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说什么？"宁悦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季诚的父亲和你父亲的死有关！他和张明远是一伙的！快离开那里！"
宁悦看向季诚，他的眉头紧锁，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天台的风突然变得刺骨，棚屋的窗户发出不安的震动声。
"妈，你在哪？"宁悦努力保持冷静。
"我刚下飞机，正在去市区的路上。"母亲的呼吸声沉重，"告诉我你的位置，我过去接你。"
宁悦犹豫了。母亲的话像一块冰滑入她的胃，但季诚眼中的困惑和受伤如此真实。她想起那些珍藏的小学照片，想起他为她冒险潜入恒隆...
"我不能告诉你。"宁悦最终说，"至少现在不行。"
"悦儿！"母亲几乎是在尖叫，"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和谁打交道！那个建筑师——"
电话突然中断。宁悦回拨，只听到"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机械女声。
"她挂了。"宁悦茫然地放下手机。
季诚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你相信她吗？"
宁悦没有立即回答。她拿起那张父亲殉职的剪报，又看看季诚父亲意外死亡的新闻。两个死亡，相隔十年，却都与恒隆有关。太巧合了...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她最终说，"但我知道我们手里的证据是真实的。不管背后还有什么隐情，明天的报道必须发出去。"
季诚的肩膀微微放松："那我们需要安全度过今晚。"
他们收拾好所有证据，分装在三个U盘和两部手机里。宁悦将其中一个U盘缝进外套内衬，季诚则把另一份藏在鞋垫下。
"以防万一。"他说，递给她一把小折叠刀，"知道怎么用吗？"
宁悦点头，将刀藏进牛仔裤口袋。她突然想起什么，从铁盒里取出那对银袖扣，递给季诚一枚："分开放。"
季诚郑重地接过，将它放进钱包夹层。两人的手指在交接时短暂相触，像是一个无言的约定。
凌晨三点，他们离开天台，前往与周记者约定的地点——《江城日报》附近的一家24小时快餐店。城市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睡，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餐店里，周记者已经在角落等候。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面前摊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材料都准备好了？"他低声问，眼睛不断扫视门口。
宁悦和季诚将证据交给他。周记者快速浏览，时而倒吸冷气："这比我想象的更劲爆...恒隆和瑞丰高层联手套取拆迁款，伪造文件强拆保护建筑..."他抬头，"你们确定要实名举报？"
"确定。"宁悦和季诚异口同声。
周记者点点头，将材料导入电脑："报道会在今天早报和网站同步发出，我已经联系了电视台的朋友做跟进。"他递给两人一张名片，"这是我表弟的农场地址，在城北山区。如果情况不妙，去那里躲躲。"
离开快餐店，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们决定回季诚的工作室拿些必需品，然后前往周记者提供的安全地点。
工作室所在的旧街区在晨光中安静祥和，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刚拐过最后一个街角，季诚猛地拉住宁悦，将她拽进一条小巷。
"怎么了？"宁悦小声问。
季诚指向工作室方向："看门口。"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工作室门前，其中一个正用对讲机说着什么。更令人心惊的是，工作室的窗户被砸碎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他们找到这里了。"季诚的声音紧绷。
宁悦掏出手机，打开远程监控APP——她在上次遇险后偷偷在工作室安装了一个隐蔽摄像头。画面显示室内一片狼藉：绘图桌被掀翻，电脑被砸烂，墙上的设计图全被撕碎。
"所有东西都毁了..."季诚的声音里带着痛楚。
宁悦放大画面，突然发现一个细节："等等，他们在找什么？"画面中，一个黑衣人正在翻找书架后的墙壁，似乎在寻找暗格。
季诚脸色一变："我的保险箱！"他调出另一个摄像头角度，显示墙上的暗格已经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备份硬盘被拿走了。"
"但最重要的证据我们已经带出来了。"宁悦安慰他。
他们悄悄离开，前往最近的汽车站，准备乘车去城北。路上，宁悦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新闻推送：《江城日报》独家爆料：旧城改造项目惊爆贪腐黑幕！
"发了！"宁悦将手机给季诚看。
报道详细披露了恒隆地产与瑞丰投资合谋挪用公款、伪造文件强拆保护建筑的证据，并附上了张明远收受贿赂的内部邮件截图。文章末尾特别注明："本报道所有材料均由瑞丰投资前分析师宁悦和建筑师季诚提供。"
"没有回头路了。"季诚轻声说。
宁悦握住他的手："本来就不需要回头。"
他们买了去城北的车票，坐在车站长椅上等待发车。宁悦不断刷新新闻网站，报道已经被多家媒体转载，#旧城改造黑幕#的话题迅速登上热搜。
"看这个！"宁悦指向一条最新消息，"江城市政府宣布成立调查组，暂停旧城改造项目！"
季诚长舒一口气，但眉头仍未舒展："太顺利了...张明远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半小时后，一条爆炸性新闻出现：《恒隆地产发表声明：所谓"证据"系伪造，已报案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紧接着，瑞丰投资也发出公告，称宁悦"因工作失误被停职，涉嫌窃取商业机密"。
