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与一个人建立一个亲密关系,对于周敬之而言并不容易,父母与他之间的情感在那段时光里划分界限,他也长大了学会保持距离,之前他一直做的很好,现在他开始不确定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有些失效,他参照着自己与江攸肆的朋友关系,建造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三段论佐证。
朋友关系的感情是可以一辈子的,周敬之和沈檀是朋友关系,周敬之与沈檀的感情可以一辈子。
一辈子……看样子很长啊。
周敬之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条悠长的街巷,银丝飘散在风中的背影,就在那人回眸的一刻,他听见了她的声音,仿佛未来的那个人也清晰了许多。
沈檀在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周敬之,好在韩桀熙的成绩不需要自己特地关心,这也是免去了麻烦,想到这一点,自己突然心中松了口气。
快要接近家长会的尾声,沈檀的心里愈发轻松,可是周敬之似乎有了新的想法,缓缓地举起手:“沈老师,能问你一个事情吗?”
沈檀的心理素质尚且过关,短暂的停顿似乎并不存在,职业微笑遮掩着内心的紧张,放在讲台上的手微微收紧:“这位家长请讲。”
“我们家孩子有参加数学竞赛的打算,那么数学竞赛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准备些什么?”周敬之似乎就只是一般的家长,公事公办的态度,明明是沈檀最想要的状态,可是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沈檀清了清嗓子,喝了几口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不好意思,嗓子有些干,请各位家长见谅,现在我来回答这位家长的问题,希望其他家长也可以听一听了解一下,数学竞赛……”
沈檀没有再看他,只是当做一个数学竞赛与升学之间关系的介绍,周敬之笑了笑静静地听着,他就当做这是属于两人的对话,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只要她和自己说话就是别样的满足。
“……大概是这样的情况各位家长还有什么疑问吗?”沈檀看向周敬之的方向,这似乎有着警告的意味,可是这样的力度不足以让某位家长停止自己的计划。
没错,是计划,这一次的开始,周敬之已经在脑海里做了很多次预演,他知道自己很不道德,拿沈檀的职业素养为赌注,以自己学生家长的特殊身份得寸进尺。
沈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无法免疫,做不到置身事外,也不可能说不在意她在意的那个人,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自己能取代他,可是那个人自己能不能取代呢?
沈檀,他到底是谁?
“没有疑问,嘿嘿没有了,谢谢沈老师。”韩桀熙生怕周敬之再做出什么让沈檀生气的事情,赶紧压住他交叉在一起的手,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还没有得到同意就赶紧表态。
周敬之本来也不想再做什么,看着韩桀熙着急的模样他也有些吃醋,明明现在是自己带着这个孩子,现在看来也只是一只小白眼狼而已。
“小朋友,你知道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吗?”周敬之的发问猝不及防,韩桀熙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模糊地“嗯”了一声。
周敬之看着自己养的小畜生上套内心百感交集,虽然内心为韩桀熙的蠢没有一点学到自己而伤心,但是这种感觉只占一小部分,非要用精确的数据来说话,低于0.1%。
至于剩余的,当然是自己慢慢的恶趣味。
“你知道小蝌蚪找妈妈告诉你什么道理吗?”周敬之循循善诱进行中。
“要有探索精神?”周敬之的笑容十分微妙,韩桀熙对标准答案的正确率提出疑问。
周敬之摇摇头:“想象与现实差距很大,小心沈檀其实有恋童癖,注意安全啊,韩蝌蚪。”
“不可能。”韩桀熙激动地站了起来,见着周敬之笑眯眯地竖起两根手指,才想起这是学校,这是圣神的为莘莘学子造梦的殿堂,心里更加愤慨,刚想指着周敬之进行严肃批评想起了沈檀还在呢。
由于前排同学的遮挡,沈檀只看见了突然站起来的韩桀熙:“韩桀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沈老师您继续。”韩桀熙立刻坐了下去,顺便微微踹了周敬之一脚。
沈檀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周敬之微微抖动的肩,很明显罪魁祸首是这个人。
“今日有点私事要忙,各位家长如果有疑问私发给我。”沈檀走下讲台路过周敬之的时候停了下来,“麻烦韩桀熙家长跟我过来,谢谢配合。”
周敬之心里没有意外,或者说沈檀要求自己做什么都是正常的,这是他在心里给她的特权。
“舅舅?”韩桀熙想要跟上去,但是还没有站起来就接住了周敬之丢进自己怀里的车钥匙。
“在车里等我,不许乱跑。”周敬之只是简单地交代几个字,就跟着沈檀出去了。
韩桀熙站在原地愣了几分钟终于确认周敬之脸上那个笑容是真的。
“韩桀熙家长……”沈檀想了想还是换回原来的称呼,这样有些别扭,她也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周敬之,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来开家长会的。”周敬之没有交代真正的目的,他不傻说出来之后他们之间就真的的结束了,“顺便来看看你。”
“我?我很好。”沈檀笑了笑,这样的笑容没有温度,那个晚上他肯定看到了,迂回不是自己的社交方式,“那天晚上你看到了?”
