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三道目光同时落在慕子青的身上。
慕子青若无其事地朝胥衡走去。
“既然已经问清楚了，之后的事情就麻烦曹小将军了。”
他熟稔地走到胥衡的身边，亲自接过他手上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他坐在桌子边，大有逐客的意思：“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曹承衍识趣的退下。
胥衡顺势坐在慕子青的旁边，挽起衣袖为他布菜。
“天气越来越凉了，我为殿下准备了滋补暖身的羊肉，殿下尝尝。”
慕子青感觉又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
他的目光正好对上慕柏川的。
广白也是，难道最近照顾慕柏川精力不济，人都糊涂了吗？
明明是吃在早膳的时间却要去准备晚膳。
慕子青有些走神，久久没有回答胥衡的话。
“……殿下？”
胥衡柔和地提醒。
慕子青回过神来，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的慕柏川，忍不住开口说道：“要不然。”
“你也坐下吃吧。”
慕柏川的目光缓缓移动到与慕子青距离不到半臂的胥衡身上。
胥衡仿佛根本看不到安王殿下的目光，只是一味地替慕子青夹菜。
慕柏川将凳子挪动了些，坐在了慕子青的左手边。
“你说的奖励，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奖励了？”
慕子青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一言不发的慕柏川，疑惑的问道。
慕柏川坚持说道，“昨晚，你睡着前答应我的。”
慕子青仔细回想。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昨晚困的迷迷糊糊的，慕柏川又一直粘着自己。
自己好像说了句，只要现在慕柏川回自己房间睡觉，明天就带他一起出去。
慕子青脑中回想着这件事，手中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巴里。
“今晚，今晚就带你出去。”
慕柏川攥住他的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只有，我和你吗？”
从恢复记忆的时候起，慕柏川就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好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那般见不得人。
只肯不断的下钻进地底，躲进内心更深的地方。
阴暗黏腻的贪欲不断啃噬自己的灵魂，让自己保持许久的冷静溃烂。
无论内心如何挣扎，慕柏川的脸上仍旧波澜不惊。
慕子青对着他点点头，“嗯，就我们俩。”
胥衡在一旁听着，夹菜的手指一顿。
只是一瞬间的停滞，然后将挑好的鱼肉中最好吃的部位轻轻放慕子青的碗中。
三人各有心思，饭桌上也陷入了沉默。
慕柏川快速吃完，什么话都不说，无声地催促慕子青。
仿佛一时一刻都不想等。
……
慕子青嘴角抽了抽。
他转头看着坐在位子上，唇角微微勾起，如玉般温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胥衡。
慕子青将视线回转到慕柏川的身上，轻声哄道：“你先去找广白，晚上我一定带你出去。”
“现在我有要事和胥衡商量，你先出去。”
慕柏川僵硬着脸，无声抗议，最终还是缓缓走了出去。
屋内一片安静。
胥衡凝视着自己眼前平静无波的水杯，十分大胆地问道：“殿下，是打算放弃了吗。”
是放弃复仇了？是爱上仇人的儿子了？
更加直白的话胥衡并没有问出口。
慕子青有些沉默，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回复道：“没有。”
“他是为救我才失智，此事算我欠他。”
“无关其他。”
胥衡抬眸，目光温润如玉，“殿下心中所想，胥衡无权干涉。”
“衡只求殿下平安喜乐。”
“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没有等到慕子青的回答，胥衡就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他一人在房间。
夜晚。
郑自谦摊牌之后，街上的百姓也恢复了正常。
到处熙熙攘攘，不少地方张灯结彩，街上十分热闹。
天气越来越冷，慕子青二人穿着厚厚的斗篷。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慕子青从摊位上拿起一个拨浪鼓，在慕柏川眼前晃了晃。
说到底他心中还是有些恶趣味，忍不住作弄道：“这个，想要吗？”
慕柏川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灯光照耀下慕子青的眼神熠熠生辉。
慕柏川整个眼睛都倒映着慕子青的身影，他郑重地说道：“想要。”
慕子青勾起嘴角，大方地付账，将拨浪鼓放在了他的手里。
“想要，自己拿着吧。”
慕柏川看着手上的拨浪鼓，用手轻轻晃了两下。
“今日这是什么日子，街上倒是热闹。”
慕子青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内心有些感慨。
一位卖灯笼的大婶手中挎着篮子，刚好听到了慕子青说的话。
“哎呦这位公子，今天可是冬至。”
冬至？
慕子青有些恍惚。
从京城出来，竟然都已经过了三个月吗？
大婶拿起一盏兔子的灯笼，“这位公子一看就气度不凡，不若买盏兔子灯送给家中娘子，小娘子定会喜欢的！”
