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泰武的那段对话没那么容易离开马智郁的思绪,她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很清楚的明白那是更加越过底线、远离日常的东西。
他们之后又聊了聊案子,表现的就好像没发生什么特别的约定一样,没过一会马智郁就回到了警署。河无念倒是有些意外她真的如开始所说那样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现在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搞清楚。马智郁则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那个有关车道赫童年的黑暗推测告诉河无念,但是她感到难以启齿。想着这和大家一开始认为的虐待相差不远,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马智郁暂且隐瞒了下来。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开始思考柳泰武的提议。
【我那样说真的没关系吗…】
让一个坏人去杀死另一个坏人,把人当做一种“执行正义”的手段。但这真的能算正义吗?这只是在给柳泰武找一个平衡的办法吧,还是最糟糕的那种。但也不能怪马智郁会说出那样的话,其实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柳泰武最新的受害者,那个住在她家附近的男人,她通过警署知道了那是个带着电子脚铐的家伙,曾经甚至试图对孩子出手。当然,柳泰武杀死他的本意不是惩罚,这只是误打误撞,刚好被他杀害的人也是个烂透了的恶人,但不可否认,这让马智郁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也让她的想法悄悄拐了个弯:如果始终都无法控制柳泰武杀人的**,是不是把它引导到更“有利”的方向上更好。马智郁知道她不该这么想,这连结果正义都算不上,完全是从帮助柳泰武和自己的出发点思考。
“唉…”马智郁唉声叹气地趴到桌子上,组里的其他人都在河无念的授意下忙着把之前的案子翻出来查阅,他本人也在刚刚不知道跑那里去调查了。这种情况下马智郁倒是闲得出奇,但她也不太敢乱晃,担心再撞见车道赫,就安分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进行一些之前分配到的无关紧要的文书整理工作。
她认真地处理着那些不太重要的文件,马智郁还挺擅长这个的——无聊的高中生在学校里热衷于一切除了学习的事情,包括把自己的各种资料书本整理分类得干净漂亮。她有意拖时间,做得格外细致,结束的时候距离正常下班已经差不多了,马智郁伸个懒腰就准备提前走人,好避开车道赫。让她庆幸的是,回家的路途还算顺利,只是一到家看到自己书桌上摊着的漫画草稿,马智郁不由得叹了口气倒在床铺上。
“唉……”她脸朝下埋在被子里,“怎么那么难呢,一次两次地抓到这种家伙参考…”
胡乱捶打着床垫发泄一番之后马智郁翻了个身,仰躺着朝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计划着:“就算这样也不能放弃,得好好画下去,野兽之路都说暂停就暂停了,新作可不能就这样啊…这回也不是我的错…还有情感旅行,都停了那么久了,这下可真得重新做了,再这样下去都要被哥哥拖到哪去了…”
马智郁给自己打气,坐到书桌前,先把最近的事都列了一遍,分成头号大麻烦柳泰武相关、案件调查和漫画进程三个大块。
“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来着…不过先就这样吧。”她在“柳泰武”三个字上狠狠画着记号,“很好,明天见他的时候就开始,看起来今天恢复得也很不错了。”
梳理计划清单总能让人静下心来,马智郁收拾了明天要用的东西,又画了会漫画,这段时间她已经发表过两话了。虽然热度不及野兽之路,评论区也有很多人留言询问无关的问题,但好在同居的题材新颖,也吸引了不少读者。等到池花子回家,她就停下工作,两人一前一后地洗漱睡下。第二天醒来,马智郁回忆起昨天和车道赫交谈时的恶寒感,真有点想像河无念说的那样干脆不去做接待员了,但她想到自己在吴玛利亚和河无念面前夸下的海口,又不好意思临阵脱逃,只有磨磨蹭蹭硬着头皮去了。
今天马智郁的运气看来还不错,直到在食堂吃过午饭都没有遇见不想见的人。这一个上午待在警署同事之间工作也让她冷静了些,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撞见就撞见了,大不了打个招呼快走就行,这么忙还真能把我拦住聊天不成!下班遇见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不回家,还得去医院看哥哥呢!那也就不顺路了。】
准高中毕业生的想法一会一个样,马智郁突然重新对自己充满信心,干劲十足地埋头工作起来。不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是河无念从外面回来了。他直接走向贴满线索的白板,新加了一张照片在金恩智的旁边。
马智郁好奇地走过去看,那是一张有着即视感的陌生女人的脸,她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啊,这也是岬童夷的受害者…是哪一案来着…”
“第八案的受害者,李正淑。”河无念替她说了出来,“她是金恩智的朋友,两个人是同学。”
“嗬!”马智郁小声惊呼,“那…疯和尚你是觉得,她们俩的死有什么关系?这一次并非随机作案,像第一案那样是有原因的?”