“嗯。沈教授是心理专业非常有名的老师那天拜访他也只是顺路而已。”周敬之简单地解释道。
“你不是心理专业的,过去做什么?”周敬之的名字她早就不只是听父亲说过,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应该无趣、沉闷,可是这与眼前的人有着明显的差距。
心理疾病一直不是周敬之的禁区,这是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他坦然接受,但是未必人人都是这样,看情况沈教授应该没有告诉她事实,瞒着应该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没有什么,这不是小桀快要高考压力大,我带他过去让沈教授帮忙缓解缓解。”合情合理的情节,看起来没有漏洞,经得起推敲,周敬之盯着她的眼睛,不像一个受审者的姿态,“沈老师,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檀在心中复述了一遍,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准备离开,就在这样的刹那间,周敬之不自觉得感觉到失落。
她不想见他。
“舅舅!”韩桀熙一直在班级门口等着他,迟迟不见人来,也不接自己电话,于是决定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等他,谁能想到周敬之靠在车旁边,手里烟雾缭绕的。
这样的场景倒是不多见,首先周敬之就是一个没有烟瘾的人。
周敬之听见韩桀熙的声音第一反应不是回头答应他而是熄灭了烟:“先进车里,我等会儿进去,少吸点二手烟对你没有坏处。”
韩桀熙也是听话的,就乖乖地打开车门,一动不动地坐在后排,等着周敬之下一步动作,少年的精力来得快,去的也快,在等待中逐渐有了睡眠的需求,在几次挣扎之后,选择弃了周敬之,面见周公。
周敬之坐进驾驶位,看着已经睡着的韩桀熙轻声喊了几次,见着没有反应他才放心的拨通一直藏在手里的号码。
“阿肆,我不过去了,今天这顿饭算我的。”周敬之说完没等对面反应就直接挂断,一时间不知道做些什么发泄自己的情绪,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半刻容自己去感伤,一时冲动让自己在韩桀熙面前成了言而无信的人,他该怎么和他解释。
韩桀熙迷迷糊糊听见了,今天见不到沈檀了,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他相信舅舅有着自己的原因,这几月的相处不是简单的吃饱穿暖,他体验到一个少年应该得到的爱,他可惜这种感情不是来自于本应该给予自己的父母,但庆幸自己有一个这样的舅舅,哪怕有一点瑕疵,他也是唯一给过自己想要的温暖的人。
“舅舅,我们回家吧。”韩桀熙小声说道。
周敬之看着斜上方的后视镜,深深呼吸调整心情,微微牵动方向盘也毫不犹豫,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回家。
沈檀坐在吧台的位置,面朝着门口似乎等待着谁,每次门口风铃有了声响都会忍不住抬头去看看,期待,失落,麻木,最后认清现实。
江攸肆借着啤酒不够的幌子出门接的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沈檀心不在焉的模样,思念是一种病,每个人的症状总是如出一辙,暗自期待,偷偷难过,慢慢放下。
“阿肆,啤酒买回来了吗?”邹虞知道这次聚餐的意义,她以为江攸肆出去是周敬之要求的,可是临近时间看见他孤身一人回来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
江攸肆摇摇头:“没有找到合适的,今天将就着吧。”
一个酒吧没有合适的酒说出来也有些牵强,沈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来酒吧的人心中都有些情绪,有些时候不是酒不对味,而是人不是从前模样,物是人非的滋味最是酒香。
“江老板的酒最是讲究,怎么会让人觉得将就呢。”沈檀只是笑了笑,喝干净杯子里的酒滑到江攸肆的面前笑嘻嘻地说着,“姐夫,再来一杯。”
沈檀不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但是在这里她才能一杯接着一杯的一饮而尽,她喜欢这模糊的感觉,颠倒的世界,虚幻的风景,在假的故事里做真实的自己。
“小檀,不能喝了。”邹虞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杯子,示意江攸肆倒一杯白开水过来。
沈檀也很听话,酒品一直都很不错,就是乖乖坐在那里安静得令人心疼,良久之后她才缓缓问出口:“今天是不是他安排的?”
