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川离开的第七天,Perkins中心的走廊安静得令人窒息。
阮嘉树站在音乐治疗室门口,指尖抵着门框——里面没有琴声,没有振动地板的嗡鸣,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的白噪音。他本该转身离开,可某种执拗的冲动让他推开了门。
地板中央躺着顾栖川的助听器。
金属外壳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银光,像是被刻意遗忘的信物。阮嘉树蹲下身,指尖触到开关的瞬间,设备自动激活,发出一声细微的电子音。
"识别失败,默认播放最后存储音频。"
机械女声之后,是一段沙沙的空白。阮嘉树皱眉,正想关闭,却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阮嘉树。”
顾栖川的声音从助听器里传来,低沉而清晰,仿佛就贴在他耳边说话。
"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走的时候又忘带助听器了。"录音里传来轻笑,"或者,我是故意留下的。"
阮嘉树的指尖收紧。
"我知道你不会说‘别走’,"顾栖川的声音继续道,"所以我提前录好答案——‘我会回来’。"
录音停顿了几秒,背景音里有琴弦被轻轻拨动的声响。
"还有,别再用护发素洗头了,薄荷味不适合你。"
阮嘉树猛地按下暂停键。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这个混蛋,连离开都要用这种方式戏弄他。
他攥着助听器站起身,转身时却撞到了什么——琴架上摆着一沓盲文纸,原本被琴盒压着,现在散落一地。阮嘉树蹲下去摸,指尖触到凹凸的刻痕。
不是乐谱。
是日记。
顾栖川的盲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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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
Perkins的饭难吃得像医用绷带。但那个亚裔男生吃得很认真,连西兰花都咽下去了。
**Day 3**
今天又看见他撞到那盆龙舌兰。第三次了。我趁没人时换成了风铃,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
**Day 7**
他拉小提琴的样子像在谋杀琴弦。可当他摸到琴箱里的盲文时,手指抖得让我想抓住。
阮嘉树的指尖停在最后一行。
**Day 12**
如果基因治疗失败,至少我记住了他虎口疤痕的触感。
纸张突然变得沉重。阮嘉树把日记按在胸口,像是要压住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他从未想过,顾栖川的观察如此细致,细致到连他自己都忽略的细节,都被刻进了这些凹凸的密码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阮嘉树迅速将盲文纸塞回琴架下,却来不及藏起助听器。
"Code Blue!"护士Lisa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们的薄荷先生终于找到定情信物了?"
阮嘉树耳根发烫:"这是医疗设备。"
"哦?"Lisa促狭地笑了,"那为什么顾先生特意嘱咐,要等你单独进琴房时才告诉你‘助听器里有惊喜’?"
阮嘉树僵住了。所以顾栖川是故意的,故意留下助听器,故意让他发现录音和日记。这个操控人心的混蛋。
"他什么时候回来?"阮嘉树硬邦邦地问。
Lisa的笑声像风铃般清脆:"怎么,终于肯承认想他了?"
"我只是需要他还我外套。"
"当然当然。"Lisa把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不过在那之前,他让你去个地方。"
纸条上是凸起的盲文坐标——**查尔斯河岸,南侧长椅,下午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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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椅上放着一个小提琴盒。
阮嘉树的手指抚过琴箱,在锁扣处摸到一张便签:「**打开它。**」
琴箱里没有琴。
只有一串铜风铃,和一张去海德堡的单程票。
风铃在河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阮嘉树攥紧车票,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顾栖川的恶作剧。
这是选择。
继续躲在Perkins的安全区,或者踏入未知的黑暗,去追寻一个可能根本没有结果的人。
河面泛起涟漪。阮嘉树摘下盲杖上的第八道刻痕,轻轻贴在车票上。
他终于明白,有些路,必须独自走过。
有些声音,即使听不见,也会在骨头上留下永久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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