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城建档案馆门前，清晨七点二十五分。宁悦裹紧风衣，不断查看手表。季诚迟到了。
一辆灰色面包车缓缓驶过，车窗贴着深色膜。宁悦本能地退到树后，手指摸到包里的瑞士军刀。自从发现公寓被人闯入后，她看谁都像监视者。
"抱歉，绕路甩掉尾巴。"季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宁悦差点惊叫出声。他穿着深蓝色连帽衫，戴着黑框眼镜，与平日形象大相径庭。
"什么尾巴？"宁悦压低声音。
"黑色大众，车牌江A·XK458，从书店就跟着我。"季诚递给她一张读者证，"用这个，我托朋友办的。"
档案馆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值班员在打瞌睡。季诚熟门熟路地带她走向地下层，刷卡进入"城市规划区"。
"旧城改造项目...应该在这里。"他停在一排灰色金属柜前，手指划过标签，"找到了，C-27。"
宁悦帮忙拉开沉重的抽屉，里面塞满文件夹。季诚快速翻阅，突然抽出一份标着"地形测绘原始数据"的文件。
"看这个！"他指向一页图纸，"这是政府去年做的测绘，坐标系是国家标准，与恒隆提供的地图完全不同。"
宁悦对比着两份图纸，心跳加速："他们故意用了过时的坐标系制造偏差...等等。"她翻到文件末尾，"这份测绘有电子备案编号，我们可以直接调取官方记录证明！"
季诚迅速拍照存档，两人继续翻找。宁悦突然发现一个红色标签的文件夹："这是什么？'杏花巷特别批注'？"
文件夹里是一份泛黄的批地文书，上面明确标注杏花巷23号（宁悦童年住过的红砖小楼）为"历史风貌保护建筑，不得拆除"。而恒隆的规划图上，这栋楼赫然在拆除范围内。
"他们连保护建筑都要拆..."宁悦手指发抖。
季诚突然按住她的手："有人来了。"
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伴随着对讲机的杂音。季诚迅速关好抽屉，拉着宁悦躲到两排档案架之间的空隙。空间狭小，宁悦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
"检查完了，没人。"一个男声说。
"奇怪，系统显示C区有人刷卡进入..."另一个声音回应。
脚步声越来越近，宁悦屏住呼吸。季诚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阴影里带了带。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温热而急促。
"可能是系统故障。"第一个声音说，"去查监控吧。"
脚步声远去后，两人仍保持静止几秒钟。宁悦转身，发现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季诚的睫毛在昏暗光线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她迅速后退，撞到了档案架。
"我们得走了。"季诚哑声说，耳朵通红。
离开档案馆后，季诚提议去项目现场实地查看。两人分头行动，约定在旧城区中心广场会合。
宁悦绕了三圈确认没人跟踪后，走向广场雕塑。还没到约定时间，她决定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水。排队时，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对面——张明远的专车。
好奇心驱使她悄悄靠近。透过半开的车窗，她看到张明远正在与一个西装男交谈，那人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宁悦迅速掏出手机，调至录像模式。
"...三栋保护建筑必须尽快处理。"西装男说，"恒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媒体那边呢？"张明远问。
"放心，保护协会明天会发声明支持改造方案..."
宁悦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落。她正要继续拍摄，西装男突然转头，视线直刺向她。宁悦转身就走，心跳如鼓。
"站住！"身后传来厉喝。
宁悦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小巷。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慌乱中拨通了季诚的电话："我被发现了，在中心广场东侧小巷！"
刚挂断，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宁悦转身，西装男阴冷的脸近在咫尺："手机交出来。"
"凭什么？"宁悦强装镇定。
男人直接伸手抢她的包。宁悦死死抱住，被他推搡着撞到墙上。就在危急时刻，一个身影从侧面冲来，将男人撞开。
"跑！"季诚抓住宁悦的手腕。
两人在小巷中狂奔，身后传来怒骂声。季诚带着她七拐八绕，最后躲进一栋半废弃的老楼。他们蜷缩在黑暗的楼梯间，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没事吧？"季诚低声问，手指轻触她撞伤的肩膀。
宁悦摇头，这才发现两人十指紧扣，掌心全是汗。她没松开，季诚也没有。
"拍到什么了？"他问。
宁悦调出视频："张明远收钱，还有他们提到要'处理'保护建筑。"
季诚眼神一凛："我们得去现场看看。"
半小时后，确认危险解除，两人来到杏花巷。巷口的槐树依旧挺立，但23号小楼前已经画上了鲜红的"拆"字。
"这栋楼明明在保护名录里..."宁悦声音发颤。
季诚带她绕到楼后，指着地基处的新鲜痕迹："看这些裂缝，人为造成的。他们想让建筑变成'危房'，好名正言顺地拆。"
宁悦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公司前台号码。她按下静音："不能接了，他们肯定发现我在调查。"
"你得离开江城。"季诚严肃地说，"至少暂时..."