慕柏川面若冰霜，冰冷的看了一眼大婶。
慕子青全然不知，爽朗地笑了笑，“老人家说笑了，在下还未娶妻。”
大婶打了个冷颤，看着慕柏川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身影将前面的慕子青完全笼罩。
她的心中闪过一些惊涛骇俗的念头，怏怏地想要离开，却被慕子青叫住。
“这兔子灯做的确实精美，在下十分喜欢。”
慕子青刚刚付完银子，就看见大婶逃也似的离开。
他心里疑惑，转身将兔子灯递到了慕柏川的手上。
“这大婶怎么了？”
慕子青自言自语。
慕柏川看着塞到手里的兔子灯，有些呆滞，“……给我的？”
“不然是我自己想要吗？”
他方才见慕柏川一直看着这个灯，以为他十分喜欢，所以才买下来的。
“你若不要，便还我。”
慕子青手心摊开，对着慕柏川。
“不。”
慕柏川将东西往怀里收了收。
“你已经给我了。”
给我了，是我的，一辈子都不能在要回去。
慕子青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去前面走走。”
不远处的湖边有几条花船。
慕子青拽着他，走到船边，“我带你去划船。”
小船悠悠，在湖面飘荡，慕子青热了一壶好酒，坐在慕柏川的对面。
或许是时间气氛都十分美好，慕子青多喝了几杯。
他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的红色，呼吸间全是酒气。
“明明才三个月，怎么感觉好像过了好几年。”
慕子青伸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看着慕柏川坐在自己对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慕柏川的身边一屁股坐下。
慕子青整个人靠在慕柏川的身上，轻声呢喃。
“为什么。”
慕柏川卸下伪装，喝了一酒杯中的茶水，淡淡问道：“什么？”
醉酒的慕子青完全听不见他的话，只是以为的重复。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定要是狗皇帝的儿子。
酒精占据大脑，慕子青看着眼前美颜清冷不动如山的人，像是忘记了一切。
他伸手攥住慕柏川的衣领，将唇舌抵了上去。
酒香四溢，连带着慕子青身上的气息一起缠绕在慕柏川的身上。
慕柏川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感觉自己也像是醉了一般。
他心中的欲念被这个浅尝辄止的吻点燃。
就在慕子青因为醉酒无力，松开嘴巴，要从他的身上滑落的时候，慕柏川伸手牢牢握紧了他。
然后反客为主，狠狠吻住慕子青即将从自己唇上离开的嘴巴。
恍若冰雪初融，慕柏川带着微凉的体温压在慕子青的身上。
慕子青的醉意更深了。
时间过了许久，一直到慕子青觉得呼吸不上来，用力推开慕柏川的时候。
慕柏川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唇瓣，然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慕子青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眼中起了薄薄的一层水雾，大口喘气缓解着身体上的刺激。
因醉酒而迷糊的脑子渐渐清醒，他站起身来想要走出船舱。
无意识的他觉得自己并不应该这样。
慕子青摇晃着身子向外走，一直到站在船边。
冷冽的风吹在脸上缓解了许多燥热。
他回头，慕柏川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慕子青仔细辨认了许久，然后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说：“你……”
“子青！”
还问说完，慕柏川将他抱在怀里，大声喊道：“小心。”
远处射来一支箭，就在慕柏川抱住她闪躲的一瞬间，慕子青滑了脚。
两人一起跌落进湖中。
已经冬至，虽未冻冰，湖水的温度也已经十分刺骨。
几乎是全身进入水中的那一瞬间，慕子青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数十支箭从水面射下，慕柏川拉着他向船底游去。
一支箭正中慕柏川的肩膀，鲜血染红了一片。
慕柏川眉头紧皱，抓着慕子青躲在船下。
许久。
水面上没了动静。
慕子青游出了水面。
正逢一阵冷风，让慕子青刚才醉酒混沌的大脑彻底清醒，
两人浑身湿透，一左一右躺在甲板上。
中间的空隙大的能在装下三个人。
慕子青的眼神都有些呆滞了。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慕柏川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没多久。”
“你到底要做什么？”
慕子青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问出。
慕柏川到底在想什么。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炸开了许多烟花。
烟花绚烂，慕柏川盯着慕子青说了些什么，全都被烟花爆炸的声音掩盖。
慕子青双手交叉垫在头下，一直到烟花结束，天空一片漆黑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慕柏川，你是我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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