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与王太后分居两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听闻陛下起先是想将慈宁宫给王太后居住的,是王太后自己选了宁安宫。
这宁安宫就如名字一半,宁静安详,西宫的宫殿本就不多且未好好修缮过,且妃嫔们大多住在东六宫,故而这一路走来时格外冷清,更别提宁安宫坐落在西宫南角,更为僻静荒凉。
因着与王太后并不相熟,兰婳并未主动与带路的宫女搭话,却没想到宫女主动与她交谈起来。
“我们太后娘娘不喜人打搅,所以宁安宫周围并无人居住,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是娘娘先前入主中宫时的老人,最是通情和蔼,觉不会是那等没规矩的奴才,昭仪尽管放心,今日不过是喝茶闲聊,无旁的事。”
约莫又行了一刻钟,宁安宫的大门才出现在视线里,朱红色的漆金雕花木门大白天里竟是关着的,
这王太后……还真是不一样。
宫女轻扣铜兽首门环,向里面的人说道,“兰昭仪来了。”里面的人这才打开宫门。
直到进了这宁安宫,兰婳这才知道为何堂堂皇后愿意住在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宫殿,李太后为何先前争着要移居慈宁宫。
从外头看不过是一古旧的宫殿,可进了里面确是别有洞天,宁安宫坐落西南角,南边那一处树林自然就成了宁安宫后花园,因着宫墙被树木遮蔽,从外头看并不觉得有多大,直到再里面行了半刻钟,见带路的宫女仍未停下,她这才后知后觉。
方才一路走来,花园树木,亭台水榭,穿山游廊,数不胜数,甚至于还有一条溪流,岸边堆砌花草为饰,恍若世外桃源,别说王太后了,她今日见了都想待在这里不出去,也难怪李太后那样急切,原是这宁安宫除了地理位置不好,比李太后先前住的寿康宫可强上不知多少倍。
“不知还有多久到啊?”半夏忍不住发问,实在是她这一路走来,腿都有些酸了,更遑论兰婳还有孕在身,
兰婳额间鬓发微微湿濡,虽有人打伞遮阳,可走了这么久她确实有些累了,本以为昭阳宫里城门近,送完段沁后步行回宫顺道锻炼锻炼,便没带肩撵,没想到这宁安宫如此之远,又格外大。
“就快到了,”宫女回道,“昭仪别多怪,咱们康王殿下养在太后娘娘膝下,这宁安宫自然也就修得大了些。”
“要说陛下啊,那是至孝之人,奴婢跟在太后身边这些年,太后的性子奴婢最清楚不过,就是不说,其实心里头对陛下那也是多有赞赏的……”
宫女似是打开了话匣子,说着王太后面冷心热,实则心里很是关心陛下诸如此类的话,这让兰婳顿时错愕了,
不是说王太后与陛下因为前太子的事,一直以来关系尴尬,怎么这宫女说出来倒像另一回事,难不成外头的那些传闻有出入?
涉及段熠与王太后,兰婳不敢多言,只随意地应和两句,当作暖场,说话时,便已经到了王太后住的宫苑。
方才听这宫女说宁安宫有自己的制衣女官和膳房,一应生活起居在宁安宫内便可布置妥当。
“兰昭仪稍后,奴婢先进去禀报太后娘娘。”说完,便先一步进了宫苑。
没过一会儿,便听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声音,像是方才给她带路的宫女。
“还不快去找太医!你先去将伤药取来,再备些热水!”
宁安宫什么都有,但太医却还是得去寻太医院。
话音甫落,就见刚才还安静的宫苑里头出来几个面色慌张的宫女,看见兰婳面上先是一惊,并未行礼便跑开了。
接着那领路的宫女便出来,眼含歉意道,“实在对不住了,方才康王殿下在苑中玩耍,不慎被树枝所伤,太后娘娘正在安抚,一时间怕是不能见您了。”
兰婳安慰道,“竟是出了这样的事?还是以康王殿下的伤势为重,烦请姑姑事后替我传达几句,今日未能拜见太后实属遗憾,改日我必当再来拜见。”
“昭仪通情达理,那奴婢便先送您出去,太后那便还需奴婢去照料呢。”
兰婳忙婉拒道,“姑姑自去忙你的便是,方才来的路上,我早已记下了,直到怎么出去。”
宫女犹豫了几分,最后还是应下了,“那就恕奴婢伺候不周,这便先走了。”
说完,便行礼退下,步子都待着丝凌乱。
宁安宫虽大,铺设的小路也就那么几种,方才她来的时候走的是石子小路,回去的时候顺着石子走便是。
半夏忍不住犯嘀咕,“这王太后还真是奇怪,说好了请主子来宫里说话,一不提前说,二还失约,人都到了门前竟又让人回去,白白跑一趟。”
兰婳接过槐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好了,康王殿下受伤为重,我们不好说什么,咱们就当出来见识见识,也不算没收获。”
路过一处凉亭时,半夏提议让她停下来歇歇,
“主子,要不我去找人要抬软轿过来,这回去的路还有很远呢,您这身子受得住吗?”
