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哭，从小就爱哭，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还是哭！”曹美德被陈澜一整得真是没招了，撂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厨房里走。
“今天元宵节，晚饭你想吃什么？汤圆，还是跟平常一样？”
她说话时，语句间表达的意思是关心的，语气却是极其不耐烦的。
陈澜一许久没有回答，曹美德在厨房里围上围裙走出来，皱着眉头正想开口骂人。
却看到客厅里，陈慕阳和他的司机王叔正站着，俩人还各自抱着一箱，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高档水果时，态度立即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转弯。
“慕阳来了？”曹美德脸上一秒暴雨转晴，“丈母娘家嘛，你想来就可以来的，还带什么礼物啊？！真是······”
陈澜一脸上梨花带雨的，陈慕阳一眼就看出，在这间小小的客厅里，在不久之前，俩人肯定爆发过一次规模甚大的争吵。
“阿姨。”他礼貌地开口询问，“今天是元宵节，我爸妈说，想请澜一去我家吃汤圆，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曹美德点头如捣蒜，“元宵节嘛，本来就是阖家团圆的节日。澜一早晚都是你们家的人，早去晚去，都得去，对不对？！”
她脸上和煦地笑着，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她曾被陈澜一搞得无能狂怒：“澜一，快跟着慕阳去吧。可别让慕阳爸爸妈妈等久了。”
“那就谢谢阿姨了。”陈慕阳依旧礼貌笑着，带着陈澜一，快速逃离这个硝烟还未完全散尽的人间战场。
上了车，陈慕阳问：“刚才，你和你妈摊牌了？”
“嗯。”陈澜一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挡住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原来，我不仅不是她亲生的，还比澜二小了将近一岁。可是，她却篡改我们的年龄，让我当姐姐，让澜二当弟弟！”
人在安全的环境中，总是会难以抑制自己感情的宣泄。
提到这事儿，陈澜一觉得自己真真儿是委屈极了，她侧身抱住陈慕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边哭还边骂：“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哭得浑身剧烈颤抖，陈慕阳就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轻拍她的后背。
就像安抚一个尚未学会走路的小婴儿。
他知道，这些年，她的这些委屈被埋藏得太久、太深，只有让她今天像这样猛哭一场，才能好好排解排解。
反正距离晚饭时间还早，王叔调转方向，将两人送到一处静幽的水库前。
这里风景很好，碧蓝的水库后，有层层叠叠的茂林修竹掩映。前面，还有一大片可以让恋人携手散步的草地。
王叔将车停在水库边，陈慕阳便带着陈澜一，在草地上慢悠悠地走。
二月的风，吹及皮肤，还是有一些冷的。
陈慕阳从车里取出自己的围巾，套在陈澜一的脖子上，亲昵地用鼻尖蹭她的：“这里的空气，是不是还挺新鲜的？”
陈澜一点头，深呼吸一次，然后笑了：“风景也很好。怪不得古人一遇到点儿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就要隐居，就要寄情山水。原来好看的风景，真的有治愈糟糕心情的作用。”
看她从上车到现在，终于露出了一点笑颜，陈慕阳感觉自己一直吊着的那颗心，这才“咯噔”一下，落回它原来该在的地方。
他说：“其实，现在知道自己的来时路也挺好的，这样以后，就可以更清晰地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了。”
那么我，到底该去向何方呢？！
陈澜一看着水库因为幽深而发绿的水，疑惑起来。
去往学校安排的乡镇服务学校，死心塌地地做一名“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小老师吗？
还是，嫁给陈慕阳，每天做做美容，买买奢侈品，顺带三年抱俩，做一个大家心目中的，相夫教子的理想豪门太太？
抑或是，两者相结合？
做一个嫁得很好的小老师？！
眼看着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陈澜一却感觉到，自己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这样无比的迷茫。
这迷茫是一大片被白雾笼罩的汪洋，她坐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既找不到来时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往何方
······
