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在公堂之上依旧巧舌如簧,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因为私怨才买通王老五,诬陷汤挺,与向英娘的死没有关系。
秦明彦被他信口雌黄的本事,气得额头的青筋直跳。
他本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手底下也是一群不服就干的大头兵,平日里凡是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废话。
但是现在是在公堂之上,不是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砰!”陆阙再拍惊堂木。
堂上众人转头看去,陆阙目光如炬,气势威严地道:“是否有关,本官自会查清,至于你买通证人、扰乱公堂之罪,却是证据确凿!”
陆阙心中冷笑,他岂会信王福的鬼话。
即便暂时无法将命案与他直接关联,但这买凶诬陷、扰乱公堂之罪,已是铁证如山!
若非这一世他及时赶到,那汤挺早已人头落地。
难道他还以为这是能轻拿轻放的小过吗?
秦明彦见陆阙开口了,应对自如地主持着公堂,紧皱的眉头微松,悄然地往后退了几步,将这一切交给更擅长这些的陆阙。
王福心里也清楚买通证人这件事无法抵赖,只是磕头求饶道:“大人,小人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多亏了大人明察秋毫,那汤挺也是安然无恙......小人错了,看着小人真心悔过的份上......”
陆阙不为所动,对衙役道:“将王福押入大牢,待本官查清命案真相,一并处置!”
审完王福,秦明彦派去的带汤挺探查线索的两个护卫还没有回来。
陆阙就先让人取来之前的案情卷宗查看。
刚才法场上,还意图把汤挺的罪名做实的何县丞,一脸惨淡,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陆阙没有理会他,现在他还没有查到县丞勾结宋家的实证,仅凭误判还不足以把何隆摁死。
不过,也快了。
陆阙低头看着卷宗中的验尸的记录。
现在正值夏末,天气还炎热得很,向英娘的遗体无法久存,再加上当时以为案件已破,已被其家人收殓入葬了,无法再次验尸,只能先看看这些记录来推断。
卷宗上描述也算清晰,死者面部淤血肿胀,呈青紫色,勒痕较宽,舌头外吐,可以判断出是缢死的。
另外,死者死前曾遭受到侵犯,衣裙破损,身体多处淤青,背部有拖拽造成的擦伤痕迹。
而据汤挺报案时称,他发现英娘时,尸体是平躺在麻虎碣人迹罕至的山脚下,并非悬挂于树上,也没有在周围找到缢索。
这便产生了一个矛盾,若真是自缢,尸体为何会出现在平地?
何县丞正是用得这个理由,坐实判定汤挺在编造谎言,将罪名扣到汤挺头上。
其实联系拖拽痕迹,可以推测麻虎碣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应该是凶手的弃尸之地。
秦明彦也凑过来,道:“陆大人,您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陆阙摇了摇头,时隔太久,他已经记不清细节了,要想真凶伏法,光这些还不够,道:“还需要线索,先等汤挺和护卫们回来再说吧。”
案件一时没有进展,陆阙便宣布退堂,等明日带来线索,再审理。
围观的百姓也慢慢散开。
走下高堂,陆阙就将案子的事暂且抛诸脑后。
他有点饿了,这一路上本就是风餐露宿,况且陆大人嘴叼得很。
他现在很想吃之前在昌阳县吃过的鲅鱼水饺,鱼肉滑嫩鲜美,再沾点米醋,配头蒜,那滋味绝了!
他前世回到京城后就没再有机会尝到了,宋家管家提到小院勾起了他不少在昌阳县的回忆,他要去昌阳县最地道的酒楼吃饭。
拿定主意,陆阙就回屋换下官袍,准备出门。
秦明彦还在冥思苦想怎么找凶手,一转头,这个冒牌的县太爷已经换了一身白色常服,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秦明彦愕然,道:“陆大人,您这是?”
“出去用膳。”陆阙答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道:“我要吃刚出锅热腾腾的鲅鱼水饺。”
民以食为天,他陆玉成也是要吃饭的。
秦明彦哭笑不得,自己还在为案情苦恼,这位正主倒好,已经想好晚上吃什么了?
秦明彦已经看出,论探案和心计,他确实比不上沈玉雀,既然他都不担心,自己还苦恼什么?
当即利落地起身,拱手道:“外面鱼龙混杂,大人的安危要紧,我随大人同去。”
陆阙侧头,一袭白衣如雪,眉眼上挑,轻轻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便抬脚往外走。
秦明彦却是呼吸一滞,只觉得那奸臣陆阙能看上沈玉雀,还把他强纳为小妾好像不是没道理的。
这般姿容气度,他要是那狗官,肯定也忍不住。
呸,秦明彦猛然回神,给了自己一巴掌。
秦明彦你不能是个畜生!
