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中午，天色却暗淡下来，太阳隐没，有日全食的征兆。
可是气象部门并未发布任何提示。
“其实，我并不想和你打起来。”黑色西服女人抬眼看向洛景和，被宽大帽子遮住的脸上流露出惋惜，“如果不是阵营敌对，我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洛景和充耳不闻，她不关心面前有几个人，她更在意的是忽然暗下来的天色。
这群人虽然疯，却也不会无缘无故来送死。
他们留了后手，才有底气守在这里。
“你不想听听我们的理念吗？或许你会喜欢。”女人摘下滑稽的宽沿帽子放在手里，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洛景和略微一怔，她对这张脸有印象，只不过是年轻版本。
上一任三区行政处秘书赵西绫，天赋很高，只不过很早前就消失。
洛景和曾经想选她作为成员，后来随着失踪就不了了之。
有人说她死在污染物手中，也有人说她是畏罪潜逃。
但这不属于洛景和的调查范畴，她也不在意赵西绫为什么加入了恐怖组织。
无论是什么理由，现在他们都成为敌对阵营。
“为了自由和正义吗？”洛景和随口敷衍，一边示意队友后退，她始终对暗下来的天色感到不安。
“是的，为了通往最终的自由。”赵西绫将帽子从左手换到右手。
洛景和了然，果然是这破理由，十个恐怖组织里有九个都这么说，毕竟总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美化自己无理的行为。
在赵西绫倒腾帽子的时候，轻微的空间波动在空气中荡开。
黑色的触手猛然从地底探出，打破了空间传送。
赵西绫在靠着闲聊拖延时间，洛景和又何尝不是。
现在随着出手，短暂的平和被打破。
万灵等其他队友快速后撤，在这种局势的战斗之下，他们需要做的不是帮忙，而是不要拖后腿。
触手抓住了赵西绫的胳膊，紧箍之下，帽子掉落在地。
赵西绫抬起头，脸上竟然流露出笑意，“看起来，您还记得我，竟然没忘记我的异能。”
作为曾经的行政处秘书，赵西绫的异能很实用。
空间传输。
她可以指定对象传送到指定地点，比如将试图撤离的其他人又送回战场范围内。
魔术师不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吗？
从空空如也的帽子中变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当然也可以将一只兔子变走。
帽子虽然掉落在地，但是一个黑头罩男人却凭空出现在街道中央，刚好挡住了万灵她们的去路，“来都来了，不见证一下奇迹的发生吗？”
*
触手用力。
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赵西绫的手以一种不正常的扭曲状态垂落在空中，她忍着痛，自嘲地笑了笑，“您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听人把话讲完呢。但这次您的对手不是我。”
天色更暗。
已经看不清十米开外的景色，自动感应路灯亮起，撒落下黯淡的光芒，将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
莫名地让人伤感。
天色漆黑，路灯昏黄，空旷的街道响起悠远的笛声，一瞬间将人的思绪拉远。
触手如同蛇尾在水泥路面上快速穿行，一路碾碎了地面，留下大小不一的裂痕，石块溅落。
洛景和抓住了那个藏在暗处吹笛的老人，稍微用力，老人的脸色就因为缺氧涨得青紫。
只是这样？
这么轻松？
洛景和心中疑惑。
“为了……”老人因为窒息说话缓慢，却依旧极力地吐字清晰，“为了通往最终的自由。”
笛子摔落在地，断成两截。
老人的手垂落在两侧，彻底没了呼吸。
洛景和松开触手，老人如同布娃娃摔落在地，刚好倒在断裂的笛子旁边，眼睛还睁着，眼球向外凸出，如同死去多时的鱼，死死看向天空，好像期待着什么。
洛景和刚刚没有用力，只是抓住了人而已，这样的力度并不足以勒死一个人。
可是老人却死在她的手中。
简直像是特意来碰瓷送死一样。
洛景和察觉不妙。
天色彻底黑下来，比没有月亮的夜晚还要暗上几分，如果不是路灯自动打开，现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天空中的眼睛缓缓睁开。
和老人的眼睛类似，惨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流动的雾气。
“为了通往最终的自由。”
四面八方响起和老人相同的声音，但更冰冷更机械，只是单纯地模仿，一遍遍激荡在寂静的街头。
“为了通往最终的自由。”赵西绫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重复着同样的话，然后崇敬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