河无念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着眉仔细注视了两个人的照片好一会,才回过头:“你去问问你那个变态小男友呗,不是说精神变态最了解精神变态吗?”
“我们不是那种…”这样的澄清说过太多遍了,马智郁的肌肉记忆让她下意识开口,但是句末被关在了抿起的双唇中,她不太能像之前那样坦率地说出这句反驳了,“正好快要下班了,我等下去看他的时候问问。”
河无念一脸复杂的表情,混杂着“我就说吧”的轻微嘚瑟和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略带几分要向柳泰武询问的气恼。
马智郁朝他吐了吐舌头,在河无念又要开启新的告诫之前溜回工位上去收拾东西下班。她背起帆布袋,朝着仍旧表情纠结的河无念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收获了对方一个挥拳攻击的动作。虽然河无念因为无可奈何而逐渐地让步,但他看起来对于放马智郁去见柳泰武还是不爽至极。不过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吧,谁能安心让自己的晚辈去见一个坏蛋呢,又有哪个警察会很乐意参考罪犯的意见呢?马智郁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身朝门口走去。一离开河无念他们组所在的办公区,她就忍不住小跑起来,生怕昨天那样的变故还会再次发生。
好在今天她看起来更加幸运,没有任何意外地抵达了柳泰武的病房。
“智郁,今天看起来好很多呢?”柳泰武还是半靠在那张沙发椅上,但没在干任何事,好像只是专注于等待她。
被他这么一提,马智郁后知后觉自己昨天被吓到的样子有多慌乱,她不太自在地回复:“我又没那么胆小,都过了一天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提高音量,只是显得有点外强中干,“好了,现在快坐过来,哥哥还记得我们的感情旅行吧,都停了这么久了,看你现在好像也不怎么难受的样子。”
“今天要重新开始了?”柳泰武起身走到她身边,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两个人一起坐到长桌旁。
“嗯,不过开始之前还有一点关于案子的事想要和你讨论。”
“岬童夷的第八案,哥哥知道吧…”马智郁顿了顿,“你应该比我了解的更清楚吧。”
“嗯,和第四案的受害者一样带了个哨子的上班族呢。”
“她和之前那个情书的主人有关系,就是那位金恩智巡警的朋友,如果金恩智也是被岬童夷杀害的,你觉得她们俩的死会有什么关联吗?”
“嗯…?”柳泰武眨眨眼,“这说得有点模糊啊,智郁你是觉得车部长不是无差别随机杀害这两个人,而是像杀害崔美子一样有特殊原因是吗?”
“对……就是有这种直觉。”马智郁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柳泰武说过这感觉来自金恩智对车道赫的暗恋,于是把昨天对河无念说过的猜测复述了一遍。
“智郁你说的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柳泰武思考了一下,“是什么样的呢?”
“嗯……大体上都会很关注喜欢的人,不过每个人都不一样吧?金巡警在警署的外号既然是爱哭鬼,那她本人应该是一个比较内向文静的人,表白也是把情书塞进对方的书里,我想她是看到喜欢的人会比较害羞的类型,或许靠近和撞上视线的时候甚至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回避对方吧。”
“奥,还有,我不太了解,不过女性之间聊天会涉及恋情这种话题吧?”
