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短信像一块冰，顺着宁悦的脊背滑下。她机械地捡起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在眼前模糊又清晰。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她的声音干涩得不像是自己的。
季诚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因手臂伤痛而略显僵硬："可能跟踪了我的手机，或者..."他顿了顿，"李明。"
宁悦猛地抬头："你朋友出卖我们？"
"不一定。"季诚摇头，"但如果他被审问..."话没说完，他自己也皱起眉。
窗外，雨又大了。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宁悦走到窗前，拉紧窗帘，仿佛这样能隔绝外界的危险。
"我们该怎么办？"她问，"明天真去赴约？"
季诚的指节在茶几上轻叩："将计就计。"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但需要先破解这些文件。"
宁悦凑过去看，屏幕上是几份加密的财务表格："这是什么？"
"从恒隆服务器下载的核心文件，需要密码。"季诚尝试了几组数字，都显示错误，"可能是张明远的生日？或者项目启动日期？"
宁悦摇头："太简单了。"她接过电脑，调出一个解密程序，"金融行业常用项目编号加负责人姓名首字母。"
她输入旧城改造的项目编号和张明远名字拼音首字母，依然错误。季诚突然拍了下茶几："试试你发现的CL咨询公司成立日期！"
宁悦迅速搜索该公司注册信息，输入"201909CL"，文件解锁了。
"天才！"她忍不住轻呼。
两人头碰头地查看文件，宁悦的专业眼光立刻发现了问题："看这个资金流向！CL咨询收到钱后，三天内就转到了这个离岸账户..."她指着屏幕，"然后同一天，有等额资金转入张明远的私人账户！"
"洗钱。"季诚低声说，"明目张胆。"
宁悦继续挖掘，发现更多惊人内幕："天啊...这些邮件显示，恒隆高层明知三栋建筑是保护建筑，却故意篡改坐标，还计划伪造结构鉴定报告！"
季诚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们不仅要拆，还要让拆除看起来合法。"
两人沉浸在文件中，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当宁悦再次看表时，已是凌晨三点。她揉了揉酸痛的颈椎，眼前一阵发黑。
"你需要休息。"季诚关掉电脑，"明天...不，今天还有硬仗要打。"
宁悦想反对，却打了个哈欠，身体背叛了她的意志。季诚扶她到卧室："睡几小时，我守着。"
宁悦迷迷糊糊躺下，感觉有人轻轻为她盖上被子。半梦半醒间，她似乎看到季诚站在床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她想睁大眼睛确认，却陷入更深的梦境。
"宁悦...宁悦！"
有人轻拍她的脸颊。宁悦挣扎着睁开眼，季诚焦急的脸在眼前晃动。
"怎么了？"她猛地坐起。
"有人敲门。"季诚压低声音，"从猫眼看了，是李明。"
宁悦瞬间清醒："他找到这里了？"
季诚点头，递给她一部手机："录音功能开着，躲进衣柜。如果我喊'泡咖啡'，立刻报警。"
宁悦攥紧手机，躲进主卧衣柜。柜门微开，她能听到客厅的动静。
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是李明急促的呼吸："诚哥，你得离开江城！现在！"
"冷静点，发生什么了？"季诚的声音异常平稳。
"恒隆的人查到我头上，保安队长认出我了。"李明的语速飞快，"他们...他们知道你们拿了文件，正在全城找你们！"
"谁指使的？"
"不清楚，但级别很高。"李明声音发抖，"我刚出公司就被两个黑衣人跟上，甩掉他们才过来的。"
衣柜里，宁悦手心渗出汗水。李明听起来真诚，但...
"为什么要帮我们？"季诚问出了宁悦的疑问。
沉默几秒，李明的声音低了下去："三年前我妹的手术费...不只是你组织的募捐。你自己掏了二十万，却不让任何人告诉我。"
宁悦心头一震。二十万对刚毕业的建筑师不是小数目。
"那钱本来打算买工作室的。"季诚轻声道，"不值一提。"
"对我值！"李明激动起来，"听着，恒隆雇了私人侦探找你们，他们查了宁悦的信用卡记录和手机信号。你们得扔掉手机，用现金。"
一阵窸窣声，像是递东西："这是我的备用车钥匙，停在小区地下二层D区。油箱满的，够开到邻省。"
"谢谢，但我们需要留下。"季诚说，"这个项目太重要了。"
"你疯了吗？"李明几乎吼出来，"他们不是普通商人！恒隆的周副总昨晚说...说必要时可以'永久解决'问题！"
宁悦的血液凝固了。衣柜突然变得无比闷热，她需要空气...
"泡咖啡！"季诚突然提高音量。
宁悦冲出衣柜，手机已拨通110。季诚和李明同时转头看她，三人陷入诡异的静默。
"挂掉。"李明脸色惨白，"求你了，如果警察介入，他们会知道我来报信..."