从一开始，老人就是来送死的。
只有最虔诚的灵魂，最坚毅的信念，才能用死亡叩开通往最终的大门。
天空巨大的眼睛中间浮现一道黑色裂痕，如同竖瞳。
一个蜷缩的女人沉睡在其中。
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中间，透明双翼如同衣服环绕四周。
那是用整个七区的生命孵化出来的S级怪物，伴随着血腥，罪恶，却偏偏美得如同神灵诞生。
光是远远地看见背影，就让人不由想要臣服。
*
“为了通往最终的自由。”
拦住万灵她们去路的黑头罩男人看向天上，说出了同样一句话，即使蒙着脸依旧能够从肢体动作中看出他的狂热与虔诚。
这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居然把自己献祭给了污染物。
万灵咬着牙，男人站着没动，让她攻击都没有成功，足以杀死三个A级怪物的炸弹落在黑头罩男人身上居然毫发无损。
就像所有的子弹都在即将靠近男人时被吸入了异次元空间，根本无法近身。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万灵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强大的恐怖组织成员，像他这种实力即使去了联盟也能混得不错，何必加入恐怖组织，成为过街老鼠，被通缉，被追赶，连面都不敢露。
尤其是最终的自由。
这又是什么破玩意。
用一整个区的人去喂养污染物就算自由吗？
万灵现在很想骂人，但是骂不出来，即使再迟钝，她也察觉到场上的局势逆转。
自从天上的眼睛出现后，队长就没有再动过，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罩子给捆住，一向猖狂四处乱窜的触手也难得老实下来，乖乖缩在身下游动。
队伍里，温静静是防守，红烛是队医，只有她和仲五有一战之力。
黑头罩男人依旧仰头看向天空，长久未动。
他正是为了这等神迹而来，普通人又怎么能懂信徒看见神灵诞生的心情。
万灵朝着仲五使了个眼色。
就是现在。
仲五忽然暴起，从上方压下，百吨重力垂直降落，将男人压入水泥地面，剧烈的爆炸原地炸开，烟尘滚滚，万灵没敢掉以轻心，顺带着用剩下的子弹疯狂补枪。
坑内毫无声音。
烟尘没散去也看不见现场情况。
在这样的攻势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吧。
除非这人也是S级强者。
然而烟尘散去之后，黑头罩男人依旧以同样一种姿势仰头看向天空。
“你们不该打扰我的，神灵的诞生需要鲜血作为祭品，你们的不够纯粹，但聊胜于无。”黑头罩男人伸手摘下面罩。
面罩之下是另一层面罩。
男人好像是由无数破袋子套起来的玩偶人，没有骨头，没有血肉，自然也无所谓被压扁，亦或者被击中。
那些射出去的子弹从胸前进入，又从身后出去，什么都没有带走。
只有一些灰尘在飘荡。
*
白芨仰头看向黑下来的天空，察觉到不妙。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见眼睛中藏着的东西。
居然是个天使一样美丽的人。
这一路走来，白芨也看了不少污染物，对飞蛾已经产生生理性厌恶，那些挥舞着翅膀，稍微触碰就是一手鳞粉，拥有着长长口器，狰狞凶残没有智慧的存在，完全是从重口味电影里原封不动走下来恶心人的。
猎奇又血腥，一看就知道得快点逃跑。
但背生双翅的女人不同，哪怕没有看见正脸，依旧只会让人想到圣洁，光明，天使一类美好的词汇。
污染物到了S级居然从丑的极端走向了美的极端。
就像生与死，光明与黑暗总是相伴而行。
从白芨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够看见洛景和。
巨大的身影盘踞在断壁残垣之上，完全没了人类的样子，黑色触手滑腻阴湿，极为庞大，不停地游动，在缝隙中穿梭，远远看去像是游动的乌云，对比之下，人类实在过于渺小。
然而天空的眼睛比她更为庞大，相比起来，甚至洛景和更像反派。
白芨知道自己不能添乱。
她能力太弱小，在哪边都只是拖累，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
其他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进入中心区域的理由，只有白芨是错过了末班车被迫进来。
她找了一个空置的便利店，将自己缩进角落里。
巷子的阴影中，一个小丑走出来，他脸上覆盖着鲜艳的油彩，身上也是同样五颜六色，像是打翻了油漆桶，独自走在昏暗的路灯下，醉酒般摇摇晃晃，吟唱着奇怪的句子，听不清具体内容。
白芨感觉到不安，将身体埋得更深。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远去。