他抬脚利索地跟上去,与陆阙并行。
陆阙转头,就看到对方脸上的巴掌印,眼睛微微瞪大,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脸上的巴掌印?”
他想不通,谁还能给这山大王一巴掌?
秦明彦面不改色地道:“无需在意,方才我战胜了心魔。”
陆阙:......哦?那你也是很厉害了。
陆阙轻车熟路地领着秦明彦穿过街巷,来到一家名为茅草屋的酒楼。
这酒楼倒也名副其实,屋顶铺着厚厚一层从海边捞取、经特殊处理的坚实海茅草,在昌阳县这沿海之地不算罕见,也是本地一大特色。
他们进入酒楼,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陆阙熟稔地点了几样招牌菜,并特意要了一壶本地名酒昌阳红。
店小二麻利地端上几碟开胃小菜。
秦明彦看他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忍不住好奇:“你之前来过这里?”
陆阙给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酒液澄澈,呈琥珀色,浅笑了一下,神色舒展,悠然自得道:“应当是前世来过。”
秦明彦沉浸在对方美色当中,只当是他在比喻,没有深想,夹了几口小菜,和陆阙碰杯后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评价道:“这酒还可以,就是淡了点。”
“这位客官,这可是当地最好的酒,没想到在您嘴里还只是还可以。”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秦明彦疑惑地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中年男子站在桌旁,笑着对他们拱手示意,面容黝黑,身形精干,不像个等闲之辈。
毕竟他和陆阙今天在百姓们面前也是亮相了,寻常百姓多半敬畏当官的,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秦明彦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暗自警惕,拱手道:“您是?”
那中年人走上前几步,自我介绍道:“鄙人向琛,昌阳县柳树村人,在家中行二,大人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向二即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沉痛,“那不幸亡故的向英娘……正是我族中的侄女。”
陆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昌阳县内三大家族宋、向、刘,盘根错节,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向家根基在临海的柳树村,世代以造船为业,此人正是向家目前的主事人。
陆阙自然不会失礼到直呼其排行,从善如流道:“原来是向二爷,没想到能在此巧遇,若不介意,还请入座一叙。”
向琛常年出海在外,鲜少待在县里,此次归来,本是例行休整,补充给养,没想到刚靠岸就听闻族中女子英娘惨死的消息。
他虽与英娘家不算亲近,但也有同族之谊,此事关乎向家颜面,他不能坐视不理。
向二爷顺势入座,并没有急于和陆阙谈案情,只是随意闲聊,他打算先接触一下这位新县令,观察为人。
他已经听说,今日陆阙将宋家的管家关进了大牢。
他料定宋家必会打点这位新县令,但此番现象,只有一种可能,陆阙没有收。
这也使他心里有了点底。
向二爷见秦明彦对这酒感兴趣,道:“这酒须选颗粒饱满的红高粱,浸泡蒸煮后再摊晾拌曲,再加入谷壳透气,再入池发酵,老师傅需反复翻糟,最后在陶缸窖藏多年,才能得到这样好的昌阳红。”
“这酒虽然产量不高,但香气馥郁,口感厚重,是昌阳本地首屈一指的好酒。”
陆阙静静听着,他倒是不太了解这些东西。
秦明彦穿越前了解过一些酿酒知识,此刻听了不免有些技痒,忍不住卖弄道:“向二爷,这酒底子确实好,不瞒您说,我倒是知道一种蒸馏的法子,让酒更醇烈,能让这昌阳红更上一层楼。”
向二爷闻言,脸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道:“哦?秦护卫竟还精通此道?那向某便拭目以待了。”
心里却是不以为意,他对昌阳红本身颇为自得,怎么会信这毛小子的夸夸其谈。
这时,小二上菜了。
韭菜海肠、红烧黄花鱼、葱烧海参、盐水大虾。
向二爷有些惊讶地打量桌上的菜,道:“陆县令很会吃,这些都是我们茅草屋的招牌菜。”原来向二爷就是这家酒楼的东家。
陆阙笑了笑,道:“就是随便点了些推荐菜。”
秦明彦看出来向二爷对之前他说的蒸馏不以为意,憋着一股气不再说话,默默地吃菜。
酒足饭饱之后,向二爷招来伙计,吩咐道:“陆县令这桌,记在我账上。”
陆阙立刻抬手阻止,道:“向二爷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案子未破,真凶尚未伏法,此时受请,于理不合。”
向二爷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大人清廉自守,向某佩服,既然如此,待到此案水落石出,真凶授首,再由向某做东,为大人庆功,届时还请务必赏光。”
陆阙点头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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