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宴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它收拾好东西返回茧屋。距离很近,来回花不了多少时间。
没有让同族确认自己位置的必要,它没有携带网茧,四只手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破开封堵树洞的层层丝网。那些网有粘性,在它离开后失去支撑的伤口迅速愈合,看不出丝毫被破坏过的痕迹。
受到大雾的影响,挂在壁上的网茧纷纷发出远比平日耀眼的光,照出洞内的景象。
树洞不高,四壁同样毫无规则,也没有打磨开垦的痕迹,维持着最原始的样子。地面
最深处是它的茧房,半边隐没于枯叶,后面依靠岩石。月白丝织包裹的厚实,层层缠附,看不出作为骨架支撑的树枝,像是一个真正的巨茧,笼罩着水波样光晕。
旁边是虫架,层层木板像是平顶的蘑菇,未得受精的松塔,越往下越大,占据了树洞一半空间,蒙在各层表面的白丝像是厚厚的霉菌,隐隐可以看到有什么肥嘟嘟的东西在下面挪动。
它屈起手指,用指背贴着边缘挑起线头,揭开原纱。骤然见到光线,这些在黑暗中生存太久,连眼睛都已经退化成一圈点的铜虫立即停下进食,不适地一圈圈晃动尖尖的脑袋。其中几只或许是反应比较激烈,在其它铜虫还在警惕的时候再次喷吐丝线,将身下的叶片翻折过来粘成一卷,裹住橄榄型的身体。
它拿起一块巴掌大的蜜蜡悬在上面细细掰碎,粘稠的蜜溢出,香甜气息迅速安抚住躁动不安的铜虫。蛹虫们纷纷倒下来,铜色的硬质环节靠近远离,向着近处滴落的淡黄色蜜蜡靠近,对蜜反而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在路过时顺带用吸管样的黑舌头舔一舔。
收割完丝,也把这些虫子喂过一轮,它提起最后一篮子蜜蜡走到另一边。那一半只有一支虫子,像是之前那只蚕的缩小版,贴在墙上,饱满身体上密布的黑洞随着呼吸开合,偶尔吐出几根丝线固定住疙瘩似的两列黄色小脚。
它从这些孔里找到代表着嘴的那几个,把直接蜜蜡塞进去。被塞住的嘴立即闭合,乳白光滑的皮肤微颤,隐隐发出收缩吮吸的声音。
完成日常工作,它提着篮子从隐秘处掀起的一角钻入茧房。茧房的内部挂满了各型各色的丝织,厚厚堆积,每一处都柔软无比。只有一架木质的织布机和两个同样木质的箱子立在中间,像是浮于彩霞。
左边的那个箱子内部像是调色盘,中间深深凹陷下去,周围的卡槽里放着不同颜色的药水与粉末。
它打开盖子,调和好后把收集的丝放进桶里浸泡。铜虫的丝与铜虫坚硬的外壳不同,极其细软,不用特质的药液浸染然后以特殊的手法编织成三层结构,根本无法承受光虫的冲撞。
泡好的丝有些发蓝,形成一种比衣袍蓝一个色度的月白。它把丝一根根捋顺,线头用板子压好,骨针轻挑穿梭。重复的动作让它感到些许困倦,但它的手艺足够娴熟,注意力涣散也对纺织毫无影响,很快产出四匹完整的月纱。
它把月纱铺在地上,扯起一角后从中间裁开,形成十六面标准尺寸的月纱。
“新的铜虫与光虫、制作药水的原料、便携的蜜块……还有新的软化圣虫茧丝的方法。”它细数着还需要准备的东西,在木板上断断续续地刻画。
它不想用那个花民的药水,那给它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不太想用到茧丝上。单说感觉有些玄乎,站不住脚,可它是茧民,天生的直觉蒙受神恩,远比后天的思考更可靠。
卷好要带走的东西,它提着篮子走出茧屋。一个灰色的身影正站在外面,羽织顺滑垂落,在微光映照下折射出金属的冷光。
“船来了,齐备了,该上路了。”
话音落下,它突然一阵恍惚,再看时眼前哪还有什么身影?环境也亮了许多,光虫撞的墙壁框框直响。
是梦的预示还是祭司的呼唤?它是何时陷入的睡眠?