“说什么呢,不是说了是我们小姐妹自己聚聚的。”邹虞一惊将杯子塞进沈檀的手中,“赶紧喝了,听话。”
沈檀笑了笑点点头,听话地把酒喝了:“他……有多久没来了?”
“谁啊?”江攸肆叹了口气继续装下去,自己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明明前一天某人还告诉自己想要试试,结果却突然临阵脱逃了,这个原因自己都摸不清楚,自己有什么理由为他圆这个谎,一问三不知是最好的答案。
沈檀安静了几秒,趴在桌上松懈了几分:“周敬之啊,韩桀熙的舅舅,周敬之。”
“不久也只是最近几天吧。”江攸肆选择说谎,自从两人在超市不欢而散就没有再见过,最近的联系也只是在昨天,他选择说谎只是为了掩盖一些不可刨根问底的事实。
沈檀摇摇头:“至少十五天了吧。”
江攸肆沉默不语。
沈檀清楚是这样的结局,她没有回避那天晚上的事情:“校运会那天我爸让我去了学校,发生了争执正好被他听见了,他应该知道……我可能有病,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不可能。”江攸肆决定说出来,藏着掖着只会让伤害进一步扩大,“我承认今天的聚餐是周敬之让我组织的,原因很简单,他告诉我,他想试试。”
“试什么?试试我是不是对韩桀熙另有所谋吗?”沈檀情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这些日子没有人知道自己多害怕与韩桀熙独处,多害怕周敬之和校方说出自己的精神状况有多糟糕,她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收到学校的通知,让自己离开这里。
她承认自己任教的目的并不是出于热爱,但是在这里她能得到片刻的安宁,说补偿也好,这种情感转移能让自己少几分对沈渊的愧疚,她需要在这里。
江攸肆还想说什么,却被邹虞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丢下一句“对不起”。
邹虞知道江攸肆的良苦用心,他对待沈檀比亲妹妹还好,当他听说她对周敬之有几分意思,他兴奋了很久,他相信周敬之的为人,他不会乘人之危伤害沈檀,想着或许周敬之能成为沈檀新的感情寄托,淡化沈渊对她情感上的影响,先慢慢走出来,过正常人的生活。
关心则乱第一步江攸肆就错了,他忘记周敬之不是痊愈,而是假装痊愈,因为他根本不敢再因为感情靠近任何人,这一次他亲手将兄弟拉了下来,那天他虽然听见了的“对不起”是周敬之说的,但是他也醒了,他是对的,他没有权利要求他一定要去为沈檀做些什么,他还暗自庆幸周敬之的拒绝是因为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晚了,其实是因为有了影响才选择拒绝,这一句话应该是他欠他的。
他的一意孤行打扰了两个人平静的生活。
手机响起一阵忙音,之后接通的一刹那只剩下沉默。
“老师,我…好像…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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