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kins中心的走廊上,盲文抗议标语像藤蔓一样爬满墙壁。
「不要电极,不要谎言」
「我们的身体不是实验品」
阮嘉树的盲杖尖沾着墨水,指节因长时间刻写而发红。顾栖川靠在旁边,指尖抚过那些凸起的点字,嘴角挂着玩味的笑:"‘Fuck Sch?fer’拼错了,少了个点。"
"闭嘴。"阮嘉树用盲杖戳他的小腿,"有本事自己写。"
顾栖川弯腰,在标语末尾添了串音符——不是盲文,是给明眼人看的五线谱,《致爱丽丝》的开头几个小节。
"这样更有杀伤力。"他的耳后电极在晨光中闪烁,"知识分子最怕艺术家的反抗。"
护士站的Lisa探出头:"Dr. West在会议室等你们。"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带了基因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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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Dr. West的轮椅停在投影仪前,屏幕上是两组基因序列的对比图。阮嘉树看不见,但能闻到空气中那股紧绷的消毒水味——比平时浓三倍,说明有人出了很多汗。
"逆向基因疗法。"Dr. West敲击键盘,机械女声朗读屏幕内容,"利用阮先生的RP基因缺陷作为参照,修复顾先生的听神经突变。"
顾栖川的手指突然掐进阮嘉树的手腕:"你什么时候给他基因样本的?"
"上周抽血时。"阮嘉树面不改色,"你昏迷的时候。"
投影仪嗡嗡作响。Dr. West继续道:"风险在于,这可能加速阮先生的视网膜退化。"
会议室骤然安静。阮嘉树听见顾栖川的呼吸变成急促的电子杂音,那是电极过载的前兆。
"不可能。"顾栖川的声音像碎玻璃,"想都别想。"
阮嘉树却站起来,盲杖敲在金属桌腿上,发出清脆的"叮"声:"成功率多少?"
"理论上30%。"
"实际操作呢?"
"10%。"Dr. West停顿了一下,"或者更低。"
阮嘉树笑了。他转向顾栖川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能精准捕捉到对方紊乱的呼吸节奏:"赌吗?"
顾栖川的拳头砸在会议桌上,电极警报声尖锐如哨:"你他妈疯了?"
"十岁那年,"阮嘉树平静地说,"我爸带我去算命。瞎子说我这辈子会输九次,赢一次。"他的盲杖指向基因图谱,"我赌这是第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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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实验室,红灯闪烁如心跳。
顾栖川被绑在治疗椅上——字面意义上的绑,因为他在签字前试图砸毁基因测序仪。阮嘉树站在一旁,指尖绕着输液管,像在把玩某种武器。
"最后机会。"Dr. West启动设备,"反悔现在说。"
顾栖川的瞳孔在暗处发光:"阮嘉树,我要是真聋了,你就得学手语骂我一辈子。"
"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阮嘉树突然问。
"因为Dr. West的轮椅保修期到了?"
"因为三年前的今天,"阮嘉树将手按在顾栖川心口,"你在触觉花园撞翻了我的音叉。"
基因注射器刺入静脉的瞬间,顾栖川咬破了嘴唇。阮嘉树俯身,前额相抵,颅骨传导的私语盖过所有机械噪音:
「这次换我听你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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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阮嘉树在病床上摸到一张盲文纸条:
「风铃在窗台,去摸。」
铜铃在晨风中轻颤,金属片上多了新的刻痕——不是盲文,是肉眼可见的小提琴谱。阮嘉树的指尖抚过那些凹槽,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琴声。
不是通过振动地板,不是通过骨传导。
是真实的,空气传播的,《辛德勒名单》主题曲。
琴弓走了三个音就卡住。顾栖川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清澈:"妈的,手指忘了怎么用力。"
阮嘉树转身,盲杖掉在地上。阳光透过窗帘,在他仅存的模糊光感里,顾栖川的轮廓像镀了金边。
"听得见吗?"顾栖川问。
阮嘉树走向声源,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你拉得还是像谋杀现场。"
顾栖川大笑,琴弓掉在地上。他们同时弯腰去捡,额头撞在一起,痛得龇牙咧嘴。阮嘉树趁机抓住顾栖川的耳朵——没有电极,只有一道新月形的疤。
"成功率10%。"顾栖川喘着气,"你怎么敢?"
阮嘉树摸到他的嘴唇,用拇指擦掉上面的血痂:"因为算命瞎子没说谎。"
"嗯?"
"我前九次都输给了命运。"阮嘉树说,"第十次,我赌你。"
窗外,Perkins中心的旧风铃突然响起。没人碰它,也许只是风,也许不止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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