看起来那人已经离开，白芨刚放下心，猝不及防抬起头，却看见一张挤在玻璃门上的脸，
在看见他的瞬间，猫鼓起肚子，河豚一样炸开，看起来很生气。
它一向讨厌生人，但讨厌的程度也分为三六九等，对于夏枯是懒得搭理，对于街上游荡的污染物是排斥，对于眼前这男人则是气得变成了球，恨不得跳过去一口将他吃掉。
它不会说话，不明白情感，却对他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极为敏锐，尤其是恶意。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小丑趴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整张脸挤成一张圆饼，所有五官都变形，声音却很尖锐，像是忽然发现什么大礼一般惊喜地叫出声，“一个落单的小女孩！”
他推开门，刚好挡住了门外的路灯，只有巨大的身影被光拖长，与黑暗融为一体。
“你的父母没有告诉过你吗？一个听话的女孩不应该在夜晚独自外出。”
“我没有外出。”白芨看着小丑，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来自人类的恶意，如果是怪物，白芨反而更有经验，会猜猜对方的污染逻辑。但是一个人类，一个以杀戮血腥为快乐的人类，脑海中会想什么，白芨却完全不知道。
“便利店也不可以的。”小丑的手间冷光闪过，看不清楚是什么，剪刀？匕首？还是电锯？小丑抬起了手，竟然是绣花针。
白芨错愕了一秒。
“对于漂亮女孩，我一向很宽容，尤其是现在舞会的**即将来临，我们需要一些漂亮的装饰，你喜欢自己变成什么样？”小丑伸出手，一个洋娃娃从指尖掉落，空中翻滚两圈后稳稳落地，穿着芭蕾舞裙，踮起脚尖跳舞。“或者是更欢快一点的？”有一个洋娃娃落地，表情痛苦地跳起斗牛舞，她的身体明显僵硬，可偏偏舞曲又是欢快激昂的，导致她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搅在一起。
白芨退后一步贴上墙面。
她看清楚了，这里的每个洋娃娃都是真人，被缝制进了棉花里，成为供人取乐的玩具。
小丑手中的针线挥舞，“看你的表情，我猜你喜欢温柔一点的音乐，古典舞怎么样？我会把你打扮得很漂亮。”
明明针线在小丑手上穿梭，可偏偏白芨却痛得跪倒在地，她感觉到有针从自己背脊骨处穿过，将两边的皮肉连在一起，人类的身体永远无法变成洋娃娃那样纤细，然而现在那些不符合病态纤细修长审美的身体部位全部在进行改造。
腰围过宽，要改。
腿长不够，要改。
比例不行，要改。
……
*
夏枯走入魔方公寓，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进入其中，墙壁上都布满了灰尘。
夏枯试着开灯，开关啪嗒了两下，灯毫无反应，看起来是坏了。
好在夏枯还带着手电筒。
强光电筒一照，更显得房间黑暗，一个身影被光惊吓，快速从楼梯口上窜，夏枯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瘦长如筒，但灵活，四肢短粗，有点像站立的老鼠？
夏枯快速追了上去。
就算前面是陷阱，她也踩进去试试深浅。
那影子很灵活，从一扇门进去又从另一边跑去，夏枯只追到一半就完全失去了踪迹。
她只能耐心查看地上的脚印。
好在灰尘够多，走下的每一步都有痕迹。
脚印杂乱，大圆伴随着小圆，不是人类，有点像狗，但中间又有很长一段是拖长的直线痕迹。
果然是怪物。
夏枯小声咒骂，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魔方公寓的三楼，这里一层楼有二十来间房，此刻大半的房门打开着，小半处于关闭状态，既不知道走廊里有什么，也不知道房间里有什么。
而且都到了三楼怎么还这么暗？
不是有窗子吗？
难道外面也天黑了？
夏枯心里满是疑惑。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求救声，虚弱但是清晰，“队长，是你吗？我听见你的声音。”
夏枯猛然愣住，她知道这个声音，来自跟着自己最久的队友。
可是为什么他还活着。
只有死去的人才能在遗言广播里留下痕迹，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听见他的声音。
自己呢？
又是死是活？
空旷漆黑的走廊里，夏枯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但是她依旧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
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想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