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刀不同,本不善劈砍,而这一式腾龙诀却颇为奇异。砍下时不以独剑锋伤人,妙在自带如一片威压,令人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又不同于千斤坠与韦陀杵的一味刚猛沉重,而是如张牙舞爪的腾龙凌空般矫健且霸道。
扑粉公子武功有限,未得此招精髓,离炉火纯青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只发挥出了腾龙诀的十分之一二,却已不可小觑。
徐长卿只得提剑格挡,手中赤霄剑有所感应,玄铁色中闪着红光莹莹。她聚精会神,将四肢百骸的灵力尽数贯入剑中。
蓦地,一道白影闪过。徐长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脚下一晃,背后似是被人一拽。余光扫去,不是别人,居然是云泽。
一声巨响,扑粉公子就没想过在如此威压之下,徐长卿还有任何辗转腾挪的可能。不及收招扑了个空,长剑劈在地上,登时折了,自己也摔了个狗啃泥,又被反震力所伤,喉头腥甜。
原来,云泽与花、赵二人本划着小船在河中打捞,见这风云变色,云泽知是腾龙诀,以轻功渡水抛下二人先行上岸,正见徐长卿与扑粉公子过招。一惊之下,却也不乱方寸,霜华剑出鞘,同时运气迅速将徐长卿扯出。
那扑粉公子吃痛气极,见到云泽后目眦欲裂,骂骂咧咧道,“杂种!你还没死?”
“云灏,该死的是你。”云泽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霜华剑收入鞘中,长身玉立不失风度。如果有必要,她的剑随时可以再次出鞘。
云泽又淡淡扫过那黑衣公子与藕色纱衫女子,轻轻勾了勾唇道,“云瀚,云淇,别来无恙?”
“甚好,”云淇拱手,“承蒙……挂念”,她本就声音小,说到承蒙后嗫嚅了几下,颇为含糊无人听出中间有“姐姐”二字。云瀚只一抱拳,并不开口。
“狗杂种,”地上的云灏仍旧在哼唧,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若不是因为体力不支,他真想起身将云泽大卸八块,千刀万剐。
“告辞”,云泽不多废话,拉起徐长卿离去。龙宫的灰衣侍从都低着头,一个个茫然失措,肯定是阻拦不得,按理来说还应当行礼,但也无人胆敢多动一动。
云泽牵着徐长卿,去找赵丹与花不谢,二人刚将小船泊岸,从船上下来。徐长卿挥了挥手,叫道“花师姐,赵师兄!”
花不谢脚下一个踉跄,满脸难以置信,快步到徐长卿面前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又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然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啊,心直口快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都想着怎么给你奔丧呢”。话还没说完,挨了云泽一巴掌,外加狠狠一记眼刀,“我早说过不会有事”。
赵丹也是惊喜交加,他和花不谢本以为徐长卿凶多吉少,这几天也不过是想将其遗体捞上来好好安葬。只有云泽一直坚信徐长卿活着,没想到……云泽是对的。
见徐长卿平安无事,云泽自是大喜,面上不显,眸中尽是化不开的笑意,给徐长卿整了整衣服,将细碎头发拨至耳后,看着她的小脸轻声疑惑道,“怎么感觉你长大了?”
“是长大了,唔,现下应该十二岁咯。”徐长卿咯咯一笑,“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客栈我告诉你们。”
四人找了家客栈歇下,徐长卿将剑中经历给三人娓娓道来,听得花不谢连连咋舌,赵丹频频点头,云泽眼里笑意愈发浓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挑。得楚澜授艺,此等奇遇,实是可遇而不可求。
“哎!你现下的年龄可以上擂台了。”花不谢一拍脑门,咋咋呼呼道。
“师父是不是提前算到了,才让我们去昆仑山,”赵丹若有所思。
提到这次昆仑山比武大会,云泽闪过一丝忧色,心中默叹了一口气。
“师姐,”徐长卿抬起小脸看着云泽,踌躇道,“刚刚……那几个龙宫的人……”
花不谢曾听过些风言风语,对云泽身世略知一二,赵丹深居青山不闻消息闭塞,但从“云”这个姓氏上也已猜到**分。两人顾及云泽感受,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这个问题上都默契地没有询问,没想到被徐长卿提了出来。
看云泽愣怔了一下,徐长卿自悔失言,忙道,“师姐对不起,你不必说什么的。”
“无妨,”云泽摇了摇头道,“他刚刚骂我杂种,因着我其实是人龙混血。”
“那油头粉面的玩意,居然敢这么骂你。”花不谢捏着拳头,恶声道,“他倒是纯种的酒囊饭袋。”
云泽轻笑,接着道,“南海龙王与我母亲交好,这本不合龙族的规矩,不过那时龙族长老都在龙栖渊沉睡。我在龙宫长到四岁多时,龙族长老苏醒了,雷霆大怒,南海龙王他差点丢了王位,而我被赶出龙宫。后来,他处死了家母,长老也不再追究。”
轻描淡写几句话,背后种种辛酸历程可想而知。花不谢有些后悔,心内暗道早知云泽如此坎坷,自己平素不应在她面前那么犯贱,多少该收敛点。赵丹垂下眼睑,默然无语。
