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块扔过来的力度大到弓弩直接从唐琦手上飞出,尚未来得及射出的箭滚出去几圈,而此时邓宁和吴顺意已经走出院门朝着失火的地方奔去。
就这几秒之间,他彻底失去了杀掉他们的机会。唐琦刚刚起身却被一个朝他猛扑过来的人扼住脖颈死死压在身下。
“唐琦!你疯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这箭射下去你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吗!你能不能带点脑子?!”
唐琦任由程君实揪着衣领骂,整个人不反抗也不回嘴就只是静静望向他。
程君实看着眼前像滩烂泥一样仍旧毫无惧色的人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火气,捏紧拳就要朝他挥去,可那拳头来的猛烈最终却还是没忍心落在唐琦脸上。
耳边瓦片四分五裂,程君实拳头被硌出血,他出声的时候连嗓子都由于后怕颤抖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救不回来你的……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唐琦眼里依旧没有一点情绪,平淡得像个死人。
“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
长久的寂静。
程君实瞳孔骤缩,这才后知后觉方才他叫错了名字。
“程妄,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程君实手上动作徒然一放松开了唐琦的衣领,他嘴微张半天没说出话,唐琦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直到最后程君实终于缓过神直起身子坐回旁边。
“洛城长街,重新见到你的第一面。”
“怎么认出来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双弑杀的眼睛,而且第一面我就莫名其妙特别想揍你,我回去想了想,除了唐小侯爷好像还没人有过如此殊荣。”
“为什么不说。”
程君实没回答而是转头朝他看去把问题丢回:“你为什么不说?”
唐琦双手一撑从屋顶坐起,眼神却瞥向地上仍旧忙窜的人群:“火是你放的?”
程君实没说话只是沉默,唐琦低头笑了声:“撒谎都不会,告诉你之后万一露馅怎么办。”
“那不一样——”
“居然敢放火,我还真是小瞧你的胆量了。”唐琦看向程君实。
“我回宴席发现你不在就知道出事了。后来查到这边,情急之下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完事之后我会去自首。”
“别啊,”唐琦冲他一笑:“那不是更欠你了吗,我有更好的办法。”
程君实愣愣看着唐琦拉过自己的手然后一个翻身被唐琦带着从屋顶双双滚落,落地瞬间他刚站好却被唐琦猛地一拉,整只手锢住唐琦脖子,而唐琦正半跪着扬起头看他,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程少卿猜的不错,火就是我放的。”
唐琦声音大得像是要昭告天下:“我认罪。”
轰地一声程君实觉得耳鸣起来,他想抽回手但唐琦却从不给这机会,地上跪着的人目光仍旧矍铄,直到长刀横向脖子,直到被人压住胳膊,直到——像个犯人一样被人押走,唐琦还是大笑。
“邓将军,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吗?”
他被压到邓宁面前,伤腿不知道被谁一踹跪倒在地上。
“果然是你,”邓宁居高临下:“你很恨我啊。”
唐琦往地上啐了一口血:“你不也一样?”
他眼神瞥向旁边的吴顺意,低头嗤嗤笑着说:“你的人太弱杀不掉我,你这个首领当的很差。”
吴顺意盯着唐琦,面色如常地说:“没关系,反正这次你要死了。”
“哈——”唐琦畅笑起来:“无所谓啊,反正我没有打算活。”
围着他们的人很多,程君实也在其中,他手泛着抖,目光怔怔地盯着正中央跪着的人。
他没想活,今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说的收尸是给他自己。程君实瞬间绝望,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死亡,也许从他做好那个决定的时候,唐琦就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了。
程君实想起方才他的模样心中涌出无限悲痛,他就那么盯着唐琦的眼睛,除了冷静、坦然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点都不怕死,甚至,可以说唐琦一直等待的就是今天。
可是唐琦啊,你对这世间竟连一点点的不舍也没有吗?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让你这么恨我?”邓宁低眼看他:“让你不惜搭上条命。”
“怎么,邓将军坏事做得太多找不到我是哪一桩的了?不过没关系,我可帮您记着呢,”他抬起眼睛直视着邓宁:“狼策军,你永远都别想逃掉的那桩。”
旁边围观的人群叽喳起来:“狼策军?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听说还是邓将军帮忙抓的凶手呢。”
唐琦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继续笑起来说:“帮忙?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
“胜辉通敌、金北叛国!今日的火就是为你们点燃的第一条黄泉路!”唐琦人虽被压得动弹不得,但仍旧梗着脖子冲着对面两个道貌岸然地人骂道:“不用害怕,我做你们的渡人,必引你们直下地狱。”
“疯子。”邓宁骂了一句。然后抬手作势要人把唐琦压下去。
身后的火已经小了,唐琦的话邓宁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人在死前说的话往往是些诅咒,但很可惜他早就恶贯满盈也早就百毒不侵。
邓宁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像是在看什么跳梁小丑。
不过唐琦从来不是什么小丑。
火光渐渐弱下去,他的声音越来越重:“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坏事做多了,邓将军就不怕见鬼吗?”