它把树洞检查了一遍,虫子都喂了,织好的月纱还在手里,木板也刻了,内容与记忆里的分毫不差。这就没什么了,茧民皆是如此,在睡与醒、半梦半醒中生活,梦游的存在彻底混淆了梦与现实的界限。
要现在就离开吗?可祭司说的没头没尾,直觉也起不到作用,还是在离开前再去问问吧,多了解些总是好的。它这般想着,重新收拾起远行时必要的行李,撕开完好如初的网,走出漆黑通道。
去宴会的地方看看吧,它可以感觉到祭司也在那里。
祭司确实在那里,身边还围着几个花民的首领与虫民的族长,还有几个少数支系的引领者。
出行的物资也已经被准备好了,金色的蜜块被切割成条塞进箩筐,各种腌制过的虫肉表面泛黄,散发出微酸的香气,藻类被控干水分干瘪萎缩,像是破掉的眼睛……几个袋子卷在地上等待装填。
“你说他们把我们叫来是干什么啊?”被打量着,审视着,安卡不安地站在那个雌性的旁边,不断跟系统聊天缓解越发加剧的紧张。
“放心——总不会是让你吃断头饭的。”系统拉长声调,一边嗯嗯啊啊地回应,一边苦恼地编写日志。没办法,宿主太丢人了,一直窝在屋子里,汇报都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才能丰富内容,不至于用一行乃至是一句话总结一季度的经历。
系统苦哈哈地将宿主酿造的酒从原料到工艺——有这个玩意吗?他不都是凭感觉搅拌的吗?——到酒的气味、滋味与口感——它根本没喝过,天知道到底好不好喝——再到评价——一群吃蜜的喝蜜酒评价的到底是什么?甜度吗?——全写上也还没有一页。
不管了,先上传吧,总能比得过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记录的系统吧?系统咬牙切齿地点上确认键,只希望接下来宿主争点气,多采集点东西——它已经对宿主酿蜜的技术死心了,只希望从对外界的探索度上加点分,它们系统也是有业绩考核的!
“哎!系统,系统?你理理我啊系统,这些东西我待会都该拿些啥啊?”安卡看看上面那些打扮各异,形态也各异的人,再看看从种类到数量还在增加的种种物资,深深觉得自己好像是卷入了什么大事件里。
“还是继续让我回去酿酒吧!蜜也行,我穿越时空了不假,真心不想当什么天选之子啊!!”安卡哀嚎。
“喝!”系统嘲笑,“就你,你顶多是主角团队里那个挑担的,剧情衔接时的那个捧眼,以。你旁边那个……”系统看着迷迷瞪瞪快要睡着的雌性一眼,瞬间觉得宿主的地位似乎也没有那么低,起码戏份不会是最低的那个。
“总之,看它们的样子要出发的肯定不只是你们俩个,找一个看着靠谱的跟着做总没有问题的。”系统干巴巴地安慰,自己心里都有些没底。
于是,当它与另一个蛛型虫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近乎静止的画面。
它顿住脚步,往上看一眼,祭司的灰袍光片斑斑,首领、族长们身上缠绕着几根深蓝色细线,线首尾相接,自体内伸出又融入体内。看向一旁,那里站着一个花民,尾巴上黑黄相间的条纹异常眼熟。花民有些没精打采地站着,任由同族们打量,似乎还没有从宿醉中醒来。再一旁,是一个瘦小的雄性,同样是熟悉的面孔。
“梦不再是封闭的茧房,梦界将从所有同族的梦里孕育,庇护同族,化作新世界的方舟。”祭司看向位于中心的四个性情、能力各有不同的信徒,声音粗劣平缓,没有后世发言时的激情澎湃,更像是在读出史书上的一段已发生之事,“带上蓝图出发吧,你们会是梦界的基石,神于此世的眷属,代神行权。”
它向神献上敬意,死是它们的归宿,践行神旨是它们的荣幸。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中间发生什么,这都会是一场满载荣光的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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