“好朋友的话,大家都挺关注这类话题的。”马智郁感觉有什么想法即将破土而出。
“所以,在我们车部长看来,就是警队里一位警察突然对他格外的关注,但是又回避他的视线,对他有些不安的样子,或许在警署外,他还在撞见她的时候看到金巡警朝他的方向对着另一个女人窃窃私语什么呢,这在他眼里…”
“简直就像是金恩智发现了他的身份!”马智郁接上话,“天啊,居然是这样…”
柳泰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喜欢就是一种看起来将人看穿了的视线啊,哪怕是盲目的喜欢都是这样。所以他害怕了。”
“对!他害怕知道他身份的金巡警会留下指向他的证据!”沉浸在结论中的马智郁完全没有在乎柳泰武的小状况,“他把她的尸体藏起来,完全是出于害怕!真厉害哥哥!”她伸出手摸了摸柳泰武的头。
“我还挺有用的吧?智郁之前还说会好好谢谢我呢,过去几天了也不知道我的谢礼在哪里。”
他说的是马智郁抛下他去看吴玛利亚那天晚上的事,自己确实说了那样的话,但最近的情况一时半会也没有心思考虑什么谢礼,她苦恼地摸了摸脖子:“确实还没有想好…要不然哥哥先留着吧,等都结束了你告诉我有没有什么想要我为你做的事,不要太过分就行。”
“好。”柳泰武朝她露出微笑,一副温和的模样,“那接下来要开始课程了?之前说是要找控制情绪的办法吧。”
“嗯,对!”说到这个,马智郁从帆布袋里翻出自己准备的小道具——一堆气球,“看书上说的小办法,有什么坏想法的时候就吹一个。”
她拿起一个吹了起来,淡蓝色的气球膨胀起来,遮住马智郁小半张脸,柳泰武在旁边只能看见她垂着的睫毛,然后她捏着气球口准备拿下来,但手不小心一松,气球噗呲一下飞了出去。马智郁还没反应过来,漏完气的蓝色气球很听话地转落回桌子上。她盯着那片瘪下来的橡胶有点被逗笑了,再开口都还是忍不住笑意:“那哥哥来试一下吧?”
柳泰武的视线没有从马智郁脸上离开,闻言安静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像她一样吹了起来。等到气球也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柳泰武捏住气球再一松,那东西也从他的指尖发射出去,它在空中发出的声音确实很滑稽,马智郁彻底忍不住了,她的笑声变大了,笑了一阵她才停下来问:“怎么样,有用吗?”
在她那双因为大笑而泛起泪光的眼睛里,柳泰武点了点头:“嗯,有用的。”
马智郁和柳泰武又吹了几个气球,只是目的从试验这个方法到底有没有用变成了纯粹的趣味。这之后两个人探讨了几个不方便当下测试的办法,比如说运动以及其他用以发泄的方式,直到马智郁实在无话可说但舍不得离开,最后决定在这里进行她的漫画工作。她让柳泰武回到那张舒适的沙发椅上,自己霸占了一整个长桌。两个人各自待在一块小领地内,马智郁开始作画,柳泰武则重新拿出了那张地图和一些文件资料,病房里一时间流淌的除了偶尔的翻页声、触屏笔与屏幕的接触声,就只有那种安定平静的气氛。
埋头工作不知道多久,马智郁终于决定松一口气,她手向前拉伸了一下,悄悄看向一旁坐着的柳泰武,他对她的动静格外敏锐似的抬头朝她一笑,又在她佯装生气的视线中重新低下头去。
但马智郁没有移开视线,她看着双腿交叠半靠在沙发椅上的柳泰武,原本那些略显厚重的刘海因为垂着头落了下来,变得生动了一些。它们遮住了他的眼睛,马智郁只能看见挺拔的鼻梁和秀气的鼻尖,流畅的面部线条往里收,漂亮的嘴唇轻轻抿着往下撇。她无数次的想过,这张善良脸蛋的主人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非要杀人的话…难道就不能像那种故事里的复仇者或者义警那样杀一些坏蛋吗?”也许是气氛正好,马智的提问脱口而出。
柳泰武从地图和文件里抬起头,有点诧异地看向马智郁,她不觉得自己的底线最近降得越来越低了吗?他本来都只是想说服她让他杀掉车道赫而已,至于其他的,柳泰武暂时还没考虑那么多。
“万一杀不死怎么办啊…”反应过来的柳泰武恶趣味地想要挑战对方的道德,看看她能纵容自己到什么地步,“坏人一般来说都比普通人更加强大吧,风险也更大,如果我死了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对我来说更加轻松的对象啊。”他故意表现得很可怜,“我要是死掉了,智郁你会很伤心吧。”
这段话让马智郁觉得有点头痛,她本来就为问出这个问题而后悔了,大概是昨天想得太久,一放松就说了出来。她忍不住伸出手在太阳穴按了几下,虽然已经接受这家伙是毫无同理心的pscycopath,也将喜欢上对方的自己视为同样需要赎罪的共犯,甚至考虑过极端的处理方法,但是这段话实在过于刺激她的良心了。马智郁深呼吸了一下,感到自己还是不能忍受,她随手将一旁的速写本扔向对方:“你是恶魔吗!”