兰婳眉头微蹩,用力在平复自己的气息,算了算,从早晨到现在,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该到休息的时候不能强撑,她确实觉得身子乏力的很,于是便点头应下。
半夏去寻人,槐夏便先就近要盏茶水来。
用过茶水后,又过了半刻钟,左等右等不见半夏人影,
“这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奴婢去问问。”槐夏担心半夏,别是又走错了路。
“你去寻寻,我们不好耽搁太久,”兰婳说道,又见身旁跟着的宫女们因替她打伞药膳,累得满面通红,于是招呼她们近前来,
“你们也累了,先用些茶水解渴。”
宫女们俱是感激,用余下的杯盏凑合着喝完茶水。
宁安宫四处寂静,到了十一月份,就连鸟鸣虫叫的声音也没有了,便显得格外静谧,就这般坐在凉亭里,望着周围从未见过的格局建筑,望着望着,便生出了困意,不知什么时候阖上了眼。
皇城主道,红帆十里,街边百姓无一不纷涌出来,道路两侧均由禁军开道,
行至朱雀街时,密密麻麻的人群让禁军把守更为艰难,几乎是水泄不通。
段沁坐在花车内,车内的安静与车外吵嚷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不时有百姓说话的声音传来。
“新娘在哪儿呢?我还没见过公主呢,今日能有幸见到真是三生有幸啊。”
“自然是在那花车里头,你当公主是谁呢,你想见就见,拉倒吧你,”
“这花车上泛光的莫不是金子?瞧这后头跟着的人,连圣上都亲自送行,真是好大手笔,咱们周国的公主要便宜那小子了。”
有人反驳道,“我看这金罗二殿下英姿飒爽,气质非凡,也是好相貌,咱们公主金枝玉叶的,倒也不算委屈,他若是敢欺负公主,陛下定不会放过金罗。”
闻言,段沁这一路焦躁不安的心情得到疏解,今日才大婚,外头人就想象她被人欺负的可能了,真是有趣。
她取下遮挡脸部的喜扇,用扇柄掀开一侧车帘,看向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
那人,是她未来的夫君,
只见那人着红色婚服,身披红花,气宇轩昂的目光,段沁羞怯地低下了头,
“公主,看一眼就成了,快将帘子放下,这不合规矩。”
采薇见外面许多双目光盯着,忙提醒段沁,此次出嫁她是随行女官,早有人交代过她,需时刻盯着公主的言行举止。
段沁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端坐观面,整理仪态。
今日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从前她没得选,无权无势被拘在宫规之下,往后去了金罗,她是大周长公主,亦是金罗王子妃,在金罗,她也许能为自己挣出一条路来。
人生有时尽,路有终焉,到城门的这一路漫长而又短暂。
段沁依依拜别,到了这时候她竟然生出一股别样的情绪,
“皇兄,此经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还望皇兄保证龙体,有乐阳在金罗,日后金罗必不会做出有损大周的事。”
可以说这场婚礼是她与皇兄做的一场交易,她嫁得良人,获得自由与权势,对应的,她也需巩固大周对金罗的统领,有了这一层姻亲关系,金罗数十年内不敢再犯乱。
“段沁谢皇兄成全!”此事若非段熠主动提出,今日她何来风光出嫁,她虽对贺璟有好感,却无从开口,毕竟当时金罗和大周的情势紧张,她的心思只能藏在心里。
直到那日皇兄将她召来养心殿,说是为她择婿,她都想好了说辞,直到听到郎婿的名字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她自然满心欢喜地应下了。
段熠扶起段沁,冷漠的眼神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不舍,
没想到幼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就要独行去远方了,
良久,他收拢神色,柔声叮嘱道,“到了金罗,不管遇到什么,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害怕,皇兄一直都在。”
言及此,段沁已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抿着唇瓣不出声,见此情景,段熠只好命人启程,
看不见也就不伤心了。
圣驾回宫,回去的路上街边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散了不少,故而禁军开道并不费力,不到半个时辰,銮驾就已经抵达宫门。
段熠询问道,“兰昭仪宫里今日可去过太医诊脉了。”
李忠犹豫道,“这……奴才方才一直跟着陛下送嫁,还未来得及吩咐,不过太医院的人办事向来得力,今日应已经去了昭阳宫,”
段熠道,“嗯,去昭阳宫。”
李忠一声高喝,“摆驾昭阳宫!”
立时就有十数人抬来段熠金撵。
李忠扶着段熠上了轿撵,对那领班的禁军道,
“今个儿事多,本就人手不够,还请大人务必仔细值守,这分内事做好了,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来日定有大人的好事。”
姓宋的禁军恭敬道,“李总管严重了,小人不敢马虎,定当严加看管。”
李忠吩咐完这头,这才快步赶上段熠的队伍。
李忠腿脚慢,不急那些年轻的人的精力,着急忙慌下还是慢了一步,等赶到昭阳宫时,段熠的轿撵已经放下。
他刚进昭阳宫,便听见段熠饱含怒意的质问声,“主子去哪了?你们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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