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英语老师占用自习课和午休时间临时来了个随堂测。
理一班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在教室怨声载道,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每个人的脸色都在表达强烈的不瞒。
讲台上,身穿一条老色碎花裙的女人不耐拍拍桌子,制止喧闹,抬手扶稳扩音耳麦呵斥道:“叫什么叫?已经高三了!还不自觉?还想和高一二一样懒散是吧?从现在开始算,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你们这一点高三的紧张感都没有,像什么话?!”
此话一出,嘈杂一片教室立马噤若寒蝉。
而边缘靠窗的女生却视若无睹地托着下巴扭头望窗外瞧,注意力全被距离自己很近的新燕子窝吸引。
午后的天气骄阳似火,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金灿的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把临到窗边的课桌都晒的滚烫,连坐在那的人脑袋都开始发昏,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但遇见燕子在眼前建窝的概率屈指可数,夏简心不想放弃这新鲜事,她揉了两下眼睛,缓解疲劳后,继续往外面看。
直到前面人把卷子传到她那里,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提笔做题。
......
两个小时的随堂测度秒如年。
午休铃一响,讲台上的女人下达收卷指令,大家整齐划一地放下手中笔,安分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第一排同学下来收卷。
等夏简心那纵排的收卷之人走到她面前要卷子时,低头瞄了眼她桌面上的东西,愕然发现,一张六面英语卷子,她才做了不过四页,进度比她们正常做题慢了一倍不止。
女生手拿一排人的卷子在她身边等一会儿,没催张口她,只是让后面几人往前传,先收后面的。
可在讲台上,整个教室的视野在女人眼中一览无余。
她注意到窗外仍然奋笔疾书的女生,看向等在她身边女生,开口施压催促:“赶紧收啊,等什么呢?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
全班目光都随着那道催促转移到女生身上,看得她瞬间面红耳赤。
等收完整组的卷子,她扯着她桌面卷子,回头瞟了一眼讲台往她们这边看的老师,急不可耐地说:“别写了别写了,老师让交卷了,怎么两个小时都做不完这套这么基础的英语卷啊?你不是年级第一的大学霸吗?”
夏简心闻言愣了一下,抬起眼睑看向那个着急慌忙的女生,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默不作声地放下笔,任她拿走上交。
女生扯走卷子,撇嘴低声嘀咕了句:“真是服了。”
待她走后,夏简心坐在位置上,脑海不断回放那句“两个小时都做不完这么基础的英语卷”,目光上挑,盯着黑板右上角那个中午不知是谁写的高考倒计时,失了神。
是啊,这么简单的英语基础卷,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多了。
可为什么...
想到这,喉咙又开始因胸口闷堵的情绪而疼到了嗓子眼。
她努力压着情绪,呼吸变得逐渐厚重与困难,脸色惨白惨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看起来有点骇人。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状态。
现在的她,根本看不清卷子上的题目,也没办法静下心去认真做任何一件事。就刚刚那张英语卷子而言,上面的英文字母在她眼里就像会蠕动的虫,一点一点啃噬掉她大脑所有的神经,麻痹掉她所有的感官情绪,然后将她拽入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夏简心觉得好痛苦,她快要被这种无形疼痛折磨地快要疯了,无数个睡不着的日日夜夜,都在鞭策着她,一定不能被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打倒。
高一的时候,她想比过江祁安拿年级第一,所以付出了超百倍的努力在学习上,还在外面找了老师上补习班,到现如今她终于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得到了时铃的认可后,她不想再一朝回到解放前,被人说连谈恋爱的江祁安都比不过。
她强忍下眶中将流未流的眼泪,起身独自一人去厕所洗了把脸醒醒神,然后回到教室继续复习功课。
.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
预备铃期间,大家众说纷坛打赌猜测接任他们理科班的是哪位老师。
当梁清也带着课本走上讲台时,教室内的静滞了两秒,随后有小部分女生一下认出他,激动起身,指着他兴奋地大喊:“梁清也学长!”