徐长卿鼻头发酸,心中一疼,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才让自己没哭出来。她好想上去抱抱师姐,但剑中的三年多少让她长大了一些,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孩子了,抬起的手臂又默默垂了下去。
“哎呀,天色不早了,”云泽抿唇,“你们早点去休息。”说着就起身送花不谢和赵丹。赵丹识趣先出了门,花不谢赖在门口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云泽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将她推出去关上了门,还插了门闩。
一共要了三间房,按照这一路的惯例,云泽和徐长卿一间,花、谢二人各一间。如此安排是因为,三人不放心徐长卿独居,还把她当小孩子看。而云泽稳妥周密,又与她亲近,照料她最为合适。
屋内只剩下二人时,徐长卿还是没忍住,扯了扯师姐的衣角,将小脸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这一举动更是让云泽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小脸粉嘟嘟的,小鼻子更是挺括可爱,云泽抬手刮了刮,心中登时软和了一些,有如坚冰缓缓消融。
夜里,房内只有一张床。两人同榻而眠,各自怀揣着不同心事。
徐长卿一下子长大了三岁,不同之前那样懵懂,开了点窍,心思也越发重了。花不谢买的那些话本子虽已付诸东流,但她还记得她在小舟上的那番无忌童言——“师姐就是我的意中人”。现下想及,小脸在黑暗中羞得红扑扑的。
唔,自己对师姐到底是什么感情呢?她的小脑瓜想不明白,只知道有师姐在身边,很安心很幸福。看到师姐的隐忍与坚韧,她好心疼。她希望自己能再长大一些,变得更强,有能力好好保护师姐,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云泽微阖双目,暗暗调理内息,却依旧难以入眠,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幼时的遭遇,画面切换似走马般灯。那些记忆若隐若现,许是因为太痛苦了吧,一些已被迫忘却,又或是尘封着不敢回想。
人要往前走,就不能经常朝后看,即使那是来时的路。云泽以为这些年过去了,自己已经能淡然处之。可是,时间能让伤口愈合,若伤得太深太重,却难免留下疤痕。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啊?
次日早晨,四人出发,租了条小船继续向昆仑山行进。
云泽也没忘了正经事,有空就拉着花不谢与徐长卿切磋武艺,探讨武道。花不谢嘴上嘟嘟囔囔的,倒是不偷懒。她也知道,此番陪同徐长卿去打擂台是紧要之事。
徐长卿在赤霄剑中得楚澜授业本就进益极快,只是还不甚扎实,外加缺少些实战经验。云泽稍点拨一二,她便有所领悟。
师父给的那本《龙吟剑法》,云泽没看过,但一直好生揣着,那日与黑鲛鏖战时也没弄丢。《龙吟剑法》既出自南海龙宫,自然是龙族来学最适宜不过了,也能将其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云泽虽为混血,毕竟有着一半的龙族血脉,学起这来效果也会比徐长卿好很多。她早就猜到,师父说着让她教徐长卿,实际是想让她来学。
云泽是天纵奇才,现下已趋大成之境,学此剑法自是不成问题。因着与南海龙宫的瓜葛,她迟迟不肯学,虽是答应了师父要将其传授给徐长卿,但本以为那会是几年之后的事情,谁曾想徐长卿现下已至小成,可以开始学这剑法了。
这让云泽颇有些为难,稍作思量,云泽还是决定先抛开自己的情绪,遵照师父的旨意,学了教给徐长卿。张天师那老头看着不靠谱,但行事往往还是有深意的,如此安排必有缘由。再者,如若徐长卿哪天又遇上了云灏,而自己恰好不在她身边没法保护她,她能知己知彼,也多些自保能力,不至落了下风。
就这样水路换陆路,舟车劳顿地折腾了十来日,方至昆仑山脚下。虽然辛苦,好在一路上没再出什么意外与差错。
昆仑山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山上遍植高大茂盛的树木,给人以阴森可怖之感。徐长卿撇了撇嘴,心道:这劳什子昆仑山真是比青山差远了。
前来昆仑山的人自然不会少,这三年一次的天下大比,各宗各派都希望能够借此机会露两手,也顺便试探一下其他门派的实力。
四人在山脚下的入口处排队,徐长卿伸长脖子朝前看去,只见几个穿着昆仑派宗门服饰的弱冠少年正在给上山之人分发玉珠。
“咦,那个玉珠是什么呀?”,她回身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身后三人。
“遇到危险时,捏碎这枚玉珠,就能被传送下山。”花不谢抢答道。
“上山之路,亦是一场试炼。唯有通过试炼,才能获得上擂台比武的资格。”云泽慢悠悠地补充道。
“要走出昆仑山的暗影丛林才能登上山顶,还是挺凶险的,即使有玉珠,每次也都有人因为来不及捏碎而丧命。”赵丹轻轻叹了口气。
徐长卿一脸苦相:“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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