“带下去!”
“大将军——”一道厉声穿过人群。
来了。
唐琦心中暗喜。
一人匆忙赶来原地跪下道:“启禀大将军,陛下有旨宣您和护国司抚军即刻入宫觐见。”
邓宁一愣眼神忙看向唐琦,见他唇角微扬便知此事与他必有关系。
“你到底是什么人!”邓宁终于有了丝慌乱。
“是你气运不佳,走在路上撞见的鬼。”
“压他一起去!”旁边吴顺意开口。
很快唐琦被人架起,压他的人是刑法司的,程君实走他身边,唐琦耷拉着头没有出声。实际上众目睽睽他们也根本没有什么话能说。
去皇宫的追风走过很多次,什么样的犯人他都压过,有叫冤的,有想逃跑的,甚至还有想贿赂他们的。
可他从未见过少卿有过什么侧目。
这条道路是直的,程君实的眼神也是直的。
他从来都是固守自己的职责,好像这个人的心生来就是正的,从来不为任何人偏移。
只有这一次,追风感觉到身边程君实身上裹着一股浓厚的情绪,不只是痛苦,还有——
一些他以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在程君实身上感受过的动摇。
甚至,追风居然荒谬地产生了一种程君实想要劫走唐琦的心思。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可是程君实啊。
大殿里除去陛下,站着的还有叶迁。
这当然是唐琦安排好的。
他今日在去宴席之前就让叶迁在宅里候着,若是两个时辰他未能回去,便叫他带着军报入宫面见陛下,这是唐琦最后一条路。
“末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一进大殿通通跪倒,龙椅之上的人轻睨眼抬手用力一掷,那东西骨碌碌滚到邓宁面前。
邓宁迟疑地翻开,在看清东西后立马紧张起来。
“好大的胆子!欺君罔上,你觉得朕是老糊涂了吗?”明帝一开口便是威严。
底下跪着的邓宁立马以头抢地道:“末将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
明帝明显动了怒,而后扫过他们一圈问:“不是还有一个吗,人何在?”
“启禀陛下,此人正在殿外候着。”程君实挺直脊背回他。
“宣!”
唐琦又被压着上殿,叶迁见他这模样也是愣了半天,没想到下一秒邓宁的话更是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禀陛下,此人当众纵火杀人,劣迹斑斑,末将请旨砍去此人头颅以证国威。”
“陛下,草民冤枉!杀人是为自保,点火只为鸣冤!小人贱命一条,人言微轻,若不如此引不来众人侧目。”
明帝没有管他说的话,只是说:“军报是你找到的?”
唐琦抬起头,直视着他说:“是。”
“说说,你是什么人,又为何人叫冤?”
唐琦将脊背挺得笔直,正视着明帝一字一句铿锵道:“我名林铮野,为狼策所有枉死之人申冤。”
“你可知道申冤无论对错都是要廷仗二十的?”
“知道。”
“廷仗二十可是会死人的。”明帝看着他说。
“小人的命不值钱。流干血泪我也想争一次真相。”
“好,朕给你这个机会。”
“谢陛下!”唐琦头猛地磕下去,再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青紫,他却浑然不觉眼神里只有藏不住的欣喜。
旁边叶迁仍旧觉得有些奇怪,瞥着陛下的神色听他继续对着唐琦说:“说你想说的。”
“草民林铮野,状告右戎大将军与护国司抚军通敌叛国计杀狼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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