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恂初的机甲驾驶舱内，氧气循环系统正垂死挣扎着。
三条泛着蓝绿色光芒的触手将机甲被缠绕悬吊在半空，金属外壳在外力作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舱内被挤压变形，沈恂初的脑袋一下子撞击到内壁上，眩晕感即刻席卷而来。
“咳——”
沈恂初咬破舌尖，铁锈味的鲜血在口腔中弥漫。
月亮猛地弓起脊背，像一张绷紧的弯弓。背部的毛发倒竖着。尾巴僵直地立在身后，末端神经质地抽搐着，偶尔还会快速甩动一下。耳朵紧紧贴向脑袋，嘴巴微张，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嘶吼，间或夹杂着几声短促的“哈”声。
沈恂初精神图景中的那片银色湖泊出现层层叠叠的波纹，紧接着，便剧烈沸腾起来。
【沈恂初！你怎么样了？！】
脑域接收到兰鹤野发来的信息，沈恂初集中注意力给他回了个“我没事，放心”。
“全体注意。”沈恂初呛出一口血，精神触手重新编织成网络，“X已经可以造成重大型实体伤害，向导优先加固精神屏障。”
月亮跃入精神图景中央，“群体安抚”如涟漪般向四周大范围的扩散。
艾琳的精神体海豚最先响应，它巡游到几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哨兵的精神图景中，吐出泡泡将其核心部分包裹起来。
秦筝的海獭则忙着伸出两只前爪不断修补精神网络中意识裂缝。
“雷安德，你那边情况如何？”
沈恂初一边问一边分出一缕意识安抚医疗舱里躁动的伤员们——她能感知到至少有五个哨兵的精神图景正在崩塌。
“还能撑三分钟。”
雷安德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重型机甲挡在医疗舱入口，肩部装甲板已经布满蜂窝状的腐蚀痕迹，像是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溶解了一般。
全息战术屏上，四个红点突然诡异地改变了运动轨迹。
“马库斯，九点钟方向预判射击！”沈恂初厉声道。
马库斯没有回答，但沈恂初话音刚落，三发特制弹便已经出膛。
特制弹在真空中划出几道淡粉色的轨迹——那是包裹在弹头上的向导素，专为破坏X的精神连接。
第一发命中时，沈恂初通过精神图景共享了马库斯的视野。
特质弹穿透一个“X”的核心的瞬间，她看到无数蓝绿色神经束如触电般痉挛。
但还没等她松口气，X突然扭曲变形，竟完美复刻了马库斯的弹道轨迹，朝不同方向伸出了精神束以及实体的触手——速度、角度，都与方才的几枚特制弹一般无二。
“它在模仿我们！”
马库斯大声道。
他的精神体游隼被击中后在精神图景中急转，羽毛簌簌掉落，最终因为实在无法维持基本平衡而一下子坠落。
沈恂初的机甲背部喷射口全开，六枚粒子炮呈扇形覆盖东侧走廊。
“魏冉，现在！”
“收到！”
魏冉的机甲发射出一张掺有精神干扰剂的等离子网，那些试图模仿弹道的神经束像被烫到般缩回，触手表面泛起焦黑的泡沫。
“干得漂亮！”
雷诺的轻型机甲从掩体后闪出，双臂高频振动射线划出银色弧光，将暂时僵直的触手切碎成数十块。
可胜利的喜悦只持续了几秒。
沈恂初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有什么东西正在猛烈攻击着精神网本身。
站立在精神图景中心月亮仿佛是被什么灼烧了似的痛苦地翻滚起来，身上的皮毛开始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粉红色的血肉。
全息屏上，那些被切碎的X没有消散，反而聚合成无数细小的蓝绿色孢子，有意识般地朝着机甲关节缝隙钻去。
“孢子群突破D区防御！”布鲁姆在通讯频道里大喊道，“你完蛋了坏东西——你知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真菌类！”
沈恂初调出全息战况图，光点已经侵蚀空间站三分之一区域。精神网中七个生命信号刚刚熄灭。
几条新的触手突然从破裂的舱壁外刺入。这次它们不再盲目攻击，而是精准缠绕住那几台装着重伤员的医疗舱。
沈恂初的瞳孔骤缩，她看到触手末端分化出注射器般的结构，尖端闪烁着诡异的蓝绿色的微光。
“它们在采集DNA！”
精神图景中，艾琳的精神体被一条精神束贯穿，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尖叫出声。
随后，尖利的嗡鸣声在她耳旁响起，她失去自我意识般地不断向主控台撞去。
机甲右臂猛地扭曲成诡异角度，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拧转。
布鲁姆的重型机甲肩炮连续轰击，炮弹却在接触前诡异地拐弯，反而击穿了秦筝所在区域的氧气循环装置，引发二次爆炸。
“我去，这东西真是邪了门了！”布鲁姆的机甲被反冲力掀翻，撞进一堆管线中，液压油喷溅在观察窗上，形成血一般的痕迹。
月亮竖起耳朵，纵身一跃，扑向精神图景中某个扭曲的光点。