更令人心惊的是，某知名财经博主突然爆料："据知情人士透露，举报人宁悦与建筑师季诚存在不正当关系，合谋敲诈企业。"
"开始了。"季诚冷笑，"先否认，再泼脏水。"
宁悦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无数陌生号码打进来。她关掉铃声，发现社交媒体上已经有人人肉出他们的照片和个人信息。
"车来了。"季诚拉起她。
长途汽车在晨光中驶离江城，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变成田野。宁悦靠在窗边，疲惫不堪却无法入睡。季诚的肩膀轻轻贴着她的，提供无声的支持。
三小时后，他们在城北山区的一个小镇下车。按照周记者给的地址，又步行了半小时，终于找到那个隐蔽的农场。
农场主人是周记者的表弟阿强，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人，话不多但眼神诚恳。他带他们来到后院的一间小木屋："这里没人知道，安心住着。"
木屋简陋但干净，只有一张双人床和简单家具。阿强留下食物和水就离开了，说晚上再来查看。
宁悦和季诚面面相觑，双人床像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你睡床，我打地铺。"季诚立刻说。
宁悦想反对，但极度的疲惫让她只是点点头。她瘫坐在床上，机械地刷着手机新闻。舆论已经分成两派，有人支持他们，也有人骂他们是"敲诈犯""商业间谍"。
最让她心寒的是一条匿名爆料："宁悦从小缺乏家庭管教，母亲长期在国外，父亲早逝，心理扭曲..."这已经不只是攻击她，还牵扯到她的家人。
"别看了。"季诚轻轻抽走她的手机，"休息一会。"
宁悦躺下，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为她盖上毯子，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夜幕降临，宁悦被噩梦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梦中，父亲站在杏花巷23号的门口，胸口有一个血洞，一直喊她的名字...
"做噩梦了？"季诚的声音从地铺上传来。
宁悦点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他看不见："嗯...几点了？"
"凌晨两点多。"季诚坐起来，"要喝水吗？"
他摸索着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填满小屋。宁悦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显然也没怎么睡。
季诚递给她一杯水，在她床边坐下。外面传来夜虫的鸣叫和远处的犬吠，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宁悦突然问。
季诚沉思片刻："我只见过他几次。高个子，很严肃，但看你的时候眼神特别温柔。"他顿了顿，"他和我父亲是大学同学，后来都分配到江城工作。"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对吗？"宁悦直视季诚的眼睛。
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我只知道官方说法。我父亲是工地事故，你父亲是...车祸。"
"但你不相信。"
"不相信。"季诚的声音低沉，"我父亲死前一周，曾说过有人跟踪他。他把一些文件藏在了银行保险箱，但我去取时，银行说已经被人凭合法手续取走了。"
宁悦心头一跳："什么文件？"
"不知道。但那天之后，我就决定成为建筑师。"季诚苦笑，"多天真，以为保护老建筑就能阻止那些肮脏交易。"
夜风吹动窗帘，带来山间特有的草木香。宁悦突然觉得，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木屋里，他们像是末日后的最后两个幸存者。
"季诚..."她犹豫着开口，"我母亲为什么说你和张明远是一伙的？"
季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我不知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认识张明远...或者认识我父亲。"季诚的声音带着困惑，"但我想不出为什么。"
宁悦躺回去，盯着木屋的天花板。太多谜团了：父亲的真实身份，母亲突然回国，杏花巷23号的秘密，还有那枚刻着数字"7"的袖扣...
"睡吧。"季诚轻声说，"明天再想。"
他正要回到地铺，宁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地上太冷了。"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床...够两个人。"
油灯的光线太暗，看不清季诚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最终，他轻轻躺到床的另一侧，两人之间隔着一条谨慎的距离。
宁悦背对着他，能感觉到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季诚的身体热量像一个小暖炉，驱散了山夜的寒意。
"小时候..."季诚突然轻声说，"我妈妈会唱一首歌哄我睡觉。"
他轻轻哼起一段旋律，简单而舒缓。宁悦的眼皮渐渐变重，噩梦的阴影被这温柔的哼唱驱散。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她感觉季诚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像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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