鸦雀无声的四方空间内,那道呼喊尤为清晰,足够让所有人听得清楚明白。
大家扭头看向那几个满是兴奋之色的女生,然后不约而同地再次转回正面抬头看向讲台上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目瞪口呆,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除了09届之前的毕业生,后面所有一中学子不会有人没听说过叶知淮和梁清也的鼎鼎大名。
那可真是——考前会虔诚拜三拜的两位上古真神。
春城学生大考前通常都会有个不成文约定要做的事,那就是拜考神。
从前他们是拜孔子,后来叶知淮在春城各大高中闻名后,其他高校学生都开始跟风去拜叶知淮,把他当吉祥物一样,没事就闭眼请神,是外校人眼中的“考神”。
而梁清也虽然没有叶知淮知名度广,只有一中人知道,但他当年的战绩还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是专属于一中人眼中与叶知淮同等身位的“考神”。
理一班把一中校园内所有任职老师都猜测了个遍,硬是没想到梁清也会回校教书,还上来就带他们极具挑战的高三年级。
在教室安静的那几秒里,几乎所有人脑子里就三个字:太炸了。
太炸了,简直不敢想象。
要知道,对于一中学子来说,一个常年挂在嘴边的厉害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那威力不亚于名留青史的书中历史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两者性质别无二致。
梁清也看到下面惊讶的面目,眉目微弯,把书放在讲台上,折断一只白色粉笔,侧身笔锋有力地端正写下自己的名字——
【梁清也】
然后扫视一圈教室,不经意看到坐在最右的窗边出现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女生,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暗道巧合。
中午刚和叶知淮说遇到个很像“她”的女生,没想到下午就成了她的任课老师,果然世事无常。
夏简心和教室里的所有人一样,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她将他全身上下审视了一番,不自觉想到上周在公告栏与他的初次见面、不自觉想到今天中午在食堂听到他吐槽学校饭菜难吃,以及……又想到他刚刚带书走进教室的样子,一下子被自己脑中曾乱七八糟的猜测逗笑。
看来是她猜错了。
他根本不是教育局派来检查的领导,而是学校新聘请的数学老师。
说不吃惊是假的,但她心里有预期,早就知道他肯定不简单,所以没像其它人表现的那般膛目结舌,反而从身到心都很镇定。
梁清也在讲台上轻声慢语地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梁清也,最后一年,你们的复习任务将我来接任。”
说完,他又解释:“本来回校最开始校长怕我没经验想让我带高一年级的,但之前那老师临时被借调走了,暂时找不到人接手你们,就让我来了。所以到时候如果有教不好的,大家多多担待,我们一起磨合。”
下面响起经久不息的鼓掌与欢呼。
——“好!”
——“你好帅啊,学长!”
——“学长万岁!”
——“拥护学长,学长万岁!”
——“学长,我是你的小迷弟!能不能把你考全国理科状元的秘诀传授给我?我也想借此光宗耀祖一回啊!”
——“学长,你和叶知淮学长还有联系吗?他现在怎么样?”
“......”
大家众说纷坛,梁清也抬抬手,下面自觉止住所有声音。
他两只手撑着讲台边沿,笑着说起往事:“说起叶知淮,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了,曾经还与他暗自较过劲呢。”
“啊?”
下面发出一道讶异的声音。
梁清也说:“六年级,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原因,我从外地转校到春城和他一个班。那时候他天赋高到谁都掩盖不住,走竞赛这条路全省乃至全国中小学生奖项拿到手软,12岁就拥有连跳三级直升本部高中的能力,被学校里很多老师称之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年。”
“后来呢?”他们问:“你和叶知淮学长怎么认识的?”
在枯燥无比的高三生活里,只要不上课不考试,再无聊的人生经历都能让他们洗耳恭听。
梁清也:“从六年级到中考这几年间,我们一直在一个班。后来他没接受老师的跳级建议,说要在学校多多照顾比他小一岁妹妹,这个机会就掉到了我头上。再后来中考你们也知道,当年他以一分之差709闻名春城各大高中,而我免试直升到了一中后,老师又把我和他放在了同一个英才班。
“那你刚刚说和叶知淮学长暗自较劲,是怎么回事?”他们感兴趣地又问。
梁清也:“他们都说叶知淮是天才少年,我当时年纪小,心高气傲不服输,中二地想,等高考的时候一定要和他一决高下,去争全国高考状元这个名号,让大家重新定义天才少年到底是谁。”
“结果——”他不服气道:“这家伙出门一趟,回来被保送了。”
下面人被他幽默风趣的说话方式笑到肩膀直颤。
梁清也看下面都在笑,无奈地摊开手说:“没办法,还没比就已经被KO了,这谁受得了?所以我就懒得跟他比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天才少年的名号果真名不虚传,让人不服不行。”
“就现在,人家混的都比我好呢,你说说多气人?”
“哈哈哈哈哈”
教室哄笑一片。
课堂上的严肃,瞬间被讲台上的男人巧妙化解。
“好了好了,不聊他了,马上一模了,大家收收心,我们先把知识点快速过一遍。”
眼见气氛轻松不少,他趁势拉回主题,打开书,正式开始第一轮复习任务。
....
直到晚上十点半,教学楼外响起放学铃的喇叭,一天紧张密集的学习进程才算真正到此结束。
夏简心收拾好书包,拉着桌边的小行李箱走出教室。
时间很晚了,今天上午刚从丽江回春城就马不停蹄进入高三紧张的学习环境中,脑子紧绷了一整天不曾松懈,所以她想早点回去洗漱休息,用好充足的精神劲去应对明天即将到来的几门考试,避免再出现今天的状况。
她身心疲惫地拉着箱子来到校门口,上周研学她因为有行李没骑单车,是夏容风送到学校的。
她明明记得她临走之前和夏容风说几号回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见他来接她?