"不。"宁悦打断他，"现在走就前功尽弃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然后直接向市政府举报。"
季诚沉思片刻："有个地方可能有决定性的证据——恒隆地产的内部服务器。"
"你疯了？那等于自投罗网！"
"我有个朋友在恒隆IT部。"季诚神秘地笑了，"他欠我个人情。"
当晚，宁悦在季诚的工作室整理证据。她将视频、照片和文件分类标注，建立完整的证据链。季诚则联系他的朋友，安排潜入恒隆的计划。
"明天恒隆高层全部去参加奠基仪式，办公楼人最少。"季诚挂断电话说，"李明会给我们半小时时间。"
宁悦抬头看他："你确定能信任这个人？"
"大学室友，曾经一起在建筑工地打过工。"季诚递给她一杯热茶，"他妹妹生病时，我借过钱。"
宁悦点点头，继续整理文件。突然，一张照片从文件夹中滑落——是季诚站在一栋老建筑前的合影，照片角落的日期是三年前。
"这是哪里？"她拿起照片。
季诚的表情变得复杂："江城老邮局，已经拆了。那是我输掉的第一个保护案。"
宁悦注意到他眼中的痛楚："所以你特别在意这次项目..."
"每次失败，我都记得那些建筑最后的模样。"季诚轻声说，"就像看着老朋友离世。"
夜深了，季诚坚持让宁悦睡工作室里间的小床，自己则在沙发上将就。宁悦辗转难眠，起身去倒水时，发现季诚也没睡，正对着电脑工作。
屏幕上是旧城区的3D模型，季诚正在调整参数。宁悦悄悄走近，看到他将杏花巷23号小楼标注为"保留"，并设计了精巧的加固方案。
"你还没睡？"季诚发现她，匆忙切换屏幕。
"在想明天的行动。"宁悦在他身边坐下，"你刚才是在修改方案？"
季诚点头："即使项目叫停，这些老建筑也需要紧急加固。"
宁悦看着他疲惫却坚定的侧脸，突然问："为什么这么执着？"
季诚沉默良久："因为建筑不只是砖瓦...它们承载着人们的记忆。你看到那栋小楼时，想起的是童年；面包店老板想起的是创业第一天；老邮局的投递员记得每一封情书..."他转向宁悦，"抹去这些，就等于抹去了一座城的灵魂。"
宁悦心头一热。在金融行业多年，她习惯了用数字衡量一切，却忘了有些价值无法量化。
"明天会很危险。"她轻声说。
季诚突然握住她的手："如果情况不对，你先走。"
宁悦想反驳，却听到窗外传来异响。季诚立刻关灯，将她拉到墙角。黑暗中，两人屏息凝神，听到楼下有脚步声。
"后门。"季诚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跟我来。"
他们蹑手蹑脚地从消防通道下楼，穿过小巷，躲进一家通宵营业的快餐店。宁悦透过玻璃窗，看到两个黑影在工作室附近徘徊。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声音发颤。
季诚脸色凝重："可能跟踪了李明...或者我的手机被定位了。"
宁悦突然想到什么："等等，如果他们监视了工作室，那明天的计划..."
"必须提前了。"季诚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李明。"
宁悦按住他的手："太危险了！"
"更危险的是坐以待毙。"季诚的眼神坚定，"但你可以选择不参与。"
宁悦看着他，想起杏花巷的小楼，想起档案馆里的批文，想起季诚电脑上那些保护方案。她深吸一口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季诚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个坚定的点头："一小时后。恒隆的夜班保安两点换岗，那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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