宁悦看向季诚，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她挂断还未接通的电话。
"你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李明抹了把脸，"恒隆背后有人，很厉害的人。三年前那个调查记者怎么死的？官方说是车祸，但我们IT部的人看过他的电脑记录...被远程清空的。"
宁悦想起那个记者，曾报道过一系列江城地产黑幕。
"我们不会连累你。"季诚拍拍李明的肩，"你先走，小心点。"
李明欲言又止，最终留下一张纸条："我表弟在《江城日报》当摄影记者，这是他家地址。如果...如果需要帮忙，找他。"
门关上后，宁悦和季诚沉默相对。窗外，天色渐亮，雨停了。
"相信他吗？"宁悦问。
季诚沉思片刻："信。但他可能已经被跟踪了。"
宁悦走回电脑前："那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她插入U盘，"得把这些证据备份到多个地方。"
两人分工合作：宁悦负责整理财务证据链，季诚则标注建筑图纸上的问题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他们已经有了完整的举报材料。
"还差最后一步。"宁悦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证明张明远与恒隆勾结的直接证据。"
季诚突然想起什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纸条："昨天在恒隆，我顺手拍了几张办公白板的照片。"他调出手机相册，"看这个会议安排！"
照片上写着："周三15:00，与瑞丰张总碰面，地点：蓝海高尔夫俱乐部，带'礼物'"。
"今天就是周三。"宁悦眼睛一亮，"如果能拍到他们会面..."
"太危险。"季诚断然拒绝，"我们已经有足够证据举报了。"
宁悦摇头："不够。财务异常可以解释为操作失误，图纸问题可以推给技术员。我们需要确凿的受贿证据。"
两人争执不下，最终决定折中：先去《江城日报》找周记者咨询，再决定下一步。
宁悦冲了个澡，换上季诚借给她的T恤和牛仔裤。衣服太大，袖口垂到她指尖，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偷穿父亲衬衫的感觉。
季诚在厨房煎蛋，右臂动作仍不灵活。宁悦走过去接过锅铲："我来吧。"
他们的手指在锅柄上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鸡蛋差点翻到灶台上，季诚用左手抢救，宁悦则慌乱地拿盘子去接。一番忙乱后，两人看着盘子里支离破碎的煎蛋，不约而同笑了。
"专业分析师和建筑师，"宁悦调侃道，"败给两颗鸡蛋。"
季诚笑着摇头，从冰箱拿出面包："看来只能吃三明治了。"
简单早餐后，他们销毁了手机SIM卡，用季诚的备用现金买了部一次性手机。出门前，宁悦突然拉住季诚："等等。"
她回到卧室，从钱包深处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色U盘："最后保险。"她将关键文件拷贝进去，"如果我出事，这U盘在我银行保险箱，密码是我小学学号。"
"你学号是多少？"季诚问。
宁悦看着他："你不知道？"
季诚耳根微红："我...应该知道吗？"
"0207。"宁悦轻声说，"你学号0206，我们按姓氏拼音排的。"
季诚的眼神变得柔软："你记得。"
"我记得很多事。"宁悦将U盘藏进内衣暗袋，"比如你说要设计不会被拆的房子。"
季诚突然上前一步，似乎想拥抱她，却在中途改为拍拍她的肩："走吧，记者十点上班。"
阳光下的江城看起来平静如常。他们换乘两辆出租车，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来到《江城日报》大楼。正要进去，季诚突然拉住宁悦："看那边。"
马路对面，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半开，露出张明远金丝眼镜的闪光。
"他怎么会在这里？"宁悦倒吸一口凉气。
季诚迅速拉着她躲到报刊亭后："不是巧合。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李明？"
"不一定。"季诚眉头紧锁，"也可能是记者这边有问题。"
他们观察了一会儿，看到张明远下车走进一家咖啡店，似乎在等人。
"机会。"宁悦眼睛一亮，"如果他能在这里见人，为什么改去高尔夫俱乐部？除非..."
"除非高尔夫要见的人更重要。"季诚接上她的思路，"比如恒隆高层。"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宁悦去买了两顶棒球帽和一件外套，简单变装后，他们打车前往蓝海高尔夫俱乐部。
车上，季诚用新手机打给俱乐部，假装确认张明远的预订，顺利套到了时间和包厢号。
"中午12点，翡翠厅。"他挂断电话，"我们有不到两小时准备。"
宁悦握紧口袋里的U盘，心跳如擂鼓。他们正在走向风暴中心，但奇怪的是，她不再害怕。或许因为身侧这个总是记得带伞的男人，或许因为那些他珍藏了二十年的小学照片。
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阳光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金箔。宁悦突然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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