她心头涌上一阵烦躁,想打电话借此抒发自己身上看不见的重重压力,肆无忌惮向他发疯,怒骂他为什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来接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上高中的女儿?
可她一方面又在不断为他开脱,心想可能是工作太忙,顾不上,所以才没来的。
如果是工作太忙才没来的话,她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一次。
只是,不争气的眼泪好像不遂人愿从眼角偷偷滑落,掉在了衣襟上。
她掏出手机,边哭边低头在路边打车。
身边接孩子的学生家长越来越多,各种混杂的人群聚集在校门口,此起彼伏喊着那些陌生名字,听得让人心烦。
夜深了,周边街道门店大多都关了门,白天常常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现在冷清的空无一人,唯有如盐般洒下的月光,锲而不舍地相伴左右。
春城除市中心以外,其他地方是没有夜生活这一说法的,大多门店八点多、九点左右就关了,作息很规律。
她打车软件转了半天没找到匹配司机,眼睁睁看热闹的校门口渐渐没了人。
女生隐于黑暗中,没人看见她崩溃到泪如雨下的样子有多可怜。
她拿着行李,离开学校,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那边是十字路口,估计会比学校门口好打车。
只是她这想法刚出,还没走多远,马路边突然驶过来一辆私家车,开着车头大灯,停在她眼前,摁了两下鸣笛的喇叭。
夏简心停下脚步,不知道这人是想干嘛?
明明身边条条大路四通八达,这车主硬是打着能闪瞎人狗眼的大灯,摁着能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传出回音的喇叭,这如果还不是故意的,那基本就能断定是来找事儿的了。
不会是……
她想到前两天在高铁上被江祁安不留情面回怼回去的那个女生,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她找人来报复她了?
毕竟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忍气吞声能咽下这口气的人。
想到这,她拉着行李箱后退两步,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明显的逃跑迹象,只是改变路线方向,害怕地带着东西折返回学校。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她脚步越来越快,心也越来越慌,到最后距离保安室还有一百米距离的时候忍不住跑了起来,还在情急之下拨通了夏桥的电话。
这次电话不比之前,很快就被接通。
“喂?星星?”
夏简心害怕地两只手都在抖,她拖着行李坐在保安室外,靠着里面还有人大叔守着,暂时安全。
她哭着说:“你能不能给爸爸打电话,让他抽空来学校接我一下,就这一次,我会很乖的,真的。”
可下一秒,夏桥提着个塑料袋从车上下来,握着电话走到她面前,用轻快的语气笑着问她:“有多乖?是不和我吵架的乖?还是不和我顶嘴的乖?亦或是不乱花我钱的乖啊?”
女生听着电话里那道熟悉的声音逐渐靠近,猛然抬起头,对上夏桥那双温柔似水的眸眼。她再也止不住委屈,张开双手上前抱住他,眼泪像关不住的阀门,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她哽咽地问:“我不是跟你说今天下课会很晚吗,你怎么还回来?”
夏桥宠溺地笑了声,又带着点无可奈何,拖长话音回答:“那能怎么办呢?公主的愿望,就该有人前仆后继地为她实现。”
“哥哥,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女生埋在他胸口哭,她想和夏桥像以前一样在卧室房间里彻夜长谈。但转念一想,明天还有很重的学习任务,今天必须要早点休息,又身感无力地呢喃说:“但我必须要休息了,不然明天她还会说我两个小时做不完一张卷子的……”
夏桥摸摸她头,顺着她话回:“那我们就先休息,有话以后再说,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与机会,好不好?”
夏简心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
男人笑了,他提起手上的塑料袋,从中拿出新鲜现做的草莓大福,递至他眼前,解释说:“今晚本来想去甜品店买了东西再来接你的,但不凑巧我刚去他们就准备关门,工具材料都收了。最后我求了人家老板好久,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人老板才不情不愿现做了两个,所以才耽误来接你了。”
夏简心神色微怔,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草莓大福上,动作缓慢地伸手接过。
“如果你不哭的话,我绝对不会跟你说这些。但你哭了,我就有义务跟你解释。即便你可能不因为这件事哭,我也想告诉你——”夏桥认真且有担当地说:“爸并非忘记要来接你这件事,是我耽误了。”
夏桥不希望她因此误恨上任何一个爱她的人,所以明确地告诉她,这是他的错。
他说:“小鬼,你要是不开心,这个学我们就不读了,回家我给你请老师,反正高三了,在家学也没事。”
“可在家没有在学校有自制力,到时候说不定我就考不上哥哥想去的理工大了。”夏简心低声说。
夏桥闻言转身扣住她肩膀,低头与她平视,字里行间都充满愿景:“可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你天天开心。”
“夏简心,你要天天开心。”
“知道吗?”
他重复道。
“我这辈子除了她之外,生平所求的最大愿望,是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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