柳泰武轻松地接住了飞来的本子,打开来看了看,有一些是他,也有一部分是新的剧情。扔出去之后就开始担心会砸到伤患的马智郁很迅速地走过来夺走了自己的画作甩回桌子上,接着泄愤般揉乱了他的头发:“你怎么会这么坏?!人会像你这样坏吗!”
柳泰武毫无阻止的意思,反而贴了过去,他的脸从马智郁小腹的位置抬起来,很专注地看着对方,和过去马智郁想安慰他时做的那样,但是他脸上的表情虔诚乖顺得多,就这样仰望着马智郁,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但是你希望我这样做,我就会这样做的,为了你的话死掉也没关系吧。”
马智郁倒吸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缓了,变成慢慢梳理被自己搞得一团糟的头发,她也发现自己对善恶的界限在随着和柳泰武的相处被慢慢模糊,虽然马智郁的本心仍然没有变化,但她已经在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了。就像此刻,马智郁无法自控地被注视着她的黑色瞳孔所吸引,不自觉地俯下身,柳泰武的声音轻飘飘地从漩涡中心传来,蛊惑着她靠近:“可是…我很怕死的…如果你给我一点奖励…我会更有勇气这么做…”
等马智郁反应过来时,她和柳泰武已经凌乱地倒在躺椅上了,这个躺椅的功能显然不包括让两个人并排躺着,她一大半身子都靠在柳泰武怀里,两个人现在的状况堪称意乱情迷。
马智郁满脸通红地推开柳泰武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缺氧,她感到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的。
【这里可是病房啊!虽然是宽敞得不像病房的VIP病房但那也是病房啊!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压到伤口…】
马智郁瞪向罪魁祸首,收获对方无辜的神色,他一脸轻松的表情起码证明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无法忍受的马智郁最终愤愤走到长桌边,一把将桌上自己的东西扫进帆布包里后向柳泰武宣告:“我要回家了!”
“哦……”柳泰武像是才回过神一样缓慢地回应她,脸上带着在马智郁看来神秘得有点讨人厌的笑容,“明天见?”
【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太让人心烦了!明明扰乱了我的思绪!】
马智郁恶向胆边生,她把包挎上,快速地冲到躺椅旁,借着惯性的力量把直起身子的柳泰武又推到在躺椅上,自己重重地亲了上去,这一次她再起身,柳泰武就躺倒在沙发椅上大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啊…”马智郁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刚想发脾气,但是视线触及到了柳泰武被她扯的有点松散的病号服,散乱的头发和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对方就顶着这副模样倒在沙发椅上,又因为大笑的动作搞得看起来更凌乱了,好像被自己蹂躏了一样,她一下子就说不出一句话了。
她默不作声,立刻冲出了病房,把大笑的柳泰武丢在身后。
【柳泰武真的是个超级超级超级讨人厌没有人性的混蛋!】
马智郁捂着自己热度升高的脸,快步走出医院的大门,她停下来喘口气,把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
【……但是最糟糕的人是即使知道了还是喜欢他的我。】
是完美的普赛克和真的身为怪物的“丘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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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普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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