。
"明天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宁悦轻声说。
季诚点头:"害怕吗?"
"奇怪的是,不。"宁悦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三个月前我还是个只知道Excel表格的金融分析师,现在却要揭发价值数亿的贪腐案..."
"后悔吗?"
宁悦转头看他,季诚的侧脸在暮色中棱角分明:"不后悔。你呢?赌上职业生涯,甚至人身安全..."
季诚沉默片刻:"有些事比安全重要。"他指向杏花巷的方向,"那些老房子,街角的槐树,你父亲留下的袖扣...它们都是活生生的记忆。抹去它们,就等于抹去了人们存在过的证明。"
夜风拂过天台,带着初夏的温热。宁悦突然问:"你父亲怎么去世的?"
"官方说法是工地事故。"季诚的声音变得低沉,"他在监督一栋历史建筑修缮时,脚手架突然坍塌。"
"你不相信?"
季诚的手指紧握栏杆:"那天他本该休假。是接到一个电话后突然去的工地。电话那头是谁,永远查不到了。"
宁悦心头一震:"你认为...是谋杀?"
"我不知道。"季诚仰头看向星空,"但那个项目背后的开发商...是恒隆的前身。"
这句话像一块冰滑入宁悦的胃。太多巧合了——她父亲的神秘死亡,季诚父亲的意外,还有杏花巷23号的秘密...
"季诚,"她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瑞丰工作的?"
季诚的身体微微一僵:"咖啡馆重逢那天。"
"在那之前呢?知道我在江城吗?"
"不。"季诚摇头,然后犹豫了一下,"但我知道你母亲再婚去了国外,知道你大学学金融...只是...偶尔关注一下。"
宁悦心头一热:"'偶尔'?像保存我小学照片那样的'偶尔'?"
季诚的耳朵在夜色中明显红了:"我只是...对童年朋友感兴趣。"
星光下,两人沉默相对。宁悦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静理智的建筑师,内心藏着怎样长久而沉默的温柔。
"看,北斗七星。"季诚突然指向天空,转移话题。
宁悦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建筑灵魂"——就像季诚珍藏的那些记忆,就像她父亲留下的袖扣,就像这个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天台...它们都是无形的联结,将过去与现在紧紧缠绕。
"我联系了你母亲。"季诚突然说。
"什么?"宁悦猛地转头。
"昨晚,用一次性手机。"季诚不敢看她,"告诉她如果明天之后联系不上我们,就去苏黎世银行,保险箱7号。"
宁悦既感动又恼怒:"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不是决定,只是...保险。"季诚终于看向她,"你说过你母亲今天回国?"
宁悦点头:"但没告诉我航班信息。"她想起母亲电话里的警告,"她让我别相信你...为什么?"
季诚脸色变了:"我不知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或者关于你父亲的事。"季诚起身走向棚屋,"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他在床下拖出一个旧行李箱,打开夹层,取出一叠发黄的报纸剪报。最上面一张是十年前的城市新闻,标题是《资深建筑师季明远工地意外身亡》,配图中悲痛欲绝的少年季诚被警察搀扶着。
但宁悦的目光被下面一张剪报吸引——那是一则更久远的讣告:"江城市反贪局特别调查组组长林正国同志因公殉职,享年35岁..."旁边的小照片上,正是她记忆中模糊的父亲面容。
"这是...我父亲?"宁悦手指发抖,"他...他是警察?"
季诚点头,又翻出一张剪报:"看这个。"
这是三年前的一篇报道,关于一起"意外坠楼"案,死者是位调查地产**的记者。文章角落有张模糊的现场照片,人群中站着一个穿风衣的女人——宁悦的母亲。
"我不明白..."宁悦声音发颤。
季诚深吸一口气:"三年前我开始调查父亲的死,发现他死前正在收集某地产集团的**证据。那个坠楼记者也在查同一件事...而你母亲出现在现场。"
宁悦的世界天旋地转。母亲从未提过回国,更没说认识那个记者。而父亲...一直以为是普通公务员的父亲,竟然是反贪局警察?
"还有这个。"季诚翻到最后一张剪报,是恒隆地产成立的新闻,董事会名单上赫然有张明远的名字,标注为"财务顾问"。
时间线在宁悦脑中清晰起来:她父亲调查地产**,离奇死亡;十年后季诚父亲也死了,调查同一家公司;三年前,知情记者坠楼,她母亲神秘现身;而现在,她和季诚正在揭露恒隆与瑞丰的勾结...
"这不是巧合。"宁悦喃喃道,"我们被卷入了一个延续二十年的漩涡。"
季诚握住她冰凉的手:"明天材料见报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宁悦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她按下接听,传来母亲急促的声音:
"悦儿?你在哪?别相信那个建筑师!他和张明远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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