与此同时，沈恂初几乎是本能地大喊：“魏冉！左转45度！”
狐狸精神体的主人条件反射般拉动操纵杆。
下一秒，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被蓝绿色的胞囊填满。
那些胞囊炸开时释放的孢子将金属腐蚀出蜂窝状孔洞，若是魏冉的机甲还在原处，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
大脑完全空白了几秒后，魏冉才算彻底反应过来，她心有余悸地重重吐出一口气，问道：“老大，你是怎么预判的？”
沈恂初自己也不明白，可现实容不得她有片刻的思考，新一轮攻击便再次袭来。
“集中火力攻击节点！”沈恂初的机甲跃至高处，脉冲炮轰向神经束交汇处，“塞瑟琳，带领大家撤离！”
月亮的身影在精神网络中穿梭着，为撤退路线标记安全通道。
就在此时，沈恂初注意到了兰鹤野这边的异常。
Seven的尾巴尖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挥出的残影如同它寸断的意识，右前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并且正在慢慢地虚化。
【你被精神污染了，兰鹤野。】
沈恂初的精神触手企图强行进入兰鹤野的精神图景，但同此前的结果一样，还是被他的精神屏障挡了回来。
【放我进去，兰鹤野！】
【你需要我！】
【我没事，恂初。】
【别担心。】
整个空间站开始剧烈震动。
沈恂初的精神图景里，三分之一的哨兵光点同时熄灭。
眼前的场景惨烈得令人窒息——主通道的防御阵列被整个掀翻，十二台机甲在爆炸中彻底粉碎。
“不——”
“不要！”
“不要！”
艾琳的啜泣声淹没在爆炸中。
她的精神体正在精神图景里不断撞击看不见的墙壁——那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前兆，精神体自残行为。
某种超越五感的预警让沈恂初猛地转头——空间站外壳正在像生物组织般蠕动，无数神经束从裂缝中涌出，组成一种复合器官。那东西表面布满光点，排列方式酷似人类大脑的神经元连接，不断闪烁着诡异的火花。
“它在进化出专门对付我们的器官！”
秦筝的海獭惊恐地抱住头，在精神河流中沉浮不定。
沈恂初的机甲启动超载模式，推进器喷出刺目蓝焰。
“塞瑟琳，带剩下的人走！”
“不行老大！”塞瑟琳的雨燕精神体在精神图景中急速盘旋，“我们不能留你一个人！”
“这是命令！”
“不！我不同意！”
“听我的！”
沈恂初的机甲冲向那个巨型器官，脉冲炮过载产生的能量波动甚至扭曲了周边空间，形成微型引力场。
布鲁姆的虎鲸发出一声悲鸣。
“老大，你真的很不仗义你知道吗！”他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入沈恂初的耳朵，“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当英雄？”
没等沈恂初反对，布鲁姆的机甲猛然冲向东侧破损最严重的区域。
他的虎鲸精神体在精神图景中加速游动，身后拖着一串发光的水泡——那是他在主动释放全部精神印记，相当于在自我燃烧。
“布鲁姆！回来！”察觉到他的意图，沈恂初立刻呵斥道，“我说回来你听到没有！”
来不及了。
机甲的动力核心过载到临界点，机甲表面的涂鸦在强光中如同获得生命般咧嘴大笑。
布鲁姆在公共频道里放起了他最爱的歌曲。
沙哑的嗓音唱着——
“我们是风暴之子，只为自由而活，狂风吹散枷锁，希望点燃炬火。大地终将沉默，天空也会残破，但那余烬之中，依然有人高歌——”
直到通讯被爆炸的静电噪音切断。
爆炸的冲击波将半数X孢子群汽化。
布鲁姆的精神印记在集体意识中形成短暂的精神风暴，暂时干扰了X对剩余人员的控制。
虎鲸在最后一跃中化作漫天光点，这是哨兵对与他并肩作战过的队友们最后的馈赠——
“全体撤离！立刻！”
沈恂初的声音因精神过载而嘶哑。
月亮强行将剩余队员的精神体推向逃生通道。艾琳的海豚叼住两个昏迷哨兵的精神体，奋力游向安全区域。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脸颊——
是血还是泪？
沈恂初下定决心，伸出精神触手——
剧痛如高压电流贯穿全身，精神开始共振。
下一瞬间，空间站里所有蓝绿色的神经束突然停滞，那个巨型器官甚至出现了退缩迹象，表面的光点闪烁频率变得紊乱。
兰鹤野立刻反应过来，大声质问道：“沈恂初！你做了什么！”
沈恂初的视野被银色占据，如同沉入湖底。
“沈恂初！”兰鹤野的怒吼在耳边响起，“关闭你的精神图景！它在反向解析你！”
但已经晚了。
X的神经束突然改变策略，全部朝沈恂初的机甲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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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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