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陵地宫分前、中、后三殿,过了这第一道六牙白象门,就算是正式踏入了地宫的范围。
自前殿始,这座盛朝最为恢弘奢华的陵寝真正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入目殿宇,几乎是将盛朝的广博山河汇集于此。
殿宇穹顶上刻画着日月星辰,星子粒粒皆以夜光明珠镶嵌。即便这殿中无灯烛,也被这难以计数的宝石映照得如同白昼。殿中胜景以宝玉、奇石、珊瑚、螺钿为材雕刻成型,拟作山川河道、塑成五岳九州。大如重山复岭、碧波万顷,小至松下闲枝、花间细蕊……无不栩栩如生。殿前金匾上书“紫极”二字,金光璀璨、熠熠生辉——阆苑琼楼,莫不如此。
这殿宇中所陈列的瑰丽奇景,就是黎星这样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江湖大盗也不由得心生惊叹。
椿寿山昭、光、定、崇四座陵寝,仁帝的崇陵规格最大、耗费国库最多。仁帝在位时,正值太平盛世;盛朝民殷国富、兵强马壮,外族莫敢入侵、夷狄八方来朝;皇帝的位子做的稳如泰山,行事作风便难以避免地奢靡起来,乃至于其在位十数年的税收,几乎有四分之一都用来建造这座奢华的皇家陵寝。
钟有道的这块肉,挑得当真是又肥又美。
白象门开启的奇景,教众人都不由自主愣在原地。
半晌之后,钟有道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之情,兴奋地啸叫一声,便扑向了殿中那座七尺余高的火红珊瑚,粗糙的手不住地抚摸着这块浑然天成的绝世奇珍。
其余的人倒也没好到哪去。冯三娘咽着唾沫,从一颗碧桃玉树上扯了一粒艳红的宝石果儿;高曼蹲在地上,颤抖着想要挖出一株玉老松;老程则已攀上了天青石山,踮着脚尖试图从穹顶摘下一颗星星。
倒是黎星,情绪缓和下来后,却是绕着前殿转了一圈,径直来到了殿宇的另一头。
从图纸上看,皇陵形制中正,三重殿宇和六牙白象门外的墓道正中连成一条直线,直指巽卦东南。按理说,这白象门对面的殿宇尽头处,理当就是第二道券门。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一面玉壁。
眼前的这面玉璧,并非是前一道白象门所用的白玉,而是一整块更为珍稀的多彩玉璧。赤橙黄绿,斑斓各色融入玉璧之中,正与壁上图样融合相衬——玉璧上雕刻的,是证入涅槃、护持正法的十八罗汉。
托塔、举钵、坐鹿、骑象……这十八尊行坐姿态各异的庄严罗汉分列于眼前的珍奇玉璧之上,以梵行清净之相端详凡尘俗物、应人天供养之善教化世间众生;每一尊罗汉像皆高大威武、栩栩如生。
黎星靠近玉璧,趴在一座罗汉像前,附耳细听:有细微的风声传入耳朵。
——这里的确有一扇门。
她的指尖贴上凸起的罗汉像与玉璧接连的边缘,细腻的指腹触到一丝缝隙。她从头上扯下一根发丝,却发现这处缝隙之细连发丝都难以刺入。
“怎么了?”身后传来了老程的声音。黎星回头,正瞧见他将几块自穹顶抠下的宝石塞入怀中。
“此处有门,但开不了。”黎星答道。
老程朝后招呼了一声,过了一会,身上和包袱里塞满了宝物的其余三人一齐来到了这白玉壁前。
“图纸上怎么说的?”问话的是冯三娘。
钟有道摊开图纸:“这图上的确画了十八尊罗汉像,却并未示明哪一道是通路。”
冯三娘扯过图纸,眉头紧得能捏死苍蝇:“什么意思?这图纸难不成有误?”