***
陈慕阳家的家庭氛围之和睦，是陈澜一小时候，每回爸爸妈妈吵架吵到，两人都发了疯一般互相砸东西时，就会做的那种，起安慰性质的美梦。
陈慕阳妈妈给陈澜一舀了一碗汤圆：“澜一，这是阿姨自己做的，芝麻馅的，你尝尝。”
陈澜一低头，用瓷勺子舀起一个汤圆，才刚咬了一口，就被里面那浓郁的芝麻香味震惊到了。
“真好吃！”她由衷夸奖，“阿姨，你的手艺太厉害了！”
本以为她会说，你要是喜欢吃，我就把这门独家做汤圆的技艺教给你之类的话，结果她却说——
“你要喜欢啊，我就教慕阳怎么做汤圆，让他以后做给你吃！”
陈慕阳呢，也憨得跟那二哈似的：“好啊，妈，你顺带再教我几个菜呗。最好把我爸的拿手好菜，全教给我！”
陈慕阳爸爸也会做菜啊？！
陈澜一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慕阳爸爸：“叔叔，也会做菜？”
“是啊！”陈慕阳说，“以前我爸工作不忙的时候，没事儿就给我们烧几个拿手菜！”
“对！”陈慕阳的爸爸，今天看起来面色比以前红润许多，“你小子啊，最好多学着点你老爸！以后和澜一结婚了，记得要多干活，里里外外的活，都要干，千万不能让老婆累着！”
陈澜一这就想到陈慕阳第一次到她家，就毛手毛脚地帮她洗碗，于是笑着把这件事说出来：“慕阳帮我洗过碗的，洗得可干净了！”
陈新阳吃着汤圆，也笑了：“哟，慕阳，真看不出来，你还会洗碗啊！”
陈慕阳最听不得陈新阳这阴阳怪气评价他的语气，连忙往她碗里舀汤圆：“姐，你多吃几个汤圆，比什么都好！”
陈新阳知道陈慕阳不喜欢自己这一套“激将法”话术，于是往嘴巴里塞了一个汤圆，就朝外面走去：“爸妈，澜一，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元宵佳节，陈慕阳家这富豪小区里，也有赏花灯和猜灯谜的活动。
吃过晚饭，陈澜一就挽着陈慕阳的手，到外面看物业提前布置好的花灯。
但见院子外，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花灯颜色大多是以红黄色调为主，也有泛着月白的光芒的。
有工作人员打扮成古人的模样，手持刻在竹板上的灯谜，等着人来解谜。
陈澜一慢慢将头靠到陈慕阳肩膀上，内心是无比的宁静和祥和。
这场景真是······华灯初上，人间美好。
陈慕阳被一位工作人员手里拿的，会摇头摆尾的仿古鲤鱼灯吸引。
她则拿出手机，给周有光发微信。
一点小波澜：【周医生元宵节快乐。我想，我现在已经有勇气，面对那些曾被深藏的童年创伤了。】
几分钟后，周有光回了微信。
这大道的光：【好。我已经给你预约了下周三下午，时间增加到两个小时。】
***
曹美德煮了一大锅汤圆，放在餐桌上，和陈老三一起面对面坐着，可俩人都没什么胃口。
谁都不想先拿起勺子来，吃上一口。
曹美德长叹一口气：“唉——两个孩子都在家的时候，嫌他们吵，觉得他们怪闹腾的。这一下子，两个都不在了，还真挺寂寞的。”
陈老三托着腮，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他问曹美德：“你真把澜一的身世，都告诉她了？”
“是啊！”曹美德不耐烦地拿起勺子，先吃了一个芝麻馅的汤圆，“就你女儿那个性，那智商，你还不了解吗？！她都这样问了，要是我还不把实情告诉她，回头让她自己查出来，非恨死我不可！”
陈老三也是认栽了：“告诉就告诉了吧！她现在长大了，人又这么聪明，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
曹美德想到了些什么，舀汤圆吃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我前几天，可是看到那个女人，又来菜市场转悠了！你说，澜一忽然问起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和她有关？”
“谁？哪个女人？”陈老三警觉起来，“李凤琴？”
曹美德皱了皱鼻子，点头道：“就是她！我可听说，她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再生下一儿半女。眼下，澜一都快嫁人了，她可别出来搞事情啊！”
曹美德和陈老三，吵了大半辈子，互相伤害了大半辈子，很少能有一致对外的时候。
就近期而言，和陈慕阳父母见面时算一次，现在一致提防李凤琴，算第二次。
“这个女人！”陈老三摇头道，“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瞎出现！”
曹美德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老三，现在正是我们摘取胜利果实的关键时刻，你可得把这果实看牢了啊，可别辛苦大半辈子，结果，胜利果实反倒让那个女人给摘去了！”
“她敢？！”
陈老三恶狠狠地舀起一个汤圆，恶狠狠地用力嚼碎吞下：“她要是敢打澜一的主意，我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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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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