老程上前敲了敲那玉璧,随口道:“我瞧这玉也不算厚,既然这罗汉像后便是通路,不然干脆砸了这玉璧。”说着,他举起了变形的连箍铲,就要挥向玉璧——却被钟有道拦下。
“你怎的比我还冲动?”钟有道瞪他一眼,“玉璧可千万不能砸——这建造地宫的工匠阴毒得很。你看图纸,地宫穹窿顶最外边是金刚石,里层置琉璃瓦,中空的间隙却灌满了硝石和硫磺;砸了玉壁,琉璃瓦就要掉下来,这中间的——”
“——硫磺硝石混合,咱们会被活活炸死在这墓里。”冯三娘鼻子一哼,接了下半句。
“可那时通道不就开了?”无言片刻后,高曼犹豫着说,“我们只要跑得快一点,在爆炸之前都冲进下一道门……”
“驴脑子,墙都没了,你当我们真能顶着火药毫发无伤?”冯三娘叱骂,“这崇陵就这么大,能顶住多少火药?你想给仁帝老儿陪葬就自己去,老娘可没打算死在这儿。”
众人沉默。
冯三娘所言分毫不错,试图用暴力的法子直接打开这中殿的券门,显然并不明智。
抓耳挠腮地将这玉璧从东摸到了西,钟有道除了罗汉像边缘的缝隙之外,愣是一丝破绽都没找到——这块巨大的玉璧有如浑然天成,上接地宫穹顶、下嵌金刚地砖,砌得严丝合缝。
按说,若是使外力硬从金刚砖下挖出地洞也并非全然不可行,可第一道白象门在一个时辰之内必定会关闭——这样短的时间里,即便是他们五人合力,最多也就能将金刚砖凿个口子。
“那图上当真一点儿线索都无?”老程再次发问。
仍在研究图纸的冯三娘头也没抬,冷哼道:“除了罗汉画得活灵活现,旁的什么都没有。”
“或者不进去也行?”高曼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才走到一半,就被拦在这里,后面的机关恐怕更难对付。不如我们就此算了?反正……反正这间宫殿里的宝贝也够我们吃一辈子了。”
“你懂个屁!向来最值钱的宝贝都是藏在墓主的棺椁中,你在此处见着的这些玩意,说不准连给后殿金券中的奇珍异宝提鞋的资格都不配!你没见识就算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打发!”冯三娘先前本就因高曼的蠢话对他不满,此时更是将自己寻不到前路的怒气尽数撒在了他身上。
高曼缩了缩肩膀,没再继续说话。
他不过是钟有道在天桥上偶然寻到的驯鸟人,可丝毫都没有探尽皇陵的野心,左右他跟来此处,不过是为了钱财;与其嘴上跟这些江洋大盗作对讨人厌烦,还不如多收一些宝贝才是正路。
高曼于是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背着手继续往衣兜里搜罗起珍宝来。多拿一样算一样,倒也无需挑选,反正这殿里即便是颗草也价逾千金——高曼顺手拽下了身侧假山上的那颗黄玉雕琢的无名野草。
谁知,这一拽,却没拽动;再拽第二下,那株草方才被扯了出来——只是怎么好像没摘下来?
“嗡——”
正是此时,一道沉闷的摩擦声传入了耳朵。黎星第一个听出声音的来处,伸手指向了罗汉玉璧的右侧——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那尊托塔罗汉像缓慢地移入墙内。
不过眨眼,一个可由至少六人出入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做了什么?”黎星敏锐地转向高曼。
高曼愣神片刻,举起自己手里还没放下的物什:“我、我就是摘了这棵草。”
众人看向他手中那株玉草,便见一条几近透明的白色韧丝出现在草根与假山的连接处;随着高曼抬起的动作,那根韧丝被拉紧了,开启的罗汉门微微作响。
“这回倒是能确定了——殿中确有开启罗汉门的机关。”老程道。
“一个机关只能开一扇门?”钟有道上前,朝开启的罗汉门后探头,“这大殿里可有十八座罗汉像,那岂不是要找十八个机关?”
“先别琢磨是不是要寻十八个机关,”冯三娘幽幽开口,“先想想,现在开了的这扇门,咱们进是不进?”
“若是要进,咱们是一块进还是……”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了某个身影